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誰本浮萍(二)

作者︰孤獨的深海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停停停,你劍別朝著我來,到時候要打對手不是打我。」我出言打斷他。

「你別亂走位,這樣很容易傷到你的。」楚暮離也不甘示弱地反駁我說。

還有半個月就是良艮全派的比試了,可我和楚暮離卻依舊還是這樣難以磨合的狀況。

其實這事歸結起來好像也怨不得他,主要是我倆在一起練劍還很不習慣。

楚暮離才剛剛開始學劍沒多久,所以不管是我教他,還是陪著他一起練,都只能先從比較簡單的劍法開始。他動作的反應力和敏捷程度這些都還沒訓練出來,再加上我和師兄一向對練習慣了,性子又偏急,干什麼總想速戰速決。

所以,我倆現在只要在一起對練,不是他打到我,就是我走位太快他跟不上。

真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呀。我在心里暗暗想道。

當然劍術練得雖然不怎麼樣,但我們倆之間倒是熟悉了很多,慢慢地,一向習慣沉默不語的他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每天傍晚練完劍後,我們就會坐在愛晚亭休息一會兒,順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良艮山上的夕陽總是極絢麗的,眼看著落日的余暉一點點地暗下來,泛著胭脂色的晚霞漸漸隱沒在夜幕下,頗有種詩意的浪漫。

「楚暮離,你喜不喜歡我們良艮山?」我突然笑著問道。

他沒說話,只是轉身朝我點了點頭。

「那以後都留在我們良艮山上好了,畢竟在這兒你有師父、師兄和我,對不對?」聲音中卻不自覺地帶著一絲逗趣的意味。

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低著頭,望著腳下的地面。

我知道他是放不下自家的血海深仇。我沒有想要阻止他報仇的想法,只是有時也會隱隱的擔心。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一報還一報。這本是再合情理不過的事。

但若細想,你殺我爹,我殺你,你子殺我,……,這樣一來,倒真是冤冤相報無窮盡了。

其實不管是楚暮離的母親,師父,師兄還是我,大家的願望本就都是一樣的。只是希望楚暮離能自在快樂地過活,但就現在看來,他若是大仇未報,即便身邊的人再怎樣待他好,也都是不夠的,照樣解不開他的心結。

整場比試我已經做了要輸的準備,畢竟實力差距已經在那兒了。就算我比起其他弟子劍術要好些,但終究是兩兩對陣,一時半會兒要和楚暮離建立同師兄那樣的默契想來也不大可能。所以,我再急也不過是欲速則不達。

唯一反復思的,所不過是讓平淵一門這次輸得不要太難看罷了。

接下來幾天的劍術練習中,我也不再像往常那麼急躁,反倒耐著性子只是陪楚暮離對練些基礎的劍式。劍術這回事,打好基礎是最緊要的,不然就算修習了更精妙高超的招式,若沒有好的底子,也是靠不住的。

我篤定楚暮離將來定有一日報仇,那麼此刻幫他穩固劍術基礎就是最重要的。

出于良艮門徒的身份,注定我、師父和師兄對于他的私事家仇定是要置身事外的,所以現在幫他武藝精進一些,或許將來有一日能幫到他也說不定。

白天在課堂的時候,偶然听到周圍同窗聚在一起議論這回良艮弟子比試的獎品,竊竊私語的聲音在整個大堂不絕于耳。最後當其中一個弟子說出是天離國的《昭月兵論》時,人群中不禁傳來了一陣哄鬧聲,有的嘖嘖稱嘆,有的則當下就賭誓說自己勢在必得,大多數人臉上都是一副渴望期待的表情。

《昭月兵論》我是听過的。

听聞原本是天離國曾鎮守邊疆數十年的戚有光(字昭月)將軍所著,其中兵法要義、用計要策都精妙非常。還有人說,戚將軍率領的戚家軍就是在該兵論的指導下,才能與出雲多次交戰而不敗。世人皆稱得《兵論》可平天下,足以見這書在老百姓心中到底有多神了。

我料想這是離風徹的藏物,想不到如今倒可以大方拿出來作為比試的獎品,真是不得不說他倒也算用心了。

當年,出雲突然發動偷襲,戚家軍防守不及,最終幾乎全軍覆沒。就連被稱為「百年難遇一良將」的戚將軍也因為被重重包圍卻拒不投降,最終在敵軍攻上山前,便自刎而去,以身殉國。此後,江湖上再也沒有听說過《昭月兵論》的蹤跡。

如今想來,離風徹行伍出身,當年又剛好在戚家軍中擔任監軍一職,戚家軍被圍時,他也剛好守在戚將軍身邊。最終僥幸突圍成功的,也只有他和幾個親信,那麼戚將軍臨去前,將畢生所著心血《昭月兵論》托付給他,也是很合情理的事了。

兵法什麼的,可能如果師兄還在山上,他應該會很有興趣。但我一個學醫的,向來不管朝廷軍事的,那兵論不兵論的,對我來說,也確實沒什麼吸引力。因而只是听了人家一嘴後,便將它拋之腦後了。

待到那天下午和楚暮離對劍時,才發現他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心思卻明顯不在手中的劍上,搞得好幾次我快要刺過去他都沒有躲。也真是多虧我練劍也七八年了,不然沒那麼好的控制力,肯定就直接把他給傷到了。

我停下手來,然後走近他。

楚暮離這才像回了神,反應過來。

「見諒,我先前有點走神了。」接著就拿起手中的劍,做出一副非常認真的表情。

見狀,我也不好多問些什麼,想著凡事等練完劍再說。

誰知,這回他專心起來,劍術動作較往常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招招迅猛霸道,直沖要害而來。我都差點沒反應過來,被他給傷到,最後一急,直接用劍抬手和他生抗,將楚暮離的劍直接給打飛了出去。

「你怎麼了?今天你好像特別不在狀態。」我已經拉著他坐到了一邊,然後隨意把茶水遞給了他。

「我想要那本兵論,所以我必須要贏。」楚暮離眼神中閃過一絲恨意,但很快便恢復正常了。我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

「為什麼?」我不解地開口問。

「我不想說,但我希望你可以幫我。」他眼神中充滿一絲祈求與渴望,像是生怕我不答應似的。

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但片刻剛過,我理智便回還了。

「如果你說明白的話,我想我不能答應你。

也許在你眼里,我可能有點傻氣,但不知他人目的就擅自發好心相助這回事,我是不會干的。善心沒錯,但要用到不合適的地方,萬一被人家當了槍使,即便是後悔也真來不及了。

當然我說這些話,並非是刻意找借口拒絕你。但試想一下,你尚做不到同我真誠相待,我又憑什麼非要幫你不可?」我有些意氣地說著這些話,卻也是我的心里話。

我一直都是想用好意來助人的,但這也並不代表我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傻瓜,任人驅使。

身旁的楚暮離先是調整了下坐姿,將自己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了一旁的石柱上,像是刻意尋找支撐似的。待坐好後,才慢慢悠悠地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種我不是很能讀懂的滄桑與悲戚。

「你一定不知道我父親是為什麼被陷害的吧。

我父親叫楚世宗,是天離的刑部尚書,也是曾盛極一時的戚家軍中的一員。

慶緒二年的時候,戚家軍幾乎全軍覆沒,我父親和幾個士兵一起突圍了出來。但回到永京城後,卻全部被莫名其妙地關押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楚暮離突然看向我問道。

「我听別人說是被逃兵罪關押的,不過也不清楚。」我試探著回答。畢竟這又不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本就不大清楚,要是還一個勁兒地胡言亂語,那樣才最顯無知。索性把球扔回去,讓踢球人自己解。

「對,那是朝廷的說法。實際上,是那幫把控朝政的權臣勢力想將戚將軍所著的那本《昭月兵論》據為己有,所以才想從這幾個突圍士兵中撬開消息。

但審問了一圈,結果卻是一無所知。

我母親一家世代顯赫,外祖還曾是當時皇上的少傅教習,後來上書替我父親求情,我父親才僥幸得了一命。但後來卻听說,當時除了一位離姓監軍外,其他的幾個普通士兵後來都一夜暴斃,全部死在了牢里。

至此,《昭月兵論》便徹底斷了消息。

但是,那些人並沒有這樣輕易放棄對它的尋找。他們思來想去,覺得戚將軍臨去前定是將兵論交給了這些幸存的突圍者。但此刻既然很多人已死無對證,那麼剩下的就只有我父親和那位已經隱沒于世的離監軍了。

于是,待我外祖去世後,便又開始借故刁難陷害我父親,還抄了我們的家。依舊還是為了那本兵論,白白搭上了全家幾十口的命運。

你說可笑嗎?」

我沒回答,轉而問了對方一句︰「那你如今想要拿到兵論,是為了復仇,對嗎?」

我眼楮直望著他,他也沒有任何閃躲,便直截了當地告訴我︰「我要讓他們當面看看,為了這本所謂的破兵論,殺光那麼多的人,究竟是值不值。」

「所以,你現在知道,可以幫我拿到嗎?」楚暮離再一次問我。

我不知道,只好低頭沉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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