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太後

這兩者中的平衡,實難掌握,而李研年紀輕輕,就已經深諳其道、游刃有余。

「楚大哥,我不喜歡長安。」朱影飲了一口清茶,清了清口齒,「這里繁華的時候仿佛全世界都在你手里,崩壞的時候又好像無間地獄一樣。」

當年的楚家,充斥著權勢、恩寵、親情,如今卻只剩下那一卷卷觸目驚心的卷宗。

「阿影,長安京就是這樣,我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已經習慣了它的無常,甚至學會了利用它的暗涌。」楚莫嘴角輕輕勾起,又輕點她的眉心,「宮里……最可怕的人不是阿研,也不是淑妃,而是太後。」

「怎麼?」朱影倏然坐直起身子,回憶起那個貌如觀音的慈祥婦人,「太後怎麼了?」

楚莫兀自擺好茶盞,一盅盅倒滿,「當年我與楚亦之所以活下來,是因為有人將我們藏進水缸里。而這個人……我後來見過。」

「啊?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沒死?」朱影大驚失色,「我還以為是你的家人將你們藏進水缸里,又或是你們自己爬進去的。」

那晚除了楚莫和楚亦,居然還有人活著?

「此事……我從未對人說起,只當是忘記了。」楚莫自嘲似的一笑,放下茶壺又看向她,「那個救了我和楚亦的人,就是太後宮里的一位嬤嬤。」

「那……那是太後救了你們啊!」

「是,」楚亦忽然捏緊了手指,似要將手中茶盞捏碎一般,「可她為何沒有救我阿爹阿娘?」

「會不會……是你記錯了?」朱影逐漸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她輕拍著他的手背,似要將他從痛苦的回憶中拉回來。

「我當年年紀雖小,卻不會認錯。」楚莫冷冷將視線移向窗外,「阿影,你說……當年蒼山派那些歹人,將我楚家打砸一空,為何獨獨沒有敲碎水缸?」

「你是說……你的意思是……」朱影眼眸瞬間放到最大,心里閃過無數念頭,「可是……」

那些歹人將整個楚府砸毀,卻獨獨沒有踫水缸,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知道其中藏了人,他們與太後互通了消息!

「阿影你說……先帝迷戀我母親,恨她的人,難道只有蕭長憶嗎?」楚莫壓低自己的音量,話語中極是冷沉。

「還有太後。」

當年梁王攜梁王妃在蘭陵蕭氏避難,卻撇下新婚不久的妻子迷戀他人,當年的梁王妃必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要說沒有恨確實不合常理,不過他們之前都將這位慈眉善目的太後給忽略了。

若此事是劉太後在背後借蕭長憶的手,除掉蕭長亭,又暗中保下楚家兩個幼子,握在手里當做棋子,那此人就比蕭長憶還要可怕百倍。

楚莫點了點頭。

「楚大哥,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太後為何救下你和楚亦,還將你們和聖上一同撫養長大?」說起往事,朱影見他眼中仿佛蒙了一層寒霜,臉上又更陰郁,連忙握緊了他的手。

「太後深謀遠慮,我與楚亦都是她的棋子。」楚莫低頭看著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卻有些不易察覺的苦澀,「永王之亂,太後想必早就看在眼里,這次是時機到了,便拋了個由頭給我,讓我替阿研除了永王和蕭太妃。駒九他們親手捉到的那兩個蒼山派弟子,恐怕也是太後送給我的。」

來大唐這麼久,朱影最大的感覺就是身不由己、力不從心。

很多事只能按著寫好的劇本走,劇本之外的東西,哪怕你看見了,也只能裝作沒看見,畢竟口說無憑,即使有了憑證,也是形勢比人強。

他們總是踫上這種事。秦家的案子也是,他們抓住了馮宇和趙 ,卻只能任由謝晨隔岸觀火。這次的案子,他們抓住了蕭長憶和吳治這條線,卻只能對太後那一條線視而不見。

就像淨一大師所說,此事上及天家,下至江湖,牽涉太廣,楚莫孤身奮戰,再查下去會引火燒身。

「你說聖……」朱影左右看了看,怯怯地問道,「研大哥他對此事是否知情?」

若是李研知道太後對楚家做出如此殘忍的事,不知會作何感想,將來又要如何面對楚莫?

楚莫低著頭,嘴角淡淡地一勾,「阿研應該是不知情的,當年他還年幼。此次太後讓我除掉蕭長憶,昆侖山那邊卻是不讓我插手,我派去的人總是中途折返,應該就是不想讓我見到蒼山派的掌門。」

「只要蒼山派的掌門說出此事是受太後指使,到時就真相大白……」朱影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你可要追查?」

「罷了。查出來又如何?」楚莫搖了搖頭,「我若是孤家寡人一個,也不怕捅破了天。但是現在有你在,我對這安樂的塵世也……有了不舍。」

「永王他是怎麼死的?」朱影低頭將臉伏在他手上。

那天她回宮之後,就再沒听說過有關永王的事了。

「永王起兵之事本也計劃在這幾日,他手下的副將蘇凜將軍是我們的人。那日我看了你盜出來的信件,手里有了蕭長憶和淮西節度使勾結的證據,當夜就通知蘇將軍拿人了。」楚莫頓了一頓,又蹙眉道,「但我不知道,蘇凜直接將人殺了,又按住消息。這應該……也是阿研和太後的意思。」

「你們有了吳治與蕭長憶串通的證據,為何還不動淮西節度使?」朱影想起剛才李研的意思,好像是暫時不打算動手。

「有證據也要講實力。滄州距長安千里之遙,若是倉促用兵,沒有勝算,反而要傷了自己的元氣。何況蕭長憶死前,一人扛下所有罪責,並沒有供出吳治,永王之亂又早早被撲滅,並沒有牽扯出吳治。」楚莫寵溺地揉了揉她的後腦勺,「我猜阿研也是想再拖一拖,待準備充分再用兵。」

「可是吳治如今必然有了準備……」幾顆細小的柳絮自窗欞飛入,粘在朱影的紗帽上。

「即便沒有蕭長憶的事,滄州那邊也是防著長安的。不過眼下永王已死,吳治沒有可擁立之人,他畢竟不敢自立為王,還是要敬著長安幾分。」楚莫耐心地幫她將頭上的柳絮除下,「跟我去滄州,你可害怕?」

「怕?」朱影調皮地一笑,「你忘了我是滄州人?回老家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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