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去,便听到一個粗狂聲音在一間辦事室內喧嘩。
「學以致用懂不懂?」
「你們學習目的是什麼?」
「難不成是為了增加身高嗎?」
「可笑,可笑至極」
那粗狂音調,隔著幾堵牆,葉弘也知道是誰。
公輸駱?好大火氣啊。
葉弘擰眉一下,便邁步走向其中一間辦公室。
剛抵達門口,便發覺一個黑板擦子飛出來了。
接著一個身著制服的青年被踹出來。
那青年顯然不是學生,而是一個匠人。
他氣惱回頭瞥了公輸駱一眼,便撿起地面自己學包,沖出這座辦公樓。
而此時葉弘已經走入屋內。
「你,怎麼還敢回來」公輸駱憤怒轉身,又要破口大罵。
可是看清楚來人面目,不有著氣勢一弱。
「主公?怎麼是你」公輸駱嗓音略顯沙啞道。
「我來不行嗎?」葉弘晦澀一笑,「公輸先生,是誰惹你生這麼大火氣?」。
「還不是那些墨家子弟」公輸駱嗓門又提升起來。
「剛才出去是墨家子弟?」葉弘面色一怔,他怎麼也想不到,公輸駱會那麼對待墨家人。
「墨家子弟又如何?簡直愚不可聞」公輸駱再次提高嗓門。
「也不知道墨大夫是怎麼教導他們的,全都是一些庸才廢材,照此情形下去,他們都會變成廢物不可」
公輸駱扯大嗓門,听得葉弘直皺眉。
看來真是有事啊。葉弘立刻拽著公輸駱坐下,安撫他內心情緒。
之後便和他攀談,想要搞清楚學院,以及他和墨大夫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一個學院校長,一個副校長,他們之間產生矛盾,這學院還怎麼繼續辦下去。
公輸駱似乎心氣稍平道,「不干墨大夫事情,都是那些墨家子弟,他們愚笨不堪用啊」。
「什麼墨家弟子愚笨?」葉弘都懷疑自己耳朵听錯了。
墨家子弟可都是百里挑一匠人,到了公輸駱這里卻成為不堪用。
「他們匠人技藝確實不錯,可是他們想法太固化了,以他們那種傳統方式去生產,效率極低,而他們卻不思進取,還要固守傳統不肯變革」。
公輸駱提及墨家弟子嗓門又有些提高。
「公輸先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被你們搞糊涂了」葉弘見他又要發作,急忙拽著他手臂,安撫。
「其實也沒有什麼.,」公輸駱立刻把他和墨家子弟之間發生那點事情說出來。
原來是公輸駱想要推動傳統匠人向新匠人變革。
徹底廢棄墨大夫所秉持那一套匠人精神,這也就促成了他和墨家弟子之間不可調和矛盾。
再加之公輸駱本身性格偏激所致,有些事情做得就過分一些。
最終激化了這種矛盾對立。
葉弘也清楚,公輸駱是有些本事的,畢竟他是正宗的匠人之祖後裔。
只是他這麼上來就搞墨大夫傳承幾百年的東西。
實在有些不妥。
似乎感受到葉弘態度,公輸駱立刻辯駁道,「主公,我新匠人,可以完成快速大規模復制,到時你想要火銃,便可成批量建制的制造」。
什麼火銃可以成批量建制。
這一句話,便深深吸引了葉弘。
于是他開始繼續和公輸駱深入探討新匠人。
一番探討之後,葉弘更加震驚了。
這哪里是什麼新匠人,分明就是工業革命雛形啊。
在公輸駱新匠人體系內,以往憑借匠人精神打造出來世代相傳手藝逐漸被機械,或是工藝替代,而真正新匠人,就像是生產線上組裝工人,他們執行很少一點工匠技藝,層層分工下去。最後形成龐大工廠加工模式。
「之前學院培養一個匠人至少需要七八年,若照我方式,最多三個月,便可上崗」公輸駱拍著胸脯保證道。
听著公輸駱的話,葉弘驚愕張大嘴巴,一時竟啞口無言。
真不愧為匠人之祖後代。
提前一千年,竟然搞出後世工業體系雛形。
若是科學院再制造出機床那些設備,豈不西晉要發生工業革命了。
想到這,葉弘看向公輸駱目光都有些諱莫如深起來。
「若讓我來做這校長,保證每年匠人翻十倍,不,百倍」公輸駱還未察覺葉弘眼神,依舊自顧自申訴著。
葉弘一把拍在他肩頭道,「若我重新給你建造一座學院,你能多久給打造我一支火銃軍隊出來」。
聞言,公輸駱明顯怔了一下,眉頭皺了一下,「一年,不九個月」。
「好,一言為定」葉弘立刻和他擊掌相和。
「你真得為我建造新學院?」公輸駱有些震驚,一時晃不過神。
「當然新學院自然不能是重建的,眼下也來不及了,因此我把之前建造文體館改造成新學院,至于文體館只能改後一些了」葉弘十分篤定語氣回道。
「主公,我」公輸駱表情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葉弘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說,「不過新學院籌備還需要些時日,在這段時間內,你要隱忍克制一下,不要和墨家人慪氣,他們也沒有錯,若所有匠人都變成你說得新匠人,那麼誰還會精益求精,那麼古老手藝豈不失傳了」。
葉弘自然不會顧此失彼,為了新匠人而放棄墨家匠人。
因為墨家匠人本來就不是用作生產的,而是用來做科研的。
至于生產所需新匠人,葉弘早就想要重新打造一個新學院。
在這里的人不需要學習理論知識,或是工匠手藝。
他們只需要懂得匠人工藝,直到一些簡單制作手藝便可。
公輸駱這個想法恰好和葉弘想法不謀而合。
「匠人有時也不盡然是手藝,還有忠誠」葉弘為了敲打公輸駱,也必須讓他清楚墨大夫在安邑縣地位。、
「若培訓出來匠人為了利益出走,或是把西山研究院的技術出去轉賣。
那造成嚴重後果,甚至比匠人本身更加可怕!」
听著葉弘這一番解釋,公輸駱心
中那股怨憤也消散了。
「沒錯,老朽忽略這一點,不過老朽保證,只要被老朽傳授出來新匠人,即便他們拿著技藝跑了,也絕對無法復制」公輸駱很是老奸巨猾模樣。
葉弘自然清楚他能做到,以他對匠人工藝了解,完全可以把一些關鍵技術遮掩起來。
對此葉弘並不擔心。反而更加擔心公輸駱本人人品。
這家伙可是一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曾經以一己之力挑動兩個王對抗,最終間接導致一個王朝覆滅。
此等人物,葉弘哪怕心再大,也不敢對他徹底放手。
因此葉弘也必須給公輸駱上一道枷鎖,那就是墨家派人來做教導主任。
公輸駱自然不太情願,但在葉弘篤定目光下,他也只能屈服。
對于公輸駱這種野心和能力超強的人,葉弘是無法用手段將其懾服的。
那麼就借助于他和墨家矛盾,找墨家來牽制他。
至于這二者之間一些小矛盾,摩擦,葉弘便假裝看不見了。
二人又商討一段時間後,新學院雛形已經定下。
之後葉弘便好奇目光盯著公輸駱問,「公輸前輩你還想要復仇嗎?可是司馬炎已經死了」。
公輸駱冷笑一聲,「他死了,可他的江山還在」。
從公輸駱陰冷眼神中,葉弘看出他復仇信念是多麼執著。
「前輩天下因此而大亂,百姓因此而流離失所呢?」葉弘無奈嘆息一聲又盯著公輸駱問。
「那又和我有何關系?我要得是司馬炎江山至于那些事情老子管不了」公輸駱十分偏激語氣吼道。
听到公輸駱這麼說,葉弘也不再勸說什麼。
正如吳先生所言,公輸駱此人極其記仇,別妄想勸說他放棄復仇念頭。
之後葉弘便岔開話題,和公輸駱商討改進火槍工藝。
畢竟這等神兵利器,只能做出一把,成為葉弘專屬武器,實在有些浪費了。
談及火槍工藝,公輸駱便宛若換了一個人。以其豐富匠人經驗,一點點為葉弘講述這其中關鍵所在。
其實歸結一句話,那就是匠人手藝精度。
在後世所有槍械器件都是車床以幾微米精度來切分零件,鏜出內線。
眼下是西晉,想要做到這等精度,完全憑借匠人手藝,以及手感。
這樣匠人至少也需要有幾十年手藝,如是,哪怕是新匠人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可完成這種工作。
這也是限制火銃成軍最為關鍵所在。
听到這,葉弘忽得眼眸靈光一閃道,「公輸前輩,可否打造出一種機械,用它來做這些細致切分工作」。
說著葉弘便開始將後世車床,以及蹚床概念向公輸駱描述出來,葉弘前世也不從事機械加工,自然知道都是一種模糊描述。
具體原理葉弘是一概不知。
只是把其功能向公輸駱講述一遍。
听到這些描述,公輸駱陷入深深思索中。
許久之後,他才眯起眼眸說,「主公所言器物,確實理論可行之,只是這其中所需要技藝也絕不亞于火槍制造本身」。
葉弘聞言,立刻激動補充道,「這器物不需要制作太多,有個五六台便可」。
公輸駱這才微微厄首,「那讓我嘗試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