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和听茶兩個小丫鬟,眼見自家姑娘能下床行走了,都歡喜得不得了。前幾日兩人還以為蘇思油盡燈枯,為自己的未來擔憂,如今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將來自家小姐做了吳郎君的平妻,那自己十有八九也要跟著進吳家的門,兩個小丫鬟一想起來,小心髒就砰砰亂跳。
朱影一直在旁觀察著這三人的反應。
听茶和听雨面帶羞澀,明顯對吳相濟有非分之想,就算為了這個非分之想,她們也不會讓自家小姐有什麼三長兩短。下毒的不會是她們。
而吳相濟則是深藏不露,對蘇思千依百順,完全看不出他內心所想。
「不知二小姐昨日……可有听從我的建議?」朱影試探著問道。
她昨日建議蘇思將屋內用物全部換新,今日看著屋中大部分的杯盤和巾帕的確是不見了。
「朱醫女放心,蘇思都已經吩咐听茶照做了。」蘇思又看了一眼吳相濟,柔聲解釋道,「朱醫女說我久病,怕這屋內有病氣會傳給別人,是以將貼身用物都換了新的。」
看來蘇思還未將自己中毒一事告訴吳相濟,而他是否知道中毒一事,就有待觀察了。
「應該的。」吳相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朱影,又回過頭去對蘇思溫言道,「若是還缺什麼,盡管跟我說。」
幾人正在說著話,就听院門處有人聲傳來。
一陣窸窣的衣裙聲和歡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二妹妹,二妹妹!」來的是一男一女,女子衣著華麗,挽起了頭發,想來是大房長女蘇超。
男子跟在蘇超身後,穿著寶藍色圓領袍服,長相俊秀,蓄著淡淡的胡須,應該是蘇超的夫婿左升。
男子身旁的丫鬟還領著兩個孩子,年長的那個有六七歲大小,年幼的女孩看上去只有三五歲。
蘇思連忙站起身來相迎,臉上笑容看似很熱情,「大姐姐,大姐夫!」
蘇超與蘇思雖是一母同胞,卻並沒有在一處長大,因此感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听茶連忙起身去燒水沏茶,听雨則陪在蘇思旁邊招呼兩個小孩兒,「柏兒,桃兒,快過來吃點心。」
兩個小孩樂呵呵地向听雨跑過去,先朝著蘇思叫了一聲「二姨」,便一前一後跟著听雨跑進屋內拿點心去了。
「吳郎君!」蘇超和左升向吳相濟行了個禮。
吳相濟面無表情地拱手回禮。
「听說二妹妹身子好些了,而吳郎君又在這里,我今日就想著帶柏兒和桃兒過來玩玩。」蘇超又笑著轉向朱影道,「沒想到……還有客人在?」
蘇超雖然雍容華貴,卻和左升一樣面容和善。也有可能是因為生意人慣于與人打交道,雖是第一次見面,卻讓人有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
「大姐姐,這位是城西的朱醫女。」蘇思拉著朱影解釋道。
「哦……我想起來了,是朱醫者家的小丫頭吧?」蘇超歪著頭上下打量起朱影,面露驚訝,「真是女大十八變,差點沒認出來呢。」
朱花心與這位蘇超不熟,兩人年紀相差太多,不像和蘇遙有共同語言,大概只是打過幾次照面,因此朱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大小姐。」朱影屈膝行了個禮,卻忽然感覺還有束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抬頭一看,是吳相濟正在似有似無地瞧著自己。
「阿爹,阿娘!」兩個小娃此刻從屋內沖出來,手里各拿著一片雪白的桂花糕,面上歡喜,「听雨給我們吃的!」
「吃吧,別掉在地上。」左升斜睨了兩個娃兒一眼,又看向蘇思和吳相濟,面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吳郎君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吳相濟並未接話。
「你們兩個,就知道淘氣!」蘇超瞪著兩個得意忘形的小娃,嗔怒道,「昨日听說祖父差人去河東郡接阿朝阿暮了,這下可好,四個小娃可有伴兒了!到時候吵起來還不得翻了天了!」
眾人一陣歡笑,氣氛這才緩和了些。
這桂花糕是早上吳相濟帶來的,並不是蘇思房中舊物,可是蘇超並不知道,若她是下毒之人,難道不擔心自己的兩個孩子誤服了毒物嗎?
朱影正在琢磨著,就發現對面的吳相濟又在悄悄地觀察自己。
吳相濟見朱影發現了自己的目光,一時有些窘迫,又想起方才左升問自己的話,這才答道,「我想著十幾日後就是大婚,過來看看思兒準備得如何了。」
「吳郎君這話倒是提醒了我,」蘇超臉上堆著笑,「不知吳郎君和二妹妹成親後是打算住在吳府呢?還是暫住在蘇家,我也好提前準備。」
吳家的家族府邸並不在清池縣,在清池縣只有一個節度使府。
蘇思嫁到吳家,還是吳相濟入贅蘇家,這區別可就大了。蘇老爺的意思是招婿上門,可是以節度使大人之尊,怕是不會同意吧。何況,蘇思只是一個平妻,說白了是妾,又不是正妻。
蘇超這麼想著,又看了一眼蘇思,嘴角帶著淡淡地嘲諷。
「我們吳家在清池縣府邸簡陋,蘇老爺的意思是,讓我們成親後暫住在思兒的院子里,也不用怎麼準備。」吳相濟目光掃過蘇超和左升,語氣平淡卻讓兩人暗暗吃驚。
堂堂節度使大人的公子,居然要為一個平妻入贅蘇家?蘇超臉上的嘲諷漸漸變成了不甘,又看了一眼左升,微不可查地咬了咬唇。
此時,听茶也將茶盞擺上了院子里的小石桌,招呼幾人過去用茶。
「朱醫女,我听聞你昨日給二妹妹看診,不知她得的究竟是何病癥?怎麼久也不見好?」蘇超坐在小石桌旁的石凳上,憂慮地扶著一旁的蘇思,「我就這麼一個親妹妹,你可一定……得治好她啊!」
因為石桌旁的石凳不夠,左升便坐在亭子的圍欄上,若無其事地看著院中兩個孩子玩耍。
朱影與吳相濟一人坐了一個石凳。
「大小姐放心,依我看,二小姐得的只是普通的……風寒,只是加上水土不服,又拖得太久,因此有些棘手。」朱影想來想去,還是不便說出真相。
蘇超和左升兩人都是生意人,待人熱情,且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想法,可他們一直打听別人的想法,倒也不太尋常,莫非是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