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落回原地化為第三血海,偃旗蟄伏。
但誰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重整旗鼓不會太遠。
玄都心里有個疑問,緇衣氏更是如鯁在喉。
「娘娘……」
石磯淡淡的看了緇衣氏一眼,緇衣氏只喊出了一個娘娘,剩下的話都卡在了喉嚨。
「你且回去,十日後,我會召見諸山主,人族的事,那時候再說,今日我有客人!」
石磯轉向了玄都,「走,姐姐帶你看看姐姐的白骨洞天。」石磯抓起玄都的手走進了白骨洞,玄都只來得及遞給緇衣氏一個歉意的眼神。
孔宣看了緇衣氏一眼,也跟了進去。
緇衣氏在原地站了一會,默默轉身離去。
十日,十日後的召見,對人族至關重要,人族何去何從,十日後會見分曉。
在此之前,他什麼都做不了。
……
「姐姐既然能用修羅旗控制血海之水,為何還要還回修羅旗?」玄都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石磯笑道︰「不是還,是換,人家用一顆血蓮子換回去的。」
玄都一臉不信,「一顆血蓮子,你就換了?」這也是他事後才覺得不對的地方,一顆血蓮子就放棄了一片血海,怎麼看都不劃算,這不像她姐姐的行事作風。
石磯眨眨眼,笑道︰「傻弟弟不傻了,變聰明了。」
「我本來就不傻!」少年反駁,有些底氣不足。
「不傻還在天地殺劫中到處亂跑?」石磯挑挑眉。
「那是……我……」少年不知該怎麼說了。
石磯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少年肩膀道︰「我若不還,有違天意,有阻天地大道之嫌,今日元屠阿鼻兩劍,來日又有幾劍,只要修羅旗在我手中,我就是冥河眼中釘肉中刺,冥河會盯死我,與我死磕到底,他佔天地大義,又有不死之身,姐姐斗不過人家,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只可爭一時不可爭一世,如贏一時,就要立即抽身,不可一葉障目,沾沾自喜,不知進退。」
玄都與孔宣都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得。
「再說。」石磯笑了笑,道︰「一顆蓮子換走修羅旗是虧了,可一顆蓮子收尸不是又賺了嗎,先吃虧,讓別人舒坦,沒什麼不好,更何況第一顆蓮子與第四顆蓮子能一樣嗎?」
「第一顆蓮子與第四顆怎麼不一樣?」
惦記著血蓮子的孔宣插嘴道。
石磯回頭,「你怎麼還沒走?」
孔宣傻眼了,啥意思?走哪里去?
石磯道︰「星辰果你也吃了,聖德文我也參悟完了,你不是應該走了嗎?」
「你……你……」孔宣被打擊到了,有些委屈,更多的卻是憤怒,他有種被用完丟棄的不甘,孔宣怒吼︰「你讓我走我就走,小爺偏不走!」
「隨你,我跟小茶說過了,你隨時可以走,他不會攔你。」
孔宣沉默了片刻,道︰「給我一顆血蓮子,小爺馬上就走。」
「憑什麼?」石磯淡淡看著孔雀,還真吃她的吃上癮了。
「不給小爺就不走!」孔雀頭顱高揚,理直氣壯,不見一點心虛。
玄都有些佩服孔宣了,敢在自己姐姐面前這麼橫的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當年那麼可怕的大蟲被揍得抱著腦袋痛哭流涕的場面他至今記憶猶新,那一路被揍趴下的凶禽猛獸可不少。
姐姐從來都不是一個溫柔的人!
她跟你講道理時很有道理。
她跟你不講道理時你很想听她講道理。
石磯帶著玄都走了,她懶得跟孔宣講道理,因為講不通,這是一只打死都不會服的孔雀。
「先帶你去茶園,你不是早想見不死茶了嗎?」
玄都點頭,不死茶,他可聞了四年,都沒喝到,直到那一天,他築就了道基,師父終于同意了,他喝到了做夢都想嘗一口的不死茶,那一天,他正式拜了師父,他敬了師父一盞茶,師父賜名玄都,他又給師祖敬了一盞茶,師祖喝了,賜福于他,他不結巴了。
不死茶,他聞了四年,不死茶的來歷,進階,他都耳熟能詳,他們緣早已深。
「姑姑!」
兩個小童跑了出來。
玄都眼楮一亮,指著跑在最前面的男童驚喜道︰「你是有情?」
有情點點頭,很好奇的盯著玄都打量。
「無情?」玄都對有些害羞的無情笑的很傻。
有情和無情有些喜歡這個小哥哥了。
石磯道︰「這是……叫師叔吧。」
有情無情一愣。
「師叔!」
「師叔!」
兩聲脆生生的師叔,把玄都也喊愣了,人族那些小家伙可都是哥哥哥哥的叫的。
走進茶園,玄都眼楮一眨不眨直直走向了不死茶,這可是少年孩童時期幻想了不知多少次的神樹,于他意義非凡,更想是一個夢。
石磯將空間留給了少年,她讓有情去百果園采最好的靈果,讓無情去百草園收最好的靈草花露,她自己則去了石園,她要款待她這位傻弟弟。
「也不知玄都會不會喝酒?」石磯挖酒時才想到了這個問題。
「嗡嗡嗡……」
酒酒酒……
石針可一刻都不嘴閑。
其它石頭也跟著起哄,鬧騰的厲害。
石磯走出石園時抱著一壇酒,酒壇子上一只蜜蜂般嗡嗡的石針。
石磯走進茶園,少年在樹下跟不死茶說著話,他們已經認識了,盡管他認識他比他認識他晚了兩百年,可依舊投緣,因為少年太喜歡太了解這棵茶樹了。
石磯放下酒壇,讓石針看著,警告它不許偷喝。
石磯取出金燈,擠出一點丹火點亮了一個燈芯,再將金燈置于燈台之上,洞府亮堂了不少。
玉案出現,靈果擺上,瓊漿玉液入壺。
「來,入席!」
「會喝酒嗎?」
「不會。」
「那就喝茶!」
「小茶!」
石磯剛出聲,一片女敕茶就落了下來,這次很大方。
一個個小家伙都眼巴巴的。
玄都先不好意思,他沒有吃獨食的習慣。
石磯想了想,道︰「再給七片。」
「嘩啦啦……嘩啦啦……」
不死茶強烈反對,理由是茶還未熟。
石磯沒有解釋,只說了一聲︰「僅此一次。」
不知是石磯的誠信起了作用,還是不死茶感覺到了什麼,樹上飄落七片女敕芽。
石磯引入茶盞,煮水烹茶。
一共八盞,石磯、玄都、有情、無情、孔宣、大白、二白、小白。
少了石針。
石針鑽進酒壇子後就沒出來。
八盞茶,石磯、玄都,喝個情懷。
有情無情喝個新鮮。
孔宣大白他們才喝個功效。
石磯拿出了兩顆血蓮子,她一顆,玄都一顆。
玄都卻推辭了︰「姐姐,此物珍貴,與我卻無用。」
「為何?」
玄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沒殺過人。」
「一個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
石磯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若能一世不殺更好。」
「姐姐,你難道不會不覺得我很軟弱嗎?」玄都不自信道。
「怎麼會?」石磯笑道︰「盤古大神開天闢地殺戮無數,道魔之爭,道祖殺了魔祖,女媧娘娘未證道前也滅殺過凶獸殺過巫族,後土娘娘殺妖無數,聖人之下皆螻蟻,聖人一念之間,不知有多少生靈死去,天地間殺人的比比皆是,不殺人的,我就知道你一人,不殺比殺更難,一人不殺更難,傻弟弟,你做到了聖人都無法做到的事,姐姐只會自豪。」
「姐姐,你又給我講道理了。」玄都笑著用衣袖抹了抹眼楮。
「感動吧?」
石磯笑著收起兩顆蓮子,玄都不吃,她也就不用陪他現在吃了,免得孔宣出了茶鏡,看到了,又跟她紅眼。
石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交待一下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吧?」
玄都臉瞬間垮了下來,但也不敢不交待,他硬著頭皮吐出七個字︰「我是偷跑出來的。」
「哦?」石磯挑了挑眉,她不相信聖人不知道。
「到底怎麼回事?」
見石磯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玄都也松了一口,他便從師父讓他趕走誤入首陽山的阿修羅教眾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