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冥冥

作者︰扶搖微影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天文十三年(1544)年9月8日,在富士川畔送別了武田晴信後,今川義元一行人結束了出使之旅,順利回到了今川館。剛一進臥室的門,墨球就立刻跳了過來,在今川義元和銀杏的腿上不停地蹭著,喵喵叫個不停。而一旁的苗苗和苗小苗則冷眼旁觀,仿佛覺得自己的貓咪同伴沒見過世面一樣,還不熟悉鏟屎官定期的出差。

「殿下出門的這段時間,這只小貓在天守閣里可鬧騰了。」最近被分配了給貓咪打掃廁所和喂食任務的木下藤吉郎一邊給墨球的飯碗里加滿了飯,一邊對今川義元和銀杏匯報道,「四處找您和夫人,找不到就鬧,晚上也不肯回自己的窩里睡覺,一定要在您的被褥里。」

「多粘人。」今川義元于是蹲了下來,用手模了模墨球的腦袋,墨球立刻享受地發出了呼嚕的聲音。

「那是因為它不久前剛被主人送給別人,擔驚受怕,害怕自己哪天就又被棄養流浪了。」銀杏卻是幽幽地嘆了口氣,一把將墨球抱在了懷里,像抱嬰兒一樣輕輕地晃著,「還是苗苗和苗小苗那樣高冷點好,這意味著它們覺得很有安全感,所以不擔心。」

「也是年紀大了吧。」今川義元看了眼已經8歲的苗苗,「按貓咪的年齡來看,也活了一大半日子了,不愛動了。」

「不準你說這些。」銀杏聞言狠狠地瞪了一眼今川義元。

「好嘛……真是沒辦法吶。」今川義元認錯般舉起了雙手,隨後輕嘆了口氣,「但是那是早晚的事前,就怕你到時候太傷心了。」

「我走在苗苗前面不就完事了。」銀杏賭氣般地嗔怪道,隨後把今川義元一把推出了房門。

「五郎呢?」今川義元于是打算去看看兒子,便向木下藤吉郎問道。

「去道場修行了,還有朝比奈的兩位公子和岡部公子。小葵她在那邊伺候著。」木下藤吉郎一邊點頭哈腰一邊答道。

「哦?這麼刻苦?」今川義元頗感意外,「不是在踢蹴鞠?他不是一直騙他女乃女乃說去道場修行,其實在道場的風流眼踢蹴鞠嗎?」

(但事實上道場里的風流眼是今川義元裝的)

「本來已經連踢了好久了,可是田沈大人今天回來了,立刻把他們抓去訓練了。」木下藤吉郎忍著笑意道,「在道場被堵個正著。小的本來也在陪少主一起踢的,想起來還有雜物沒做完,這才回來。」

「田沈呀田沈……今天才剛回來,連身衣服都不換,就直奔道場?」今川義元苦笑著連連搖頭,隨後一握拳道︰「還是老樣子,真是刻苦啊,令人自慚形穢。家臣都這麼努力,主君又怎能懈怠?」

于是,今川義元就去踢蹴鞠了。

天文十三年(1544)年10月13日,秋意已深。今川義元起床後發現,天守閣外的一棵楓樹已經紅了。于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和霜葉那每年見一次的古怪約定。天氣也逐漸冷了,讓她天天在楓林里等一天也不好。早些把今年的約赴了,剩下的時間她是不是就可以安然在屋子里度過了呢?….

想到這里,今川義元便策馬出城,徑直來到今川館北山的楓林。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這次女子卻沒有出現在楓林里——以往她總是等在最顯眼的那棵楓樹下。

畢竟已經讓人家等了那麼多年了,偶爾等等別人也未嘗不可,今川義元于是邊靠坐在樹下,欣賞這滿山楓紅的美景。然而時間推移,轉眼太陽已經開始西斜,霜葉仍不見蹤影,今川義元不禁覺得反常——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但事實上,難道不是一個女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楓林里等待一個一年只來一次的人,這個故事更反常一些嗎?

人畢竟不是草木,即使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今川義元還是決定去霜葉居住的小木屋

里探望一下情況。萬一是生了病什麼的,今川義元也能安排人幫幫忙。他于是策馬來到木屋旁,將馬匹拴在樹上後,自己步行走向木屋。

卻在幾丈外的地方,隱隱听到了屋內傳來的嬰兒哭泣聲。

今川義元一下子怔住了,難道霜葉在短短的一年內快速嫁人生子了?還是說房子換了主人?

屋內又傳來了霜葉哄孩子止啼的輕柔呼喚——看來不是房子換了主人。

那如果有屋內已經有了人,自己這樣上門打擾豈不是惹人誤會?

想到這里,今川義元就轉身要走,可是不注意下卻踩到了地上干枯的落葉,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在寧靜的山林里格外清楚。這一下子驚到了屋內的女人,霜葉的安撫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傳來了她起身的聲音。片刻後,門就被推開了。

「殿下?」霜葉看到今川義元後先是一愣,隨後眼里瞬間閃爍起了復雜的情感——又有喜悅,又有感動,又有些許委屈,「您怎麼到了這里?」

「看小姐不在楓林里,怕你有事情,便過來探望一下。」今川義元也沒有多做掩飾,「小姐身體安康,比什麼都好,那我就放心了。」

「承蒙殿下掛念了……」今川義元簡單的一句關心,卻讓霜葉瞬間紅了眼眶,垂下頭答道。

「屋里有嬰兒?」今川義元看向了身後的木屋,「小姐已經討得如意郎君了嗎?」

「沒有。」霜葉沒有抬頭,而是簡短地回答道。

「哦?那是親戚家的孩子?還是收養的孩子。」今川義元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如果霜葉真的不打算嫁人,那總歸要領養個孩子給自己養老送終,而且也算是有個伴。不然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一世,也太悲哀了。

這下霜葉沉默了,低下去的頭也一直沒有抬起來。沉默的時間太長了,以至于今川義元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他算了算日子,心中涌起一個有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該不會……」今川義元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確認道。

「是殿下的骨血。」霜葉快速開口,打斷了今川義元沒有問出口的話,隨後俯身請罪道︰「去年那次在家中的酒宴,小女子在酒里放了***,罪該萬死,請殿下降罪。但小女子絕無母憑女貴之意,絕不會跟著殿下回今川館。只是想讓讓後的生活能留下一分念想罷了,之後小女子會一個人把女兒撫養長大,絕對不會要殿下一分錢,請殿下不必掛念。」….

「天吶……」今川義元只感覺頭痛,那天的事情他都有些記不清了,「小姐這又是要干什麼?不僅不尊重我,更不尊重的是你自己,而且對這個孩子也不負責。」

「殿下怎麼責備小女子也無所謂。」霜葉仿佛已經無欲無求,「會把孩子養大的,殿下不必擔心,小女子已經有了新的寄托。」

「孩子畢竟是生命,怎麼可能這般視若兒戲?如果我不知道倒也罷,但現在都已經知道了……」今川義元深深扶額,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去和家里交代了,「先帶你們回……」

「不,不用,殿下,小女子不會跟您回今川館的。」霜葉聞言後使勁搖頭,非常堅決地沉聲道︰「小女子說過了,若是跟您回去了,小女子豈不成了故意騙殿下生女,然後母憑女貴的人了?殿下的家人會怎麼看小女子?殿下會怎麼看小女子?未來女兒長大後會如何看我?小女子又該如何自處?」

「那總不見得……」

今川義元還想說話,霜葉卻直接擺手道︰「不用,殿下甚至不用給小女子財物。小女子自己識字,可以把女兒養大的。殿下如果真的想幫小女子的話,不妨依舊和以前一樣,每年來看看小女子和女兒。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小女子也不想她從小就沒了父親。」

今川義元並不是一個刻薄的人,即使心里再多不滿,面對曾經的一時知己,也說不出口,最後只是長嘆了一聲。他終究狠不下心直接和自己那未曾謀面的骨血直接斷絕關系,永不往來。

「讓我看一眼孩子吧。」今川義元無可奈何地低聲道。

「謝謝。」霜葉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隨後便引著今川義元進了屋內。

「你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的?在這深山里?」

「嗯。」霜葉點了點頭,「自己接生的……事先已經準備好了食物。」

今川義元打量了一眼霜葉那單薄的身板,沒想到往日里盡是書卷氣的她居然也能吃這樣的苦。他本以為這樣的文人女子根本應付不來這些事情。

霜葉推開了內室的們,床褥上躺著一個6-7個月大的嬰兒,正輕輕揮舞著肉嘟嘟的小手,咿呀學語地向母親嗚咽著什麼。霜葉匆忙俯去,抱住嬰兒,嘴里輕輕地呢喃著什麼,很快讓懷里的嬰兒平靜下來。而霜葉臉上的幸福和堅強,和過去那不諳世事的她仿佛換了個人一樣。

當了母親……會讓女人變得很強大——今川義元默默感嘆道。

「給她起個名字吧。」霜葉抱著嬰兒轉向她的父親——即使她的父親對她的母親毫無半點愛情可言,現在說不定心里還充滿著不滿和怨憤。

但今川義元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她什麼都沒有做錯。不能把這怨氣撒在孩子身上。他抿了抿嘴,看向了屋外滿山的楓葉,輕聲提議道︰

「紅葉?」

「女孩子,還是用一個漢字吧。」霜葉搖了搖頭,美眸流轉,想到了另一個更好的點子︰

「叫‘楓,吧,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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