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意氣趁華年(四)

作者︰孤獨的深海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本來想著明日派人去知會你一聲的,卻不成想,你自己卻來了。」說著,子徵便模了模我的頭。

我看著他,眼里卻漸漸盈滿了淚。不知道說什麼,只是覺得後怕,所幸他沒事,不然的話。我根本不敢想所謂的不然。

「沒事了,我一切都很好的。這件事情發生地太突然了,原想著明天再找人告訴你,不讓你擔心,可你還是知道了。」子徵一邊耐心地解釋著,一邊手足無措地面對著我這淚眼婆娑的模樣,想要安慰我,可卻又不知如何安慰的木訥舉動,不由地令人覺得好笑。最後只好認真地賭咒發誓,對著我保證道下次絕不會讓我再擔心。

其實,一開始我也並沒有真的生氣,只是覺得一下子的害怕突然消失後,心里反倒更是空落落的,說不清楚是失而復得的驚喜還是畏懼失去的沮喪。但听著他笨拙地說著安慰的話,終于忍俊不禁,破涕為笑。我們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看著對方傻笑。

「到底是誰要害你?可查出眉目了。」我看向子徵,心下隱隱還有些不安。

「暫時還不清楚,但我猜測應該和我大哥的秘密支持者有關。如今朝堂之上,表面是一片和平,實則波濤洶涌。我雖掌權,但終是根基未穩,大部分朝臣對于我做皇帝都還持觀望態度,而那些守舊派反對改革,很多又曾是我大哥的追隨者,其中也不乏私下企圖復闢舊帝的謀劃者。朝堂政局波瀾詭譎,一個不好,就可能滿盤皆輸。」子徵淺談著如今的形勢,一時間眉頭也緊蹙起來,表情有種說不出的復雜與落寞。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別顧忌我那麼多。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做不了皇帝了或者是選擇不做皇帝了,我就陪你去到山水林間,或者雲游四海也好。到那時候,我就幫人家看病問診,你就當個幫我提藥箱的伙計,那樣也挺好。粗茶淡飯,布衣舊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相守到老就好。當然,我明白你的志向,所以也不會想要束縛你。大好男兒,生于世間,年少輕狂少年時,自該有一番大作為。」不覺間,竟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但全都是心里話。

子徵眼眸幽深地望著我,像是在思索些什麼,片刻後握緊了我的手。

「和我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委屈?因為我的身份,我不可能像你們良艮山上的男子一樣做到一生一代一雙人,不可能陪你去實現你醫者天下的至誠理想。而且還要你為我犧牲,遠離故土,遠離師門,和我一樣做這個偌大皇宮的囚徒。有時候,我會想我能給你的,恰恰是什麼都不能給你。衿兒,其實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有另一種……。」子徵話還沒說完,我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你該知道,我不是在做戲,也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因為從小被丟棄,除了師父和師兄,我很少想過真正依靠誰,徹底地信賴誰。可你在我身邊,我就會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害怕。既然我都不害怕了,那麼你也不要害怕,好不好?」我平靜地說著這些話,但望向子徵的眼神卻片刻都沒有移開。只看見子徵點了點頭,然後將我一把攬進了懷里。他的懷抱很寬厚,在這樣寒冷侵襲的冬夜里,我感受到的卻全是暖意和歸宿感。

夜漸漸深下去,月光透過檀木窗子清淺地灑落下來,照在地上白瑩瑩的一片。窗外種著幾棵梅花樹,但因為時令不對所以還沒有開花,還是光禿禿的枝椏。我們坐在窗前一邊看著月亮,一邊談著這些年來的悲歡離合。以前小時候的很多傻事,當時惱得要命,如今卻只覺得好笑。

原來這樣不同地兩個人,明明家世背景,成長際遇都大不相同,此刻卻能聚在一起,毫無隱瞞地推心置月復。隨著談話的深入,只覺得籠罩在我倆身上的那個外殼被完全褪去了,和日常理智隱忍的外在無關,只剩下彼此最真實的一面。

但聊著聊著,我還是漸生了困意,只隱約記得自己用手強撐著下巴在听子徵講話,後來不知怎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睡眼朦朧地醒過來,就看到子徵從外面走了進來。有時候也真是奇怪,只要和子徵聊天,我總是聊到一半就睡著的那個。看到子徵走近了,還下意識地模了一把臉,生怕現在這樣太丑,在子徵面前丟臉。可他看到我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只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也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頭,笑出了聲。

用過早飯後,子徵就派人將我送回了落風山莊。我們約好三日後,在煙雪閣再見面。他只說,到時候這些事情應該都會有轉機。听他這樣說,我心下放心了不少。離開皇宮之前,我還特意將自制的百草丹贈給了子徵,那是我們平淵門獨有的解毒聖藥,據說可解百毒,只要不是太過罕見的毒,一般都可以治愈。

結果這邊剛到山莊,就看到離天頌就在門口等著,像是專等我一般。但這次不同的是,他只是看到我回來後,就讓棋風將他推了回去。一句話都沒有說,連再看我一眼都像是多余。

他定是被我傷了心,我心里並非不明白。可是,我卻不能改變自己的選擇。人永遠只能選擇一條路,然後看著另一條,感情也是。

自從那日在門口見到我後,離天頌就一直稱病不出了。接連兩日,氣候突然轉成了大雪,雪積得足有好幾尺,就算出門道路也是難行,所以大家都閉門不出,整日關在屋子里倒有點郁悶了。我和傾城、楚暮離還有星月四個便聚在一起打葉子牌,但幾局下來,我卻把把都輸得很慘。也不知是怎麼的,牌運差也就罷了,偏偏沒來由地心里也七上八下的,頗不安寧,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似的。

楚暮離這幾日變得和之前倒是很不一樣,之前整日冷著一張臉,看誰都嫉惡如仇的模樣,但現如今臉上倒是柔和了不少,不僅話多了,就連和我還有傾城一起玩的時候也總是掛著笑臉。真不知是什麼讓他在一夕之間變化這樣大,我心里也納悶得緊,但自相識以來,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想了想又覺得算了。

當我如約到了煙雪閣後,卻沒看見子徵。以往他總是會早我而來的,這回倒是不太一樣。我在二樓的茶廳待了很久,可子徵卻依舊沒有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過去了,人依舊沒有到。真是不像他的行事風格,難道是被朝堂政事給絆住了,還是上次的下毒事件又有了新情況,所以他沒時間來赴約。可就算是這樣,他應該也會請人來告訴一聲的。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我在心里思索了很多種可能,但還是什麼都一無所知。

如果換做以前我那耐不住的急脾氣,肯定直接走人了。但這次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想要離開的步子卻怎麼也邁不開。

從清晨等到了日暮,子徵都沒有出現。不遠處,夕陽西沉,一道道晚霞布滿了整個天幕,紫紅色的淡光,看上去絢爛無比。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我不由地在心里想。但整個人卻愈發沮喪了,只因為該來的人還是沒有到來。

待到快要閉門的時候,子徵身邊的一個侍從才姍姍來遲,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全是新面孔,我之前從未見過。兩人的手上都各自提了一個小箱子,但里面是什麼卻還不知道。

「子衿姑娘,我們主子今日有急事要處理,所以不能來赴約了。主子還讓我轉告姑娘,從今日起,他和姑娘再無任何關系。因此,還請姑娘自重,不要再故作糾纏。」那侍從聲音和平常無異,語氣卻有那麼些許的顫抖。話一說完,就讓旁邊的小廝將拿來的兩個小箱子給奉了上來,擺在我面前,解釋說是子徵給我的補償。

一時間,我腦子里只覺得嗡嗡的,後面那侍從說了些什麼已經沒有听清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直盯著眼前的箱子。箱子已經被打開,里面放著的東西全部顯露無疑,一箱放著的是金銀,另一箱則放著各種珠環釵飾還有翡翠玉石。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錢財珠寶,可此刻我卻一件都不想要。

我不相信,不相信子徵是這樣的人,不相信子徵會這樣對我。除非他親自來告訴我,不然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我直接推過面前站著的三個人,倉皇地跑下了樓梯。腳下不自覺地踉蹌,有幾次都差點摔倒在地,腿上還有好幾處磕到了樓梯的稜角,但還是一路忍著跑回了山莊。

剛一進去,就在庭院看到了一旁站著的楚暮離。見我一臉的慌張失神,他倒是想開口問些什麼,但我卻還沒等他追問什麼,就徑直跑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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