厲治帝的步輦已經停在大門口了。
「听說江愛卿在這里?」
昨天半夜他就接到了深林發現宮殿的消息,以及江宴與宮殿極有可能存在的聯系。
他對江宴的疑心由來已久,只是一直未能抓到他的把柄,如果此事屬實,借機或殺或貶,就名正言順了。
于是他打著關心失蹤大臣的名號,親自來陸府了。
厲治帝並不覺得這是實話,一心認為肯定是江宴的黨羽急了,情急之下才放出的風聲。
「回皇上的話,江大人確實在府上。」
管家鐘叔恭敬回道。
「真在這里?」
厲治帝眼風一掃︰「你親眼看見的?」
「這個……小的什麼身份,哪能和兩位貴人一同喝酒。」
「朕都來了,你不去叫他們?」
厲治帝越發覺得他在說謊。
「小的不敢,只是您突然駕臨、來不及準備,陛下若是準許,小的這就去叫人!」
鐘叔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不必,江愛卿和陸文京都是朕熟識的人,你告訴朕他們在哪,朕自己去。」
厲治帝看穿了鐘叔的小心思。
「是,小的這就為您引路。」鐘叔無奈,只好引著厲治帝向後院走。
陸府是天下第一富的府邸,設計得也別有巧思,從前廳走到後院,即使厲治帝步下生風,也走了足足一刻鐘的時間。
「你要是敢騙朕,腦袋就別想要了。」
厲治帝冷冷看了鐘叔一眼。
但鐘叔畢竟是鐘叔,大燕首富陸文京的管家,什麼風浪人物沒見過,此刻雖然臉上作惶恐狀,其實走得穩穩當當,絲毫不慌。
他家主子果然也沒讓他失望。
邁進後院,只見八角亭上歪斜著倒了三個人,亭中設一小桌,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不過亂糟糟的,瓊漿玉液淌了一地,地上還滾著一堆糕點果子,簡直沒處下腳。
走近了看,躺著的三人分別是家主陸文京、京中謠言當事人江宴,和不知怎麼也來了的隋辯。
中間那人千真萬確,就是江宴。
「主子,江大人、隋大人,快起來!」
鐘叔連忙把三人搖醒︰「皇上來了!」
「吹吧你就!」
陸文京大咧咧翻了個身︰「你怎麼不說天王老子來了?皇上一天天忙得要命,有空來看我?」
「真的!不信你睜睜眼!」
鐘叔無可奈何,只好配合著戲癮大法的陸文京,陪他把戲演完。
「媽的,誰喝了三壇子烈酒還能睜開眼,我叫他爺爺!去去去,一邊去,再過來勸,我把你開了!」
陸文京越發放肆,再一翻身,直接把對準了厲治帝。
這還沒完,陸文京趴了一會,又往前拱去,伸手去模前方喝剩了一半的酒壇子。
「表哥,喝呀,你酒量不是最好麼?嗝,還有隋大人,你最能說會道,來唱個曲呀!」
厲治帝徹底看不下去了。
「叫人給他們灌醒酒湯,清醒了再來找朕。」
厲治帝此行不僅沒能收獲想要的結果,還目睹了三人的醉態,沾染了一身酒氣,氣得回宮更衣去了。
厲治帝前腳剛走,陸文京就爬了起來。
「我剛剛演得不錯吧?」
「好得過分了。」
謝長魚忍不住發出一串笑聲︰「我剛剛憋笑快憋抽搐了!」
「唉,就是可惜這十多壇好酒了。」
陸文京看著地上一灘酒釀,頗為惋惜。
「你天下第一富,還在乎這十來壇子酒?」
謝長魚噗嗤笑出聲來︰「不會很有來頭吧?」
陸文京沉默了片刻,這些好酒他本想留著給謝長魚過年用的,但江宴也隨之爬了起來,他就不願再說了。
「你們去喝點醒酒湯,把酒味去了就進宮面聖吧,到時候怎麼編,就看你們的了。」
「今日多謝你。」
「能讓江大人說謝謝,我也是不容易。」
陸文京嘴角一撇。
江宴笑笑沒說什麼,就去喝醒酒湯了。
臨走前謝長魚又喝了幾碗姜湯,看來果然是受寒了,喝完身上只薄薄出了層汗,走進寒風里,又覺得冷了。
「小京,我們先走了。」
她現在只盼著早點面聖,該說的說完回家裹進被子里休養。
進宮後兩人被帶到了養心殿,厲治帝的表情看起來帶著氣餒的憤憤。
「你們身為朝廷重臣,即使在休沐日,也不該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
「微臣知道錯了。」
兩人都以萬分誠懇的聲調發誓,以後不會有第二遭了。
「罷了,人沒事就好,不然朕很擔心江愛卿的安危。」
厲治帝裝模作樣關心了一下,話鋒一轉對準兩人︰
「朕仿佛記得你們不是很熟,怎麼會在一起喝成那樣?」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江宴醉得這般離譜。
「這……」
江宴猶豫了一下︰「微臣實在是喝多了,不記得隋大人為什麼對微臣突然關心,給微臣灌酒,還問來問去。」
「微臣確實有些問題想問江大人,只是一不小心灌多了,把自己也灌進去了。」
謝長魚說著抬頭看了眼厲治帝,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厲治帝恍然,原來隋辯是認真把他的話當了回事,和江宴喝酒是為了刺探他的情況啊。
怪不得會這樣,厲治帝瞬間對隋辯起了更大的信任感。
「說來都是陸文京的不是。」
謝長魚撇嘴︰「他的酒太烈了。」
「陸府的酒確實不一般。」
江宴也跟著附和道。
厲治帝追究來追究去,終于無可追究了,陸文京的酒有不少還是御賜呢。
「好了,既然一切都是鬧了個烏龍,朕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隋愛卿,深林宮殿那邊,等有後續了,還需你再去看看。」
「是,微臣一定竭力查明。」
謝長魚暗暗一笑,這差事又落回手里了。
出了皇宮,雪下得大了些,披風擋不住所有的雪,偶然一片小雪話鑽進脖子里,激得謝長魚一哆嗦。
可惡的西域狗賊!她又咬牙切齒把雀湖罵了一遍,要不是她和那個綠衣女子,她也不至于這麼狼狽。
「娘子還好嗎?哪里不舒服?」
江宴扶她上了馬車,擔憂地看了看謝長魚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