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世界有病

距離白葉市二百公里的仙台市,一家大型賭場中。

小天坐在一張賭桌前,滿頭大汗卻又全神貫注地搓著手中的牌,胸腔之中的心髒緊接著砰砰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這種腎上腺素澎湃地充盈著整個身體的感覺,小天覺得太上癮了。

開牌的那一剎那,那種對未知的刺激感,幾乎來得比任何現實中的快感都直接,仿佛只有在那一刻自己才能知道到底生命存在的感覺是什麼樣子的。

小天知道,面前的這把自己必須得贏,不贏自己就死定了。

雖然現在更多的看到是李明掛在嘴角上和善的微笑,但這並不代表自己忘記了那對微微泛紅的雙眼。

當初在那個滿臉麻子的家伙慫恿下,腦袋一熱接了水錢,後來就想著只借公司100萬,還掉水錢,然後搏一下,贏了錢再填上這個窟窿就好。

可一步錯,步步錯,連著輸掉了二百多萬之後,小天就知道自己回不了頭了。

意識到了自己一定是被下套了之後,小天便帶著偷出來的錢連夜逃到了仙台市,選擇了一家遠近聞名的地下賭場,準備進行最後的一搏。

沒有辦法了,只剩下這一種辦法了,搏一搏贏了自己除了被罵之外,仍舊是那個前途風光無限的小天。

如果輸了‧‧‧‧‧‧‧

想到七岔山上被埋在了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文波,小天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哆嗦。

以自己的狗眼看待著社會的發展趨勢,小天他自然不可能明白一個隱藏在社會階層規律當中的恐怖現實,那就是,一個人要富裕起來,面臨的最大阻礙便是一個叫做資本積累的隱形屏障。

打個比方,大家應該都玩過歡樂豆。其中有個規則是這樣的,假如你手上有四千的歡樂豆,不管炸彈翻了多少倍,你最多也只能贏四千,不過你輸的話也只能輸四千。

這叫輸贏封頂。

表面上看來,這好像是一種很仁慈的規則,可實際上這背後潛藏的惡意,絕對會讓人不寒而栗。

當你拿著四千豆和別人玩的時候,無關于技術,無關于運氣。你一把最多只能贏4000,但同樣你輸了便會清零。

好像很公平?但你牌桌上的人手中的資本並不都是4000豆子,于是當當你遇到一個豆子夠多的人,你可以贏兩把,贏三把,但他只需要贏一把。

這就是這個屏障背後潛藏的惡意。放在生活中同樣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個最常見的例子就是鼓勵沒錢的人理財。

明明贏了三五把,但是對方只贏了一把,為什麼你就傾家蕩產了呢?這合理嗎?

這便是這個障礙名叫資本積累的原因。有資本的人手上有無數個四千,所以他們不怕輸,所以你可以贏很多次,但是只要你輸一次,你就完了。

更何況有資本的人,誰敢跟他們搶地主呢?你拿什麼和他們玩?

殘血大膽浪,但滿血才能搶地主。如果你沒有如同李明一樣能夠洞悉本質的同時,還有著龐大的自信和對任何後果都包容的覺悟,那說明你就不是天生的肉食者,和捕獵者。這個時候接受自己是一個普通人無疑是一個最優的選擇。

小天有麼?顯然沒有。

屋漏偏逢連夜雨,厄運專找苦命人。

沒有意外,沒有什麼插曲,也沒有什麼突然的轉折。

輸了!

手中的牌被搓開後,小天看著牌上的花點,整個人頓時仿佛進入在了冰庫一般。

腦袋中一片空空蕩蕩,小天連自己怎麼走出的賭場都不知道。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小天的腦海中雜亂無章的信息開始糾纏。

小時候太傻了,為什麼要渴望著長大?

長大以後,原來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來做決定。

得想著今天中午吃什麼,今天晚上吃什麼,得想著要給哪個黨派投票。喜歡什麼樣的伴侶,愛喝什麼口味的飲料。

一輛車駛過,燈光映在了小天的臉上,在刺眼的燈光中,小天仿佛看到了當初母親將飯菜端到自己面前的樣子。

選擇這樣的事情太難了,因為只要你做出了選擇就意味著必須要承擔後果。

而一個成年人,必須面臨著做出選擇,和被人選擇的過程,而這樣的事情,幾乎在每時每刻都發生著。

不知不覺中,小天走到了一條賭場邊的小巷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不遠處有一輛黑色的面包車停在那里。

車燈猛然間亮起,照亮了整個街道。

下意識地伸手擋在了眼前,小天頓時眼前只剩下一片炫光,什麼都看不清楚。

車門拉開,一眾拿著被報紙包裹著的砍刀的凶徒涌下了車。

不遠處的小天被遠光燈照射著,看不清楚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些木訥而呆滯的站在了原地。

安仔下車後,看著不遠處傻愣著的小天,撇了一眼身旁一把扯掉刀身上報紙的余南,咬了咬牙一狠心,朝著小天猛地大喊道,「小天!你跑不了的,趕快站住,不然你死定了。」

大約只有十幾米遠的小天在听到了熟悉的聲音後,立馬意識到了這是安仔在給自己提醒,于是第一時間就拔腿朝著身後跑去。

看著不遠處撒腿就跑的小天,余南將手中的報紙丟到一旁後,看著安仔說道,「你覺得你這樣就能救得了小天麼?」

「你什麼意思?」安仔皺著眉頭,明知故問地說道。

「你這樣是救不了小天的。」余南示意東林等人追去,看著安仔說道,「你我都清楚,能決定安仔的命的人到底是誰。」

听到余南的話後,安仔面目猙獰回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你來對我說教。」

說罷安仔便提著刀朝著小天逃離的方向追去。

可就在此時,小巷的末端一同樣有遠光燈亮起,早就在大慶的帶路下守在了此地的西奧多,朝著身後五人說道,

「媽的,幾個小比崽子以為自己還能翻了天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我這姜不夠辣了‧‧‧‧‧‧‧」

江湖人,江湖事,便要終歸要江湖聊。

十把鋼刀在遠光燈下反射寒芒,一時間竟然讓人有種絢爛的錯覺。

無論是余南,還是安仔,都曾經是混跡街頭的人,因此也明白面對這樣的場景,自己究竟要干什麼。

余南見狀之後,低頭一咬袖子,扯下了一塊布條,快速的將刀纏繞在手上,然後面露血腥地說道,「安家費一個人三十萬,宰一個我個人加十萬,要死鳥朝天,不死做神仙,能不能立起來,就看今天了各位!干他媽的!操!上!」

人的一條命到底值多少錢?

十萬?三十萬?亦或者是五百萬?

一旁的安仔提著刀沖向前去的時候,心里只剩下一股宏大的悲哀。

世界有病,是一種傳染病,在制度和階級的約束下它只傳染窮苦的人。

而這個病的名字叫做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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