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變天了

「中常侍賈粲兼領直閣將軍?」

宮牆之內,元冠受聞得消息面色一變,秋日的暖陽都無法令他感受到一絲溫度。

深呼吸了一口氣,元冠受拉著韋孝寬追問道︰「孝寬,此事可當真?」

韋孝寬一臉苦笑道︰「大兄,如何當不得真?你忘了,賈粲曾求家父以其兄賈緒為武威功曹,從那以後,在京城中便是我與賈粲往來。剛才在千秋門遇見,賈粲得意不已,向我炫耀此事,剛從中書省送到門下省,皇帝還沒用印。」

靠在爬滿了藤株的翠綠宮牆上,元冠受的大腦開始閃電般運轉,奚康生背叛元乂以後,奚康生、元乂、劉騰的鐵三角就變成了元乂、劉騰、賈粲,元乂控制外廷,劉騰控制宮內禁軍,賈粲監控皇帝。

而劉騰在去年去世後,中常侍賈粲便成了元乂在宮內最重要的黨羽,權勢燻天說一不二。

可無論之前如何 赫,賈粲只是內廷太監的首領,是沒有軍職的。今天驟然通過中書門下兩省加賈粲為直閣將軍,掌握部分內廷禁軍,到底是什麼意思?

元冠受的第一反應就是胡太後的密謀敗露了。

可如果元乂得知了參與的人,恐怕現在甲士早就圍了宮城了,要麼是元乂丟掉了領軍將軍的職位後進行的未雨綢繆,要麼是有風聲走漏了。

領軍將軍?

腦海中靈光閃過,元冠受拉著韋孝寬開始在南宮狂奔。

「去天牢!看崔延伯被沒被放出來!」

安北將軍崔延伯,是北魏威名僅次于征北大都督李崇的宿將,楊大眼故去後,更是公認的孝文帝那一輩的第一猛將。

而且他與朝野各派系的關系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簡單地說,哪邊都不靠,所以這次他被齊王整了,也沒人保他。

就這麼一位成名已久的宿將,被扔在天牢里愣是晾了好幾天。

空懸的領軍將軍,只有崔延伯有這個資格且能被各方接受。

元乂如果走這一步,之前試圖重新掌控禁軍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費了,因為崔延伯功勛卓著,沒有人能質疑他的能力和資歷,而且也不屬于任何派系。

如果崔延伯感念元乂,站到他那一邊,加上中常侍賈粲兼領直閣將軍,宮內的軍事力量對比將徹底失衡

天牢,獄卒休息的隔間。

「哥哥,如何這般匆忙?」

彭樂這黑廝正在擦著他新打造的精鋼狼牙棒,神態出奇的溫柔,見元冠受攜韋孝寬前來,好奇地問道。

「崔使君呢?」

見黑廝沒理解,元冠受又問道︰「哪個關在下邊很壯的老頭,還在天牢嗎?」

彭樂撓了撓頭,憨憨地說道︰「早晨還教了我打拳,下午便被人帶走了。」

「誰帶走的?」

「額」黑廝的黑鍋臉變得苦大仇深了起來,他最討厭思考。

「好像是叫什麼中暑省的大官。」

中書省,果然,元乂的狗腿子。

「大兄,怎麼辦?」

一路上,韋孝寬早就听元冠受說明了其中關節,那還不曉得,如今的大魏宮城,已經到了殺機四伏、暗流涌動的關鍵時刻。

整座宮城里的上萬人,每一個人,下一秒都有可能變成敵人。

壓抑的氣氛讓空氣都有些停滯,元冠受在天牢里踱步著。

「大兄,要不這幾日披扎甲,刀不要離手。小皇帝和胡太後不見得是能成事的,兄弟們的命沒必要給他們陪葬,備好馬匹,情況不對馬上走。」

元冠受擺了擺手,道︰「不能走,現在圍在皇帝周圍的都是明晃晃的靶子,宮城一落鎖,走能走哪去?不能表現得太緊張,反而會讓元乂過激。」

元冠受這麼一說,韋孝寬也反映了過來,如此緊張的局勢,一旦一方有過激反應,另一方為了先發制人,一定會做出更加越界的舉動。

「不過你說的有道理,還是要給兄弟們留條退路。」

元冠受躊躇了片刻,便低聲吩咐道︰「黑廝,天牢別待了,跟你孝寬哥哥去守千秋門,十二時辰輪班,一定要有信得過的兄弟控制千斤閘。一旦事有不逮,走水路往邙山大營撤。」

「這幾日,家人都往城外安排,不要留在城內,要變天了。」

「咳」韋孝寬咳嗽了一聲,元冠受反應了過來,三個光棍,都沒娶妻,好像也沒幾個家人要安排。

至于不靠譜的親爹元顥,就不勞元冠受操心了,性格謹慎猥瑣的元顥指不定都準備好了不知道多少條退路了。

從歷史上來看,見勢不妙馬上跑的風格,貫穿了大梁魏王的一生。

嗯,元顥跟他好兄弟蕭寶夤一樣,蕭寶夤是南齊的皇子當了大魏齊王,河陰之變後元顥見北魏天傾,一路跑到蕭菩薩那里,當了南梁的魏王。

再往後,就是那位「大將名師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的南梁軍神陳慶之北伐的故事了。

或許以後有機會見識見識連教員都贊嘆的陳慶之的風采?思緒扯得遠了,回到眼前,元冠受和韋孝寬隨著元乂的兩招狠辣回應,也開始各自行動了起來。

宮城西南的千秋門被可靠的部下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胡太後的心月復武衛將軍刁宣也找了過來,帶著一條不太好的消息。

「太後的意思是,讓我去找元乂把胡虔校尉要回來?」

武衛將軍刁宣有些不好意思,這種危險的活讓人去干,怎麼都難以開口。

他點了點頭,道︰「太後是這個意思,听說胡虔去見了元乂,具體說了什麼不知道,現在太後的處境變得很被動。」

廢話,被親佷子賣了還能不被動嗎?

跟著這群蠢材搞政變,簡直每時每刻都在挑戰元冠受的神經堅韌度。要不是跳反不了元乂,元冠受真想把這些蠢貨撇開。

「刁將軍,跟我交個底,胡虔到底知道些什麼?」

武衛將軍刁宣也一臉懵,說實話,他對于胡太後的密謀都是一無所知。因為刁宣能做到這個位置,不是因為勇武或軍功,純粹是因為他的妻子跟胡太後是感情非常好的閨蜜

胡太後在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上,根本信不過不靠譜的刁宣,所以壓根沒告訴他,這時候刁宣還以為胡虔只是向元乂說了什麼不該說牢騷話。

「行了,我懂了,你也不知道。」

元冠受邁著有些沉重的步伐去找元乂自投羅網了,命不由己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可不論如何,他都要搞清楚,胡虔到底透露了多大程度的信息,元乂又作何反應。

局面還沒到最差的地步,至少元冠受篤定,現在元乂還沒有足夠的理由和決心造反。

如果要造反或者廢帝,元乂早就干了,不需要拖到今天。而朝野中反對勢力,也不是第一天被元乂知曉,很多事情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就看元乂現在如何解讀這些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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