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正著

作者︰扶搖微影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見鬼了…」

隨著天色逐漸微涼起來,今川良真也看清了戰場的局勢。今川氏元居然真的把大軍留在了北邊,那些營地和旗號不是虛設,反而就是駐兵之地。而南方之所一片漆黑也不是故意隱藏,而是真的就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瀨名氏俊真的不是雙面間諜,反而真的把今川氏元騙過去了?騙他到北邊伏兵了?」今川良真只覺得無語,眼前的狀況讓他啼笑皆非,「那我反倒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殿下不必自責,陰謀就是這樣,沒有人能吃準誰算的中誰。」飯尾乘連在一旁倒是看得開,「陰謀無非一環套一環,一步勝一步。但你若是多想兩步,反倒會搬石砸腳。」

「幸好他們完在看到南方的戶田彈正(戶田康光)舉火後,把主力從上游渡口調走南下了,現在才召回來,浪費了一點時間,讓我們的先頭部隊得以登岸。」飯尾乘連看著已經殺入瀨名備營地內的堀越備、飯尾備和已經快要完成渡河的奧平備、吉良備,「不然被半渡而擊的就是我們了。」

兩邊計謀互發,最終的結果反倒是在北方上游渡口展開的正面決戰。飯尾備、堀越備、奧平備、吉良備的2500人,對陣朝比奈備、瀨名備、小笠原備、松井備、新野備的2500人,各自都是800余戰兵展開廝殺。叛軍的輔兵們沒有渡河,而平叛軍的輔兵們則躲在了東側的戰場外。

此刻的瀨名備170戰兵,已經在飯尾備和堀越備三倍兵力的夾擊下陷入了危機之中,連瀨名氏貞和瀨名氏俊都不得不親自提刀上陣。瀨名備的東側背後是今川氏元和朝比奈泰能指揮部所在的小山,北側是飯尾備的200戰兵,南側是堀越備的300戰兵,西側則是天龍川,被堵在了死地之中。

「上,把瀨名備的弟兄們救出來!」率先趕回戰場的朝比奈泰長率領100戰兵直撲堀越備背後,領軍的堀越貞基立刻安排自己的嫡長子堀越氏延分出一部100戰兵應敵。朝比奈泰長帶著幾個旗本武士,催動著坐下馬向堀越氏延的戰線殺去。堀越家因為是倉促調動,沒能把長槍手調到最前,反倒是讓十幾個持刀的士兵來抵擋騎兵——這自然是擋不住的。朝比奈泰長率眾縱馬踏去,左右揮刀撐開空間,便已經在戰線上開出一道口子。身後的朝比奈家足輕們高呼著掩殺而上,眼看著就要將堀越氏延擊退。

就在這時,西側卻忽然飛來一陣箭雨。當先沖鋒的朝比奈泰長肩甲上連中三箭,匆忙向後退去,其余幾個武士也被亂箭逼退,一個倒霉的人甚至摔下馬來被亂刀砍死。朝比奈泰長扭頭看去,只見還在淺灘上掙扎著渡河的奧平備為了掩護友軍,調出了弓箭隊向岸上襲擊。不過水流湍急,距離也遠,這箭隊沒能造成多少殺傷,只是延緩了朝比奈泰長所部的攻勢。

「第一備的,快騰出地方!」此時,跟在朝比奈泰長身後回援的朝比奈泰智所部100戰兵被堵在了路上,忍不住催促道。他們只能看見前面羽箭亂飛,听到喊殺聲不斷,但是在人頭攢動里卻根本不知道前面的情況如何。而在他們後面,朝比奈親德率領的朝比奈家第三備130戰兵同樣被人群擁擠得前進不能。

「此山和河流之間的間距太小了,全被堀越備堵住了。」本陣山上的朝比奈泰能一目了然地看出問題所在,示意今川氏元的旗手開始搖動赤鳥馬印,「讓肥後守(朝比奈泰智)率軍上此山,隨後翻山而下,直接進入瀨名備營中救援。再讓丹波守(朝比奈親德)率軍從東繞過此山,從北邊殺回來,襲擊飯尾備身後!」

赤鳥馬印緩緩發出指令後,原本擁擠在岸邊的朝比奈家第二備和第三備就快速離開。而在其後,松井備的80戰兵、小笠原備的100戰兵和新野備的70戰兵也跟了上來。朝比奈泰能發現繞路的兩條道路都已經被擠滿,便下令他們原地待命。

「挺住,援軍馬上就到!」瀨名氏貞看著山上旗號的搖動,知道朝比奈泰能正在指揮解圍,便高呼著鼓舞部下們的士氣。為了避免被流失所傷,瀨名氏貞選擇了下馬指揮。

和南面戰線不同,瀨名氏俊親自上陣的北面戰線的情況要惡劣許多。南邊的士兵們一邊抵抗還能一邊看到遠處努力救援的朝比奈所部,可是北邊卻只能徒勞招架飯尾備的猛攻。瀨名氏俊好不容易才退下來休息一會兒,用袖子擦拭著臉頰上的血跡。然而看到又有不少飯尾家的騎馬武士引領著足輕們沖鋒後,不得不再次提刀補了上去。瀨名氏俊平日里是個稍顯內向的人,沒辦法像其他武士那樣大吼著提振士氣。可是他那稍顯文弱的身子不惜危險地拼殺在前線,本身就已經鼓舞著瀨名家的士卒。

酣戰許久,瀨名備的傷亡逐漸接近三成——這對于中世紀日本軍隊而言已經是個很危險的數字了。眼看著戰線即將斷裂,歡呼聲卻忽然從陣後傳來。瀨名氏俊扭頭一看,只見朝比奈泰智的大軍正從本陣山上殺下來,而朝比奈親德的援軍也繞到了飯尾備身後,逼迫飯尾備分出部隊防守,瀨名備的壓力一下子減輕了。

「讓肥後守接替瀨名備的陣地,把瀨名備替到陣後稍作歇息。」朝比奈泰能向旗手發布著命令,同時又看向了南方,「讓小笠原備沿著朝比奈二備的路線上山,進入本陣作為預備隊。再讓松井備和新野備…」

「讓他們做什麼?」今川氏元見朝比奈泰能陷入猶豫,不解地問道。

「在下想讓兩備反向渡河,迫使對方剛剛登岸的奧平備和吉良備再回援本陣。」朝比奈泰能抬手指向了今川良真那贗品赤鳥馬印下空虛的本陣,「但總覺得像個陷阱,沒道理會把本陣敞開得這麼空,仿佛完全沒有防備一樣。」

朝比奈泰能斟酌了片刻後,還是下了命令,「讓兩備渡河。那今川良真說白了也只是一個打過一仗,還是大敗仗的菜鳥,我沒有在他露出破綻後還不抓的道理。」

下完命令後,朝比奈泰能舒了一口氣,從腰間模出了酒葫蘆,就開始往嘴巴里灌了好幾口酒。剛才戰局膠著時,他都沒機會小酌一口。

「勝券在握了?」今川氏元從朝比奈泰能的肢體語言里讀出了些信息。

「只要等大營的豪族們收拾掉那支作為佯攻疑兵的戶田備就可以了,三倍的兵力優勢,沒道理不贏。」朝比奈泰能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望向了南邊他一直沒怎麼關照的大營,但是喝酒的速度卻逐漸放慢,直到停止了。

因為在高處一眼便可以看出,戶田備和遠江的國人眾們顯然是在「打默契的假仗」。看似箭矢亂飛,刀劍相交,但實際上戰線基本沒有任何變化,傷亡也只有零星的十幾個。兩軍明顯就已經私通款曲過了,約定好互相都不動真格。

「這是…他們想保存實力,便于之後與主家討價還價嗎?」朝比奈泰能放下了酒葫蘆,費解地猜測道。

「會不會是串通我三哥謀反?」今川氏元給出了另一種可能。

「那斷無可能,他們的子弟都已經作為人質送進掛川城了,哪可能反?這可和堀越家嫁過門的女兒不一樣,都是族中長子,哪能說棄就棄?」朝比奈泰能想都不想就反駁道,「不過也無所謂,即使不靠他們,我們正面自己也可以打贏。」

今川氏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向了正面戰場的戰局,天已經逐漸亮起。三路朝比奈家援軍抵達後,瀨名備已經緩了過來,反而是登陸的飯尾備和堀越備陷入被夾擊的頹勢。而渡河的松井備和新野備也立刻牽制了敵軍的援軍,好不容易渡過河去的奧平備和吉良備只得再次反身邁入湍急的河水里,趕回去援救本陣。連夜行軍而來,穿著盔甲具足在淺灘淌水兩次,這兩支部隊未等作戰就已經耗去了大半體力,真的打起來了恐怕也難有多少戰斗力了。

今川氏元看著渡到河對岸的松井備和新野備,又看了眼在大營里舉止詭異的遠江國人們,腦子里忽然閃過了幾個念頭。片刻後,他就把念頭串成了思路。

「備中守,我有一個糟糕的想法。」今川氏元苦笑著嘟囔道,「感覺要…沒辦法了。」

「殿下什麼意思?」朝比奈泰能扭頭問道。

「如果現在大營里的這些遠江國人倒戈北上,攻下松井備和新野備剛才渡河的渡口,那已經渡河的兩個備隊就被困在對岸了,紀伊守(朝比奈泰長)的備隊的背後也會被他們包抄。」今川氏元自己說著說著都有些不願意說下去了,似乎是不想面對這樣的結果,「到時候這三支備隊被俘。我三哥用他們交換遠江豪族們的人質,我們有拒絕的余地嗎?」

「糟了。」朝比奈泰能霍然起身,南邊的大營卻已經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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