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馬車回侯府時已是深夜。
月色極好,玉盤一般高掛樹梢頭。
馬車內極為暖和,甚至有些悶熱,冷風順著車窗的縫隙吹入,格外的涼爽舒適。
落意放下手爐,將車窗打開點,穿過縫隙去看外面的夜景。
南雲衡一手將她攬回,順手關了窗,「仔細著涼。」
落意卻是不听,「我熱。」說著便又要開窗。
南雲衡將她抱在懷中,不讓她亂動,溫聲威脅她,「鋪子還開不開了?」
落意︰……
開!砸鍋賣鐵也得開!
……
此時的侯府,錦棠閣外。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大氣不都不敢喘。
屋內隱隱有壓抑的啜泣聲傳來。
主位上,李嬤嬤正替老太太輕輕揉按著額角,「老夫人累了一天了,不如就歇下吧?您的身子要緊。」
老太太面色難看至極,指著下跪的二人道,「眼前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呢,我如何睡得著!」
主位正下面跪著的是五少爺南澤宇,這會兒只披了件青色外衫,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面容。
旁邊跪著的則是面容姣好,小月復微微隆起,二少爺的妾室姚舒兒。
她渾身發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老太太看一眼都覺得要被氣死過去,她怎麼也沒想到,今兒上元佳節,這兩個本該毫無瓜葛的人竟然在府中做出這般偷雞模狗的事來!
老太太怒目而視,直將桌上的茶杯揮落在地,呵道「瞧瞧你們做的好事!啊?你們還要不要臉!」
若不是偏院小廚房無緣無故走水,這事兒指不定能瞞多久呢。
「祖母,孫兒一時酒醉,才做出這樣的糊涂事來……」
老太太伸手一指姚錦兒,氣的聲調都變了「你也是醉酒了不成?」
姚舒兒啜泣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事已至此,老太太哪還有不清楚的,拍桌怒道「滿院的丫鬟子,你尋哪個不行!」
偏就是自家哥哥的妾?
李嬤嬤替老太太順著氣,一面讓小丫鬟端了消食茶來,「氣大傷身,老夫人莫要傷著自個兒身子了。」
正說著話,外面傳來婆子的通傳聲,二夫人跟三夫人到了。
王氏跟喬氏一前一後入了屋,面色都極為難看。
老太太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二人朝她行禮,也只是揮了揮手,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王氏一進來便瞧見了衣衫不整的姚舒兒,上前便狠狠給了其一巴掌。
「下賤胚子!我們好吃好喝供著你,你竟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兒來!」
姚舒兒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原本只是小聲的啜泣,這會兒直接忍不住大哭起來,不住的磕頭求饒。
「求求夫人看在妾懷了孩子的份上,饒了妾吧。」
「你還知道自己懷了孩子?」王氏頓時又要發作,一巴掌揚起又要落在姚舒兒面頰上。
卻見喬氏不緊不慢開了口,「你便是打死她又能如何。」
喬氏看了眼跪地的姚舒兒,眸色滿是輕蔑的笑,「什麼勾欄貨色都往府中帶,勾的好好的哥兒成了什麼模樣?」
王氏哪里禁得住這樣的奚落,面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滿院的哥兒,偏就是你們三房的被勾!她不是什麼好貨色,你家哥兒也是個成性,不成體統的。」
喬氏面色沉了沉,卻是笑著上前給老太太行禮。
「宇哥兒是三房的不錯,可我雖是三房正二八經的夫人,卻不是他親娘,有他親娘在,哪輪得到我這個做後娘的教管。」
這話便是要推的一干二淨了。
下跪著的南澤安身形不著痕跡的抖了抖,隱在長衫中的手緩緩收緊……
「也是我平日里太縱著他們娘倆了,才叫他今日做出這等見不得人的事,實在是我的不是。」
「老太太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若實在不行就罵我兩句,只要您能消氣,或罵或罰我都受著。」
老太太氣的不輕,听了喬氏的話這才緩解了許多。
「罷了,這也不是你能管的了的,不必自責。」她冷眼一掃下面跪著兩個人,猶是道「只將這兩個不知廉恥的打發的遠遠的,再不讓我看見的好。」
姚舒兒跪走幾步,上前去扯住王氏的衣襟,哭的泣不成聲,「夫人,求夫人看在妾懷著身孕的份上,不要將妾趕出府去……」
王氏冷笑一聲,甩開她的手「你生性如此,我瞧這孩子就不是宇哥兒的。」
姚舒兒見王氏鐵了心,便去拉扯南澤安,「你倒是說句話啊!」
誰料之前還對她柔情百轉的人這會兒卻對她冷眼相待,「我才先醉了酒,才被你趁機勾了去,如今你還要我將事情全攬下,你好繼續留在侯府?」
他狠狠啐罵一聲,「不要臉的賤人。」
姚舒兒听罷這話已是癱坐在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良久才喃喃道「我懷的是你的孩子啊,你說過會給我名分的!」
這話一出,屋內眾人皆是震驚。
南澤安卻是轉身狠狠給了她兩個巴掌。
利落干脆,下手極狠。
直打的她一邊臉高高腫起,口中溢出鮮血來。
他口中罵著些不入流的髒話,喬氏面無表情听著。
王氏听後心中的怒意已是翻了天,「你們竟然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喬氏手扶了扶發間的步搖,淡淡道「如今我是管不著了,人已經在這兒了,怎麼處理便由著二嫂了。」
見她不再插手,王氏面色這才好看了些。
南澤安看著喬氏,眸中滿是恨意。
喬氏對上他的視線,居高臨下俯視他,語氣滿是輕蔑「平日你都是听你娘的,如今我說什麼想必你也听不進去,這樣吧……既然這事我不好插手,就讓人把趙姨娘也帶來。」
南澤安紅著眼,好似下一刻便要動手打人一般。
「你自己不為自己前途著想,如今做出這般沒臉的事來,誰又能幫得了你。」
喬氏從他面前走過,眸中的輕視毫不遮掩,「來人,去帶趙姨娘來。」
南澤安听後,跪地給老太太叩頭,「祖母,孫兒還有話要說。」
他抬眼狠狠看了喬氏一眼,「孫兒一時醉酒做出這樣的糊涂事,任由祖母責罰,只有一事,事到如今孫兒再也不想遮瞞。」
喬氏眼皮一跳,轉眸看他。
繼而不動聲色吩咐下人,「五少爺醉的不輕,帶他下去醒醒酒,免得胡言亂語,誣了眾人的耳朵。」
「怎麼?母親還要一手將此事瞞住不成?」南澤安冷笑著,如同瘋癲了一般。
「四哥在外面養外室您視而不見,甚至任由他與六弟的妾關系不清不楚,您的那點心思,滿侯府誰人不知?」
「住口!」喬氏眸中滿是怒意,示意婆子將他嘴堵上。
南澤安仍在繼續「如今四哥還沒繼承爵位,就不拿我們當人看,若真做了世子侯爺,那府中還有我們容身之地嗎!」
老太太驟然睜開了眼楮,周身氣度冷的驚人,「帶他下去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