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另一個案子

「嗯,這溫如仙是長安城中聞名的花魁啊……」王孟府走了進來,捋著胡須樂呵呵地看著她,「郡主對查案如此感興趣,要不要加入我這大理寺做個女官?」

「我?寺卿大人又說笑了,」朱影指了指自己,又笑著擺擺手道,「我就是……看見美人才會多看了兩眼,哪兒會查什麼案子?」

大唐雖然有女官,可多是些無關痛癢的閑職,現在畢竟不是武後的時代了。

「郡主過謙,方才獄中傳來消息,陳壽已經招了,還是多虧了郡主的點子呢。」王孟府贊許地看向她,點頭笑道,「若是有郡主坐鎮大理寺,也可省了我大理寺獄中的那些刑具啊!畢竟本官也是禮佛之人,不喜歡打打殺殺,血‧腥恐‧怖的。」

「寺卿大人怎麼來了?」兩人正在說話間,楚亦就走了進來,朝著王孟府拱手行禮。

「如歸啊,我剛剛還在和郡主說,要不要來咱們大理寺做個女官。」王孟府笑著找了張胡椅,悠然自得地坐下。

「女官?我可舍不得她這麼辛苦,有我一個人在大理寺為您賣命就夠了。」楚亦說著,便轉頭吩咐門口的侍衛去上茶。

「有你在這兒,我這大理寺也算是……將郡主給拴住了。」王孟府嘿嘿一笑,翹起了二郎腿,「陳壽怎麼說?」

「陳壽一听說朱士良翻供,還有人證可以證明他當時不在現場,就急紅了眼,」楚亦看了一眼朱影,見她手里拿著一本卷宗,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接著,他就破口大罵朱士良忘恩負義、陰險狡詐,說要見朱士良。」

「你同意了?」王孟府眯起鼠眼。

「我自然沒有同意,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侍衛進來上了茶,楚亦得意地端起茶盞,「我說朱士良現在是聖上跟前的紅人,才不會見他這個將死之人。」

要說審犯人,楚亦看似比楚莫溫和,其實此人更善于殺人誅心。

「很好。」王孟府不住地點頭。

「接著陳壽便說要告發朱士良殺人,」楚亦垂眸,長睫微動,低聲道,「他說是……另一個案子。」

「另一個案子?」朱影驚訝地看向他。

「多年前紫宸殿有個叫陳訓的內務總管,與現在的朱士良一樣,也是四品宦官。」楚亦從袖中抽出兩份供詞,雙手遞給王孟府道,「寺卿大人,惠妃的案子,陳壽的供詞在這里。另一份……是有關陳訓的案子。」

「陳訓……他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怎麼……怎麼陳壽現在想要翻案?」王孟府捏著那份供詞,像燙手山芋一般,覺得十分麻煩。

「陳壽說,朱士良不認陳訓的案子,惠妃案的供詞他就不畫押。」楚亦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之前就是認定朱士良有把柄在自己手中,才敢明目張膽地陷害朱士良。」

谷「那小喜子又是怎麼回事?」朱影想起來,最初告發朱士良的是他身邊的小黃門小喜子,「他是朱士良一手帶大的,為什麼要跟著陳壽他們一起污蔑朱士良?」

「平日里出了小錯,朱士良經常讓小喜子頂罪,就像上回打破梅瓶一事。小喜子認為朱士良故意欺負自己,又受了陳壽和梁碌的挑撥,就心一橫做了偽證。」楚亦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她手里那本卷宗上。

「小喜子也是陳壽殺的?」王孟府小心展開供詞,掃了一眼。

「不,小喜子的死,陳壽沒有認。」楚亦微微蹙眉,「小喜子究竟是怎麼死的,暫時……還不清楚。」

「惠妃的死,陳壽認了,那些鞭傷也是他和梁碌故意留下的,動機就是為了嫁禍給朱士良。」王孟府低頭讀著供詞,似有些難以置信,「他們幾個宦官,能有什麼仇,什麼怨?」

「導火線是此次陳壽督軍回來,想要向聖上邀功。往常有了軍功的宦官可以升至四品,甚至有些官至三品。但是這回,聖上並沒有給他三品,甚至連四品也沒給,就直接不提此事。」楚亦頓了頓,看了一眼王孟府,「陳壽認為……此事是朱士良從中作梗。」

「就為了這點小事,他就殺了惠妃娘娘?」朱影詫異道。

「還有就是陳訓的案子,他們與朱士良之間積怨已深。陳壽和梁碌都是陳訓一手帶大的,與陳訓情同父子。當年陳訓與朱士良在宮中都是炙手可熱,甚至先帝也是他們二人所立。可陳訓忽然被聖上下令杖責致死,他們都認為是朱士良在其中做了手腳。」楚亦走到窗前,陽光透過縴細的木柵欄在他英俊的臉上留下些明暗條紋。

大唐的宦官,權勢滔天,甚至可以廢立君王,君權與宦官之間既相互依存,又互相防備,權勢對于這些內侍來說,也不知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們有證據證明朱士良殺了陳訓?」朱影放下手中的卷宗。

「沒有。但是朱士良一直阻撓他們徹查陳訓的案子。」楚亦說完,又瞥了一眼王孟府,「寺卿大人,有件事屬下怎麼也想不明白。陳訓的案子若不是朱士良所為,他就沒有把柄落在陳壽手中,那他為何要為陳壽認下惠妃的案子?」

就因為朱士良替自己認下了惠妃的案子,陳壽才會更加篤定,陳訓就是被他所害。

可陷害陳訓或許還罪不致死,辱沒惠妃則肯定是死罪,朱士良為何要兩者相較取其重呢?方才從獄中出來,走回官署的路上,他百思不得其解。

「若不是為了自己,就只能是為了……咳咳……」王孟府將供詞小心疊好,起身放到桌案上,像是自語般嘆了口氣,「朱總管也是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啊!」

「寺卿大人,您是說?」楚亦眸中精光一現,似乎如夢初醒。

「如歸,我可什麼也沒說……都是你自己揣摩出來的。」王孟府放下供詞,又覺得不保險,怕供詞被風吹走,拿了兩個白玉鎮紙壓著,漫不經心道,「宮里的女人看似光鮮亮麗,實則是油烹火烤,其中的艱辛除了自己知道,就只有她們身邊的內侍們了。人命薄如紙,如歸,你記得……要輕拿輕放,不要傷及無辜。」

這話出自王孟府之口,好像飽含了特別的深意。他唯一的女兒此刻就在清寧宮里青燈古佛,年紀輕輕卻如同守活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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