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雄走出涼亭那一刻,葉弘喚住了他,「等等,咱們可以再談談」。
李雄聞言,再次仰天一聲狂笑,「我就知道兄弟不是心腸狠絕之人」。
說話間,二人重新回到涼亭內。
之後,李雄便毫不客氣伸出五根手指說,「既然兄弟那麼爽快,我李雄也不是得寸進尺的人,這一次你只要給我五萬擔糧食,外加剛才你城牆上那種火炮百枚便可」。
听到李雄的話,葉弘苦笑一聲,「李兄你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連我自己都沒有百枚火炮,哪里給你弄去?」。
「這麼說,那火炮十分難以制作了?」李雄表情略顯失望。
「那種弗朗吉大炮每個需要金鐵數千斤,還要經過數月打造抗磨,你說難不難?」
面對著葉弘質疑眼神,李雄無奈搖頭。
「好吧,火炮老哥就要十枚便可」。
葉弘也搖頭說,「沒有」
李雄眉毛都翹起了,「七枚?」。
葉弘還是搖頭。
「最少五枚」李雄像是被針扎一般竄起來。
葉弘依舊搖頭。
「兄弟這火炮對于我們很重要,我們馬上就要兵出漢中,哪里城牆城門厚重,需要用火炮才可打破官兵城門,到時繳獲老哥分你一半如何?」
李雄又開始動用心機。
對此葉弘也不點破,只是伸出三根手指,「最多三枚,不要就算了」。
「好吧」李雄無奈嘆息一聲。
「不過這東西你要教會我們怎麼用」
「這個自然」葉弘點了點頭。
「還有,這塊玉牌還是交換給你吧」說著李雄將之前護衛隊送出去玉牌又還給葉弘。
「你這是何意?」葉弘詫異目光盯著李雄。
「早年那個家伙確實救過我們兄弟,只是咱們也給了他們家族很大錢財,甚至連他左將身份也是咱們兄弟暗中出力的,這份恩情早就還清了,至于這玉佩現在屬于城主你了,也算是咱們兄弟對你承諾,只要你有事相求,咱們兄弟絕不會拒絕的」
李雄話說得敞亮,葉弘卻一個字都不信。
之前他以為李特兄弟就是一對莽夫綠林人士,那麼這樣的人也就是最講義氣的。
然而見到李雄本人卻讓葉弘生出一絲忌憚來。
可想而知,這李雄是一個何種梟雄人物。
面對這樣人,葉弘不會相信他會因為一點恩情就自縛手腳。
那麼他這麼做,無非就是想要和自己拉近關系。
其目的還是貪圖安邑縣糧食物資。
若剛才自己未能及時展露出安邑縣真正勢力,那麼或許下一刻,就是他李雄帶著這些流民殺入安邑縣內燒殺搶掠的時刻。
流民在沒有組織情況之下是一個個綿羊,可是當他們匯集在一起便成為義軍。
他們兄弟在蜀地所作所為已經驗證了這一點。
「怎麼兄弟不喜歡這塊玉牌嗎」李雄見葉弘遲遲不肯伸手接納自己送出玉牌便催問一句。
「哪里話,我是覺著無功不受祿,實在有愧于這麼厚重禮物啊」說著葉弘伸手接過了玉牌。
「兄弟,接了玉牌咱們日後都是自己人了,放心,只要你們商隊進入蜀地,義軍一路保駕護航,若是有官兵敢于打你們安邑縣注意,咱們立刻帶兵來剿滅之」
李雄一語雙關。
葉弘自然清楚李雄話中所隱含意味。
「那麼多謝大頭領了」活著葉弘便將李雄重新拽回來。
之後烤羊肉,以及各色美食佳肴端上來。
二人便在涼亭內大吃了一頓。
酒足飯飽之後,李雄打了一個飽嗝說,「該走了,糧食派人給俺送到山下便可,至于三枚火炮,我會另外派人來取」。
「大頭領不入城去看看」葉弘客氣一下。
李雄搖頭說,「下一次吧」
說完,他便重新穿上那件流民衣衫,沾上胡須,化身為族老,帶著那幾個忠誠流民走出竹林。
說也怪,當他走出去不久,這匯集在城門前流民就紛紛退了下去。
並且還十分自覺分成一個個小組,靜靜地蹲在地面等待著安邑縣去造冊安置。
這樣整個流民收攏速度便加快了,還有葉弘派出很多人又架起數百個大鍋。
至少保證他們不會被餓死。
走到山下,李特回頭沖葉弘揮揮手說,「不用送了,咱家走了」。
說著他便騎馬沖入一片竹林。
看著李特背影,葉弘內心涌起一絲緊迫感。
那就像是自己咽喉被人勒住一樣。
這分明就是勒索。
自己卻又不能拒絕。
走回山坡。
葉弘立刻招呼黑子立刻在流民中偵辨女干細。
務必要找出李雄安插其中眼線。
之後葉弘便獨自一人走入竹林別苑內。
這里是葉弘特意為自己搭建一處休息之所。
這里比城內安靜,也適合葉弘思考一些事情。
這些時日腦海中事情有些紛雜,讓葉弘一時縷不出頭緒。
他必須要一個人安靜下來,才可想清楚。
這一刻,葉弘才知道,以前安邑縣事務都被吳秀才給管理了。
這才讓他得意清閑。
這一次,整個安邑縣日常事務都要自己親自處理,其中千頭萬緒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應付的。
葉弘走到竹窗旁,盯著那晨露沿著竹葉滑落。
青草內小小毛蟲攀爬。
還有腳下發出咯吱聲竹椅。
這一幕幕都像是一張大網,編制成一個舒適安邑縣環境,讓自己放松警惕。
然而真正威脅確躲在暗處觀察著自己,伺機而動。篳趣閣
忽得葉弘挺起身軀,目光看向秦城方向。
他想起李雄無意間透出那一句,若是官兵來犯
難不成他得到什麼消息嗎?
對于李雄的話,葉弘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于是葉弘立刻吩咐黑子立刻對秦城方向駐兵展開縝密調查行動。
影子衛宛如鬼魅一般消失在竹林內。
之後,秦城將會出現許多形形***怪人。
比如酒店外叫花子,他目光賊說說盯著每一個路過酒店食客。
比如衙門口處的小攤販。
比如私塾旁小糕點鋪子。
影子衛狄青。
他就是其中一個隱匿佼佼者。
此人可是安邑縣新學堂里面出來的。
狄青長相普通,但臉上長了一塊不普通胎記。
也正是這個原因,葉弘才賜名他為狄青。
以此來紀念後世一個曾經也被相同部位留下烙印的將軍。
狄青身著一襲青色儒衫,手持一把棕色戒尺,踱步走入一間小小書堂內。
沒錯,他現在身份竟然是一個私塾先生。
他額下多了三捋長髯,左側發卷也巧妙遮擋一些額頭印記。
他踱著方步,走入學堂內。
目光凌然一掃,原本還吵吵鬧鬧學堂
頓時鴉雀無聲。
「盧之庾,你來背誦一下虞書‧益稷」
被點名盧之庾訕訕吐了一下舌頭,便惶恐不安起身,雙手按住書本。
顫顫巍巍背誦道,「帝曰︰「來,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皋陶曰︰「吁!如何?」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昏墊。予乘四載,隨山刊木,暨益奏庶鮮食。予決九川,距四海,浚畎澮距川;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烝民乃粒,萬邦作乂。」皋陶曰︰「俞!師汝昌言」」
「安汝止,惟幾惟康。其弼直,惟動丕應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作何解釋?」听著小胖子那生澀語調,先生敲了敲桌椅問了一句。
盧之庾頓時面紅耳赤,吞吞吐吐說,「我我」,他哽咽良久也未能解釋這句話。
見狀狄青立刻起身,走到他面前,怒叱一聲,「孺子不可教也,把手掌伸出來」。
盧之庾立刻伸出手掌,便被狄青狠狠打了幾個戒尺。
之後狄青便指了指他身旁瘦小子說,「你來幫他補全釋義」。
那個瘦小子惶恐起身,也用那種顫抖語聲解釋說,「為帝王者要考慮天下百姓的心,用正值無私的人輔佐,這樣才會讓人心歸于帝王,受萬民百姓愛戴,此德行受命于天地」
小子侃侃而談,雖說語調有些生疏,卻大致可以復述其釋義。
狄青這才滿意點了點頭說,「你們要記住,看一個帝王好壞,就要看清其是否受到萬民愛戴,也是天賜于帝王德行所在」
「是」私塾內學生立刻一本正經回復。
之後狄青就繼續講述尚書。
一節課足足講到午時、
狄青這才放下手里書本,然後便沖著那些早已昏昏欲睡書童揮揮手,「下課吧」
這一句哈說出來,下面那些童子個個面露驚喜之色。
只是他們卻不敢當著先生面前表露出來,一個個還壓抑著內心情緒起身,逐漸走出私塾。
就在盧之庾也要走出去那一刻,狄青喚住了他。
嚇得盧之庾急忙轉身,十分恐懼眼神盯著先生。
「別怕,我已經懲罰過你了,便不會再懲罰你第二次」狄青放下手里戒尺。
盧之庾這才長噓一口氣。
「我問你你最近為何總是完不成學業?」狄青一便收拾自己東西,一便掃視著盧之庾。
「啟稟先生,我家里最近來了好多人,他們吵吵鬧鬧的,讓我無法安心背誦學文」盧之庾不是一個差學生,他平時學習還都不錯的。
狄青看向盧之庾眼楮問,「那些人為何半夜去你家?」。
盧之庾搖頭,「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們朝著要什麼東西開始我爹爹不應允,還和他們吵鬧起來,後來又來了一個大官,我爹爹才被迫把東西給了他們,之後他們來得次數就少了,不過昨日半夜又來了」
孩子視角所能探知的東西也就這麼多,狄青也知道無法再從他嘴里獲取更多消息了。
于是便放盧之庾離開,不過臨行前,還是給他布置一個任務。
作為私塾先生,狄青很清楚每一個學童身世背景。
也知道這個盧之庾父親就是掌管秦城府庫的官員。
他管轄著各色物資調配。
其中之一便是軍器。
若是秦城要出兵,勢必要動用軍器。
那麼盧之庾這里便是最好突破口。
當狄青走出學堂。
來到對面的糕點鋪子。
掌櫃立刻將他引入內堂。
接著便和這里影子衛匯合。
「拜見大人」幾個影子衛齊齊朝著狄青躬身施禮。
狄青在影子衛中已經是上將地位。
因此在這次執行秦城任務中,他就是指揮者。
狄青掃了對面幾個影子衛一眼,便走到桌前坐下。
然後揮揮手說,「把你們收集資料都匯總過來吧」。
影子衛立刻把身上資料都交給狄青。
看著手里資料,狄青微微點頭,「不會出錯了,看來秦城確實來了一支新兵,他們人數大致在五萬人左右」
至于這只新兵是否就是沖著安邑縣新城來的,還沒有確鑿證據。
畢竟這種級別軍事,就連一半秦城官吏都無法獲取。
更別提是外人了。
不過狄青還是從中找到線索。
那就是駐扎位置。
恰好正是切斷義兵進入陝地關口。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真正目的不是安邑縣新城,而是面對著蜀地義兵。
只是他們這種頻繁軍事行動,也驗證李雄的話。
他們最近要有一次大行動。
這讓狄青十分迫切地想要搞清楚他們真正意向。
若是他們真要對付安邑縣新城。
那麼以安邑縣目前兵力,根本無法抵擋著七八萬裝備精良晉兵。
那將是又一次安邑縣慘劇重演了。
無論如何狄青也不會讓這件事成型。
若是到了關鍵時刻。
影子衛會發動自殺式攻擊,把這些人後勤物資給燒毀。
然後再去刺殺這個新兵將領主事人。
這就是影子衛職責所在。
至于發生在秦城內一切都會以信鴿方式送回安邑縣新城內。
葉弘合上影子衛傳遞來密信。
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若真的秦城內七八萬晉兵殺向安邑縣。
此時安邑縣新城外城防御還未完全建造完成。
其還有很多處薄弱處,在守城戰時,肯定會被敵人找到缺口。
那時單純以這幾千新兵牙子根本無法護衛整座城池。
新加入流民兵還在操練,他們不僅體能不羈,就連訓練進度也極其緩慢。
眼下能上戰場還不足三千人。
這些人還缺乏對于槍械以及守城工事認知,如此即便推上城牆也是炮灰級別的。
一想到安邑縣又要經歷一次荼毒,葉弘便感覺到脊柱骨都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