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你向來清醒,應該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吧?」朱影淡淡看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此事不宜說破,你只當不知。」
「是。」此刻袁慶腦中亂哄哄的,目中微紅,拍了拍狐七的肩膀道,「狐七,你放心去滄南縣吧,這里有我在,會保護郡主的。」
狐七愣了會兒,鄭重點了點頭,又單膝跪地朝著朱影一拜,「郡主保重。」
「狐七,你也保重。閔恆外表雖然普通,只怕是心狠手辣,且他此次去滄南縣必然會帶幫手,他人多勢眾,你不要與他正面沖突。」朱影想起閔恆曾經悄無聲息地給蘇逍下毒,就知此人絕非善類。
蘇逍與他無冤無仇,又是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他都能下得去手,此人必定是個狠角色。
「郡主放心。」狐七點頭,便站起身,向後一躍,又幾個空翻,便消失在了房頂上。
朱影與袁慶呆呆立在廊下,望著他遠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郡主,你之前忽然問起醉芙蓉,恐怕也是為了那人吧?」須臾,袁慶轉頭看向她,「為何不直接將他擒住,若是駒九和玉柳合力,應該……」
「袁先生,一個人若是中了醉芙蓉,他只會受那給他提供解藥之人的挾制,其他的人就算是將他擒住,也套不出話來。」朱影望著暗黑飄雪的天際,朱唇輕輕張合,「何必打草驚蛇?待我配出藥來,必叫他將知道的全都吐出來!」
「郡主若是只為逼供,屬下有上百種方法,就算沒有醉芙蓉的解藥……」袁慶自告奮勇地拱手稟道。
「只怕那下毒之人手里還有人質,你們的拷問之法不會起效。要他開口,只有解開他的後顧之憂。」朱影嘴角微微一勾,轉頭看向袁慶道,「袁先生放心,我有信心過幾日就能配出解藥。醉芙蓉的解藥,就連那下毒之人也未必有,到時不怕他不說。」
「屬下是擔心大人他不能等……」
朱影聞言心下一緊,剛才說的話都是為了讓狐七放心,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擔心?
「我尋思著,少卿大人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她輕拭了一下眼角,便向院中走去,「袁先生請回吧。我去看看那棵梅子樹。」
風雪雖然停了,此時地上和梅子樹的枝頭都積了一層白雪。
天色漸暗,積雪卻仍反射著一點夕陽余光,照得人眼前明晃晃的。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她望著枝頭白雪,隨口吟出一句小學課本上學過的詩文。
身後忽傳來枝葉輕拂、踏雪而來的聲音,「你也喜歡王摩詰的詩?」
朱影回過頭,正對上那一張舉世無雙的俊顏,心中微微一顫,「我不過是隨口一吟。楚大哥,外面天冷,你身子弱,出來干什麼?還是回屋去休息吧。」
「無妨,在屋里呆久了也覺得甚是無趣,想出來看看這株白梅開花了沒。」楚莫說著折下一根樹枝,打掉積雪遞給朱影,嘴角一勾道,「送給你,雖然還未開花。」
「離開花還早。」朱影接過來,拿在手中看了兩下,「楚大哥,回長安後,你有什麼打算?」
天上的飄雪雖停,樹枝上卻有些積雪隨著人的腳步聲震落下來,落到兩人頭上。
「回長安後?」楚莫替她拂去頭發間的雪花,嘴角微微一勾,「自然是……和你完婚,然後……生兒育女,一生順遂。」
「一生順遂……唉,」朱影目光一凜,垂頭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當初沒有離開長安啊!」
玄衣男子蹙眉,「你這是何意?」
谷「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朱影抬頭看向他,黑如點漆的眸中只有一線亮光,「只是咱們出來這一趟,若是沒找著楚亦,豈不是白折騰了?」
一陣冷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積雪又紛紛落下來。
「別這麼悲觀。過幾日,待閔恆從蒼南縣回來,應該就會有消息了。」楚莫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廊下走,「咱們回屋去吧,外邊兒太冷了。」
幾日後,閔恆回到清池縣,果然帶來了有關楚亦和蕙娘的消息。
原來蕙娘原名許蕙,是滄南縣一個農戶家的女兒,後來因家貧被父母賣給本縣一個大財主家做小妾。
那財主年過半百,且在鄉里強取豪奪名聲極差,說是個土霸王也不為過。家中除了正妻,還曾有過幾名小妾,都是嫁過去不到一年就死于非命了。
許蕙風華正茂,自然是不願,可是無奈家里已經收了那財主的銀錢。出嫁的第二日,許蕙便不堪折磨,趁無人之際懸梁自盡了。
土霸王一看人死了,便命人將她拉到了城外的亂葬崗中。誰曾想一陣大雨過後,她竟然又活了過來。
許蕙不敢再回滄南縣,就一個人流浪到了清池縣,又因緣際會遇上了楚亦。
二人情投意合,楚亦很快買了府邸,將許蕙接入府中,可這個消息不脛而走,不知怎麼傳到了滄南縣那個土霸王的耳朵里。
便有了後來那十幾個凶神惡煞的打手到清池縣搶人的事,幸好那次被楚亦及時發現,給攔了下來。
可那財主還不死心,在許蕙生下孩子之後不久,又派了武藝高強的打手前來。
這一回,許蕙和剛出生的孩子被抓回了滄南縣。楚亦追到城外,也因寡不敵眾被那些打手殺死,隨意葬在了清池縣城外一里的山中。
「少卿大人?」閔恆試探著問道。
「嗯。」楚莫隨意點了點頭,再沒說話。
得知楚亦的死訊,朱影也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屋中氣氛冷寂。
「那許蕙和孩子怎麼樣了?」還是駒九先開口問道。
「那孩子剛到滄南縣便夭折了,不到一年蕙娘也得病死了。」閔恆搖頭嘆了口氣,又仔細觀察著幾人的反應。
听聞此言,楚莫眸中似有閃閃淚光,待穩住心神,才沉聲問道,「那土財主人呢?」
「下官氣不過,在滄南縣就將其亂棍打死了。」閔恆劍眉豎起,握著拳義憤填膺地道,「竟敢動我們節度使大營的人!」
「的確該死!」駒九恨恨地咬牙道。
「閔副使辛苦了,不知……兄長的墓在何處?本官想去拜祭一番。」楚莫朝閔恆拱手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