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魚說完,船艙內一片寂靜,男子的薄銀面具在搖曳的燈下一閃一閃,散發著危險的寒光。
「我猜你不敢。」
常識告訴他,謝長魚就是說得再花里胡哨,也不敢拿自己親娘的命開玩笑。
但謝長魚不是個按常識出牌的人。
「你錯了。」
她冷冷撂下一句話,刀尖穿過陳雙雙的衣襟,向里推去。
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貨真價實,觸目驚心。
「退後。」
男子確實著了慌︰「住手!」
謝長魚的刀放了下來,余血順著刀刃向下蜿蜒。
她當然不會真傷了陳雙雙,鮮血流得那麼逼真,只能說明血包真的好用。
謝長魚依舊挾著陳雙雙。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你出不去的,我們的人比你多。」
「是嗎?」
謝長魚揚了揚臉,剛要說話,忽然有人一掀布簾跑進船艙。
「主子,不好了,船尾被人鑿了個洞,在漏水!」
「謝長魚,你果然帶了人來。」
男子銀牙一咬,聲音森冷得像白骨。
「你破壞規則在先,就別怪我無情,阿鹿,放火!」
謝長魚目光一轉,放火是要干什麼?
船外風聲漸起,一聲烏啼傳來,謝長魚瞅準時機,一刀撂倒兩個黑衣人,打開了離她最近的木窗。
船尾處,慶雲閣的高手和黑衣人已經打了起來。
月光下她看到了雪姬的臉。
「雪姬,接住我娘親!」
謝長魚將陳雙雙拋了出去。
但下一秒,她就被船艙中剩下的黑衣人圍攻了,準確地說,是被人用十支毒箭對準了。
「船外打得這麼厲害,禁軍估計快要來了,丞相夫人,你是想被我放箭射死,還是老老實實隨我走呢。」
「那還是隨你走吧。」
謝長魚顛了顛手中的刀,在這搖搖晃晃的船上,她可沒把握順利擋開十支飛箭。
「很好。」
男子一笑︰「你在外面有接應的船,我也有。」
說著手臂一伸,就要來拉謝長魚。
謝長魚不是個會坐以待斃的人。
無人注意到她的手指間,已夾著一片薄薄的刀刃。
剎那間寒光一閃,男子一根手指已被削下。
「啊!」
痛苦的叫聲瞬時傳來。
主子受傷成功轉移了這批黑衣人的注意力。
「你刺傷我娘親,我沒廢了你的手,已經是仁慈了。」
謝長魚且戰且退,可船外大火已經燒成了一片。
「長魚,你在哪里?」
依稀听到江宴呼喚她的聲音,可謝長魚再敏捷也是個人,跳不出這片火海。
「該死的……給我活捉謝長魚,哪怕射她一箭也不能放她跑了!」
身後是忍著斷指之痛吩咐屬下的蒙面人。
謝長魚進退兩難,正四下搜尋出路時,一支毒箭挾著夜風向她撲來,謝長魚仰身躲避,又被另一箭射破了左臂。
她的身體驟然失去平衡,搖搖晃晃地翻出了船外。
先是裙擺被火燒著了,接著一頭栽進了水里。
「長魚,你快出來!」
江宴把對方接應的人解決了七七八八,卻怎麼也等不到謝長魚的出現。
「主子危險!」慶雲閣的人在身後急急提醒。
江宴置若罔聞,冒著大火,從已被灌滿了水的船尾沖了進去。
可是船艙里除了淹沒到膝蓋的水外,什麼都沒有,就連蒙面男子都帶著黑衣人撤了。
江宴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謝長魚為了救陳雙雙,把自己搭進去了。
「主子,現在該怎麼辦?」
慶雲閣的人也涉水趕來請示。
「把你的人分成兩批,一批找船上有沒有留下線索,一批在這條護城河找,一定要把她找到。」
江宴望見大批火把,便知是禁軍聞聲趕來了。
丞相夫人疑似被劫持一事,天一亮就傳遍了盛京,厲治帝這回是真放下了疑心,又一次召江宴入宮,好生安撫了一通,表示謝長魚一定會沒事的。
江宴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家,就在江府大門撞上了陸文京。
「江宴,你給我下來。」
陸文京恨不得把他從馬上拖下來。
「我知道你擔心長魚。」
江宴看他一眼,不願此時與他生事。
「那你呢,你知不知道擔心長魚?」
陸文京越說越氣,大步上前,不客氣地一把掐住江宴的衣領。
「枉我以為你是護著她的,昨天晚上你都在干什麼?你手下的人都是白領俸祿的,那麼多人卻沒把她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是我對不住她。」江宴沒有反駁。
可陸文京正在氣頭上,江宴不管做什麼,在他看來都是錯的。
「你根本就不該讓她去,江宴,我簡直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把她往虎口里送,也不過如此了吧?」
「護不住她是我的錯,可我不能攔著她,那是她想做的事情。」
江宴咳了一聲,看向陸文京的目光閃爍著質詢。
「如果是你,你能攔住長魚嗎?換個說法,長魚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江宴抬手抓住了陸文京的腕。
「我知道你厭惡我,但眼下不是尋仇的時候,我們該想辦法思考長魚的下落,而不是在這里打架,或者你干脆把我掐死。」
他被勒得快喘不過氣了,說話的聲音像從喉嚨里勉強擠出來的。
陸文京恨恨瞪視了他一會,終于松開了手。
理智上他知道江宴說的是實情,陳雙雙是謝長魚的娘,救她也是應當;可他一想到謝長魚音訊全無,對著江宴就沒法提起理智。
「長魚若能平安回來,倒也罷了,若是……」
他努力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她若是出事了,我傾盡整個陸家,也要你好看!」
說罷陸文京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人,這……」
「讓他走吧。」
江宴沒再理會。
假如謝長魚真的出了什麼事,別說陸文京,他自己都沒法放過他自己。
草草吃了早飯後,江宴就趕回了護城河邊,從昨夜到現在,打撈的人越來越多,打撈上來的東西也有不少,可謝長魚仍舊沒有蹤影。
「我也下去。」
江宴在岸上待不住了,他不信一個大活人能在水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