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听過了。」
女孩又不知說什麼了。
「我可以進來坐一會嗎?」
女孩忙道︰「公子快請。」
石磯走進冷清的大廳,女孩模索著下樓。
石磯環顧四周,又隨口問了一句︰「沒有客人?」
女孩黯然道︰「姐姐她們走後,便很少有客人來了。」
石磯輕哦了一聲,問︰「琴是誰教你的?」
「我娘。」
「你娘是個琴師?」
女孩眼楮一亮,連連點頭,這一刻,女孩並不出色的臉也明亮了起來。
琴師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擁有的頭餃,這是對琴道大師的尊稱,即便這個時代的琴師已不復上古尊榮,但依舊是百樂之首,受人尊敬。
石磯沒有問女孩的母親是誰又在何處,而是問了一個女孩沒想到的問題︰「你娘的琴道可是家傳的?」
石磯用了一個琴道,而不是琴技,或者琴藝。
「您……您怎麼知道?!」
女孩驚訝之余,神情激動了起來,笑發于本心,神情也生動了起來,現在的她才像一個孩子,而不是樂坊賣笑的風塵女子。
石磯模稜兩可的說了一句︰「我可能與你祖上有緣。」
女孩不懂。
石磯又道︰「我能看看你祖傳的琴嗎?」
女孩卻遲疑了,她畢竟已不是一個不諳世事孩子,身處泥濘之中,又是一個瞎子,不管是她娘,還是她口中的那些姐姐都教過她很多濁世之中生存的道理,即便出淤泥而不染,也不復單純。
石磯站在那里等著女孩的答復,她也是在等女孩的選擇,有緣無緣,便在一念之間。
不在她一念之間,而在女孩一念之間。
越難的選擇,往往意義越重大。
所以石磯靜靜等著,看著女孩在左右中為難。
女孩抬起頭時,一臉為難。
石磯卻知道了答案,她輕輕一笑,說了聲罷了,轉身向外走去。
女孩的心一下子空了,接著悲從中來,閣樓上長琴嗚咽,女孩一瞬拜倒在地,喊了一聲︰「女公子留步。」
其實她早已听出了石磯是位女公子。
石磯止步,回頭,看向的不是女孩,而是閣樓,她輕輕嘆了一聲︰「祖蔭不淺。」
石磯低頭再問︰「你意下如何?」
「願意,紅衣願意!」女孩已是淚流滿面,卻是被和她心意相通的祖琴影響了心境。
「起來,前面帶路。」
石磯沒有去扶女孩。
女孩起身,紅衣沾土,沿原路上樓。
石磯跟在她身後,一步一階,走的很慢。
前面女孩心里已不復悲傷,轉為踏實。
女孩走上閣樓,側身對石磯說了一聲︰「您請。」
石磯點頭,跟著女孩走進她的房間,看到了一張古琴,與太初一個樣子,不過短了三分,也窄了三分。
石磯越過女孩走向長琴,長琴琴弦微顫,卻沒發出聲音,石磯走到琴案前伸手觸琴,長琴又一顫,石磯抬起琴,看到了兩行字︰琴師門下,一生痴于琴。
「你可在我門外學過琴?」
七弦共震,異常激動。
石磯慢慢將琴放下,手指輕輕抹過琴弦,一段往事浮上了心頭,她在人族那些年,寒舍茅屋,一把藤椅,一只鵝,門外弟子或練劍,或學琴,一張張稚女敕的臉,她都忘了。
她卻不知道,很多人都沒有忘,而且恪守一生,至死不移。
天地間這樣的琴有幾張?
石磯心被深深的觸動了,也感動了。
琴師門下,一生痴于琴。
這絕不是兩句話,而是一生。
石磯嘆息一聲,回頭,問道︰「你可願意跟我學琴?」
琴欲響,石磯卻按住了琴弦,她要听她的心聲。
「您也會撫琴?」
石磯輕輕一笑,「會。」
女孩想了想,道︰「那你得先撫一曲。」
石磯笑著說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