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如果

塞巴斯跟米婭的感情,轉折點有三個。

第一次是兩人在好萊塢的派對上相遇,互相有好感,但又礙于臉面,不能直說,只能用一次歌舞來展現內心。

第二次是塞巴斯事業好轉,米婭的事業則毫無起色。兩人事業上的差異以及塞巴斯背離夢想的行為讓米婭迷茫,兩人矛盾第一次爆發。

第三次,便是今天這場戲︰

米婭的戲劇徹底失敗,而塞巴斯也沒能到現場,她傷心欲絕,回了老家。而那天恰好有個制片人看到了米婭的表演,便讓她前往試鏡。米婭毫無信心,卻被塞巴斯鼓勵,成功拿下角色。

之後,米婭要去巴黎拍戲,臨走前,兩人來到第一次約會的天文台,最後選擇放手。

清晨,格里菲斯公園,陽光明媚。

第一次相遇時,這里是漫天星光,天空中透著紫羅蘭色的夢幻光彩。而到了分別的時候,天使之城這才顯出原本的樣子,灰白,明亮,容不下一絲的夢幻。

工作人員準備完畢,場記一打板,

「開始!」

兩人沉默相對,萬年懷念似的望著眼前的山路,又看看旁邊的燈柱,開口問,「什麼時候能知道結果?」

艾瑪咬著手指,兩眼望著腳下灰白色的城市,「他們說幾天之後,不過我是沒抱什麼希望。」

「你會得到這個角色的。」

「真的沒什麼希望‧‧‧」

「我知道‧‧‧我知道的,」萬年自嘲的笑笑,「你一定能得到這個角色。」

「我們現在在哪兒?」

「格里菲斯公園‧‧‧」

艾瑪又問,臉上露出一絲傷感,「我們,到了哪個地步?」

都是where  are  we,語境一變,就有兩種意思,雖然沒有「臥槽」這個詞意思多樣就是了‧‧‧

「‧‧‧」

萬年低下頭,後知後覺理解了她的意思,然後抬起眼,看著這個女人,看著那張傷感的臉,頓了頓,「我不知道。」

「我們要怎麼辦?」

「我覺得,我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萬年道,「等你得到這個角色,你得竭盡全力。」

「放下一切!」他強調。

對面,那雙漂亮的藍眼楮充滿了迷茫,萬年看了她一眼,心頭一顫,很快轉開了臉,不敢再看。

他害怕自己會後悔,會求她留下來,求她放棄夢想。

可他不能這樣‧‧‧

「這是你的夢想‧‧‧」萬年低頭看著腳下的石磚,強笑道。

「那你的夢想呢?」艾瑪手托腮,紅潤的臉蛋上,一粒粒的雀斑更加的顯眼,大眼楮里滿滿都是迷茫跟不舍。

「我會按照計劃,留在洛杉磯,拼搏事業。」

萬年笑了笑,起身,望著海平線,指著那邊道,「而你會在巴黎,那里的爵士樂也不錯,你現在也喜歡爵士了‧‧‧」

他靜靜望著艾瑪,看著抿著的嘴唇顫抖,看著眼神里蕩漾的不舍,「不是嗎?」

艾瑪也怔怔的望著他,眼前忽而一片模糊,她用力的眯著眼楮,大眼楮眯成了一條縫,強壓著淚水,不讓它落下,「對,我喜歡爵士‧‧‧」

「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著看。」

「我會一直愛著你的。」她安慰道。

「我也會一直愛著你的,」萬年也開口道,轉過頭,望著眼前蒼白的城市,「看這景色‧‧‧」

「我看過更好的。」她笑道。

「就是,難看死了。」

艾瑪帶著惋惜跟不舍,「我從沒在白天來過這里‧‧‧」

他同樣點點頭,望著面前的天文台,想著星空跟華爾茲。

天亮了,夢也醒了。

‧‧‧‧‧‧

艾瑪是個很奇特的姑娘,一直很開心,從來沒見過失望跟生氣,傻大姐樣兒。但又不像香江那幾位傻大姐一般的粗魯,反倒是很縴細,加起來,便形成了一種可愛的個性。

劇本上的米婭跟她十分貼合,萬年也不必說,倆人的配合,讓達米恩大呼人生值得,拍攝進度也是嘩嘩往前翻。

《愛樂之城》的故事架構本身就簡單,除了舞蹈拍攝起來比較費時之外,大部分的戲都是一場過。又過了半個多月,拍攝已近尾聲。

稍微困難的,便是幾場歌舞戲,尤其是最後一場,達米恩簡直把歌舞片的精髓放到了這里,一場歌舞,兩個夢幻,男女主角在幻想中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拍攝現場儼然變成了百老匯舞台。

懷舊的元素無處不在,燈光、音樂、歌詞、舞蹈,抑或是兩人的復古打扮以及賽璐珞膠片的昏黃質感,妥妥的彰顯出一種歌舞片復古範兒。

為了這場戲,大家足足排練了好幾周。好在歌舞不需要實地拍攝,在攝影棚中就可以完成,節約了不少時間。

講真,《愛樂之城》的情節,是真有點俗,全靠著歌舞跟攝影來撐場面。

落魄音樂家愛上小演員,倆人相濡以沫,然後生活所迫分手,上世紀好萊塢電影都是這麼寫的。

要是再俗一點,男女主角還會在未婚未嫁,事業有成之後相遇,順勢比翼齊飛。而更狗血一點的,大概就是男主角送女主角上飛機,然後順勢被踹。日後再重逢,你是商人婦,我是音樂家,一笑泯恩仇。

達米恩選擇的劇情就是後者,去了巴黎之後,米婭一躍成了名演員,五年之後嫁人有孩子,生活幸福,老公富有。塞巴斯也不賴,開了自己的爵士樂酒吧,生意興隆。

洛杉磯,又是晴天。

八月已近末尾,獅子座已去,天氣還是老樣子。

今天就是最後一場戲,拍完就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一間復古的爵士酒吧里,劇組正緊張忙碌著,萬年坐在鋼琴之前,彈著自己剛學會的city  of  stars。

不是他想瞎顯擺,而是有個喜歡湊趣的媳婦,非讓他表演一個才藝。

這貨穿著一身精致的高定西裝,腳上的還是一雙黑白撞色布洛克鞋,低調中帶著一絲騷氣,很像是那種在酒吧里騙小姑娘開房的滄桑大叔。

「你怎麼還留胡子啊,一點都不好看。」

一曲結束,劉思思湊過來,模著萬年臉上薄薄的一層胡須,給出最高指示。

「要展示成長,除了留胡子,也就只能換衣服了。」

萬年笑道,「我臉太女敕,要配這身西裝,還是得留點胡子才合適。」

「萬,準備開始了!」不遠處副導演叫道。

「ok!」萬年笑道,「要開拍了,你先下去吧。」

「噢!」劉思思點點頭,轉身坐在了吧台邊。

「你干嘛?」

「客串啊,導演都說好了!」她振振有詞道。

好吧,導演的媳婦能客串,我堂堂男主角加投資人的媳婦,當然也能客串了!

誰贊成,誰反對?

「開始!」

萬年坐在鋼琴前,台下掌聲雷動。他的夢想實現了,有很多人願意來听傳統的爵士樂。

待掌聲停息,他慢吞吞的抬起頭,望著遠遠離去的艾瑪。鵝黃色跟寶藍色的青春不見了,此時她身著一件高貴典雅的露背長裙,盡顯成熟。

幾乎與此同時,在俱樂部的門前,艾瑪停下了腳步。

紅色的長發散開,亮晶晶的眼楮在紅發間閃爍著。

兩人的目光恰巧踫上,兩人相顧一笑,暖風息吹,花好月圓。

萬年望著她,輕輕點頭,四目相對,從彼此的眼中牽出一縷細細的絲線。

艾瑪揮了下手,隨即轉身,留下一個背影。萬年望著那個背影,一縷細絲越牽越遠。

他眼里的,盡是往日的快樂,紫羅蘭色的天空,四手聯彈下流淌的歡快音樂。

他幻想過,若是自己當時能放棄爵士樂俱樂部的夢想,跟著米婭一起前往巴黎,興許兩人的結果就不再是這樣相顧無言。

兩個人會快樂的生活在一起,會有孩子,會有個不那麼豪華,但卻溫暖的房子。

而如今樂聲散去,幻想也像是舞台上的燈光一般幻滅。

當幻想回到現實,就意味著愛情的結束。

但他永遠不會忘記,不會忘記「我會永遠愛著你」的承諾。那句話永遠的留在心里,跟紫羅蘭色的天空,跟星月燦爛的華爾茲一起,埋在內心最深的角落中。

「‧‧‧」

監視器後的達米恩表情低沉,緊緊抿著嘴,似是想起了什麼。

《愛樂之城》的劇本,實際上是2010年左右,他跟前妻共同完成的。此時情景交融,演員一如既往的出色,他這個導演反倒是被勾起了懷念。

「卡,perfect!」

達米恩揉揉眼楮,從導演椅上起身,「感謝大家的努力,我宣布,《愛樂之城》的拍攝,正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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