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願為比翼鳥

「若是只有倒賣一件事,又豈敢麻煩雲舟公子呢?」駒九皺了皺眉,正色道,「我們在地窖中還發現了凝固的血跡、切割刀具,更重要的是……還有針線,有這針線為證,方泊就不止是不法商人,而是犯了殺人大罪。」

陸雲舟低頭沉思了片刻,仍舊波瀾不驚地回道,「我真不知駒九大人在說什麼,成衣店里有針線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針線與殺人又有何關系?」

「駒九,你退下吧!」一個玄色衣袍的俊朗男子走了進來,半束長發隨風而起,長眉入鬢不怒自威。

駒九見楚莫進來,便拱手一拜,帶著那些衙役退了出去。

楚莫目光一掃花廳中的人,宋珍一看見他就激動得要站起來,卻被朱影按下了。

「雲舟公子莫怪,只因昨夜有人在瑞雲莊外見到了青蓮姑娘。瑞雲莊中那些縫線,與楚某手上一樁案子有關。」楚莫在桌案旁找了個空位坐下,不疾不徐地說著,仍舊觀察著陸雲舟的反應。

如今要定方掌櫃的罪不難,可此案是否有幕後主使卻還很難說。

楚莫之前從未向陸雲舟透露過換臉案的事情,因此想派駒九來詐他一詐。

若是陸雲舟涉入其中,一听針線被發現,自然能聯想到人皮面具上特殊的縫線。

可陸雲舟卻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只听到青蓮的名字時,略微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青蓮……她怎麼樣了?」

「我們也正在找他。」楚莫又看了一眼朱影,「若不是青蓮,我們也沒那麼快找到證據。」

朱影低著頭沒說話。

原來昨天青蓮听說方掌櫃招認,一時慌了心神。

雖然朱影說的是他招認了伙同青蓮暗害自己的事,可青蓮卻聯想到方掌櫃早晚會供出「物證」的位置。

當時陸雲舟不在,她找不到人商量,便著急去了瑞雲莊。

又見瑞雲莊大門緊閉,周圍也沒人守衛,便決定冒險從側門進去轉移「物證」。

可她剛打開地窖門,忽听見一聲驚馬聲,便嚇得趕緊離開了,還來不及檢查和取走東西。

鴻十昨日听朱影的話,一直帶著幾個人守在陸府外面,看見青蓮出來,就跟了上去。

他們等在瑞雲莊外,也不敢打草驚蛇。

誰知還是有人沒管好自己的馬,這才讓青蓮從屋後跑了。

鴻十進入瑞雲莊後發現一處地板上的灰塵與別處不同,便順藤模瓜發現了地窖的入口。

陸雲舟瞥了朱影一眼,心中又愛又恨,卻還是雲淡風輕地笑道,「我這未婚夫人性子潑辣,見我寵一個丫鬟也要吃醋。沒想到……倒是幫了楚少卿的忙,也好……也好。」

「楚某也相信雲舟公子沒有牽涉其中,」楚莫站起身,拱了拱手道,「待那方泊招認,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楚莫離開之後,陸雲舟才發現自己的拇指指甲緊緊扣入手心里,幾乎要掐出血來。

他又微眯雙眸看了一眼朱影,緊抿唇線未發一言,目光嚴厲像是在看一個叛徒似的。

下午,陳州楊刺史派人送信來,說是查到了記錄方泊戶籍的造冊。

方泊是西域龜茲國人,在龜茲時就是個醫者,師從吐蕃名醫雅克。

這雅克也是個傳奇人物,他早年在吐蕃開山立派,半巫半醫,門下有弟子十幾人。後來吐蕃勢力侵入西域,雅克也開始在西域各國游歷,最後年邁便停止游歷,停留在龜茲一座古剎中。

雅克一生收徒無數,人一多就難免參差不齊,名聲也是毀譽參半。

方泊跟隨雅克在龜茲行醫十年後,因在龜茲的一起醫患糾紛忽然棄醫從商,來到中原定居于九嶺鎮中。

楊刺史昨夜看到戶籍造冊,就派人連夜突審了獄中的方泊。

想不到方泊承認得倒是很快,將他殺害張希取臉,又給鄭滿換臉之事全都招認了。

可此案還是有許多疑點。

方泊說不清自己是如何殺害張希的,也說不清埋尸地點,對其他幾個換臉的受害者更是說記不清了,支支吾吾整晚什麼也沒吐出來,把楊尚也給磨累了。

楊刺史想著等天明再繼續審問,誰知清晨卻傳出方泊在獄中自盡的消息。

原來他一直將一顆毒藥藏在牙後,咬破之後瞬間斃命,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楊尚這才急忙修書一封,問楚莫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楚莫能怎麼辦?嫌犯死了,關鍵證人失蹤,幕後嫌疑人詐又詐不出來,他也很無奈啊。

夜幕低垂,綺月居中燈火搖曳。

暗燈照影,一個寬袖錦袍的公子半臥在窗前的坐榻上,邊翻著本古書,邊眼含秋水地望著對面一個正襟危坐的胡服女子。

朱影此時腦子亂哄哄的一片空白,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晚飯後陸雲舟把她喊來綺月居,卻依舊只是這麼像看叛徒似的看著她,好像在等著她自己招認似的。

「雲舟,你在看什麼呢?」她終于沉不住氣問道。

陸雲舟翻了幾頁書,隨口吟道,「清時難屢得,嘉會不可常。願為比翼鳥,施翮起高翔。」

「啊?」朱影已經準備好挨罵了,沒想到他卻念起了情詩,叫人好不適應。

陸雲舟將書放下,從小爐上倒了杯溫著的酒,放在朱影鼻子前面晃了一下,示意她喝一口,「曹子建的這首詩,花心你以為如何?」

一陣酒氣撲面而來,這是……桂花酒。

「願為比翼鳥,施翮起高翔。」朱影接過酒杯,怯怯地低頭喝了一口,「曹子建心性高潔,詩自然是好詩。」

「我年幼時,父親寵愛妾室文娘,對我母親多有虐待,更將我這個嫡子自六歲時起就流放在外。」陸雲舟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我那時每每看著天邊的比翼鳥,就想若是父親母親也能比翼雙飛,該是多好。」

「唉,我還以為你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雲舟,你在哪里見過比翼鳥?」朱影長睫下垂,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不忍責罵,忽又睜開眼睫看了對面的男子一眼,「我卻是從未見過。」

「在北漠見過。」陸雲舟飲了酒,被她看得滿面緋紅,正是眼若星辰,面若桃花,「花心,我說這麼多,就是想你明白,我絕不會像父親那樣寵妾滅妻,將來一定會一心對你,你……莫要再猜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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