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時過境遷

眼看小黃毛走了,思慧走了,神父走了,呂受益開始慌亂。

這個人,大概真的是一個天真的角色。

一開始能毫無芥蒂的去找一個賣保健品的替自己代購救命的抗癌藥,沒簽合同就給錢,之後還冒著坐牢的危險幫他賣藥。

他是真的認為,程勇、思慧、小黃毛、神父,還有自己,是一家人。

現在看著眾人各奔東西,他還是覺得,大家都喝多了吧?等睡一覺就都好了。

跟個小孩似的,活在夢里。

于是,胡哥坐下,胡子拉碴,面黃肌瘦的臉上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是不是喝多了?」

空氣凝固了,蒸汽升騰著,萬年手中的煙氣升騰著,倆人的目光一踫,一個滿是哀求,一個頹然苦澀。

「滾!」

只見胡哥臉上的表情慢慢的變了,不是那種彰顯演技的所謂大開大合,而是潤物細無聲,每一次變化都能清晰可見,最終匯成了情緒的轉折。

首先變得是眼神,哀求,不解,緩緩化作了絕望。

其次變得是嘴角,咧開的嘴角,緩緩垂下。

最後是鼻子,人在哭的時候,往往會收緊鼻子。

一絲絲的小動作,最後匯聚,情緒也從不願相信的倔強,變成了孤苦的絕望。

緊跟著,他也轉身離開了。

夜雨,燈光昏沉。時光如流水,再不復還。

「卡,過!」

文木野猶豫片刻,才喊了停。

他屬于那種特別現實的導演,有自己的想法和設計,能為了電影的最終效果去采納別人的意見,去妥協。

拍戲之前,他會對所有的事情有個安排,屬于那種一板一眼的導演。

為啥喜歡喊卡?

就是為了讓演員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想法,從某種意義上講,他跟墨鏡王有那麼點像。

只不過一個裝逼不說人話,一個則是禮貌待人,活月兌笑面虎。

他不太喜歡演員的個人發揮,可是對上萬年,他還真沒啥想法。

丫從來都是劇組里的天王老子,除了最開始拍電視劇的時候被導演嗆過之外,後來都是即興發揮居多。

設計也有,但是往往趕不上變化。

文木野現在就很沒轍,拍的跟想的不一樣,想的又沒人家演的好,看看這情緒變化,看看這層次感,不用簡直就特麼犯罪。

你說他人物形象不對?

爛人有什麼特征?

沒擔當,耍流氓是爛人,難道色厲內荏,欺軟怕硬就不是爛人?

‧‧‧‧‧‧

《藥神》拍了將近一個半月,劉思思的戲也到了尾聲。

按照萬年的話來說,攏共三場戲,就像指甲縫里的泥巴,想起來就洗洗,想不起來,就隨他去吧!

甭管對不對,反正說完這句話之後,那貨被媳婦暴打一頓‧‧‧

她最近閑的夠可以,《王國》拍完,一直要到十月份《捉妖記2》才正式開拍,一歇就是半年,通告不發,封面不拍,連個熱搜都不買,奇葩一朵。

這回的《捉妖記2》公司投資增加,本來安樂是準備請偉仔的,公司覺得沒啥必要。一頓撕逼之後,偉仔變成了謝君豪老師,春哥變成了金辰,楊佑寧更是得pia掉,丫古裝忒難看,換成朱藝龍得了!

一圈下來,成本減了不少,還能多花點錢寫劇本做特效。

揚子醫院,病房。

現在拍的是一年之後的劇情,幾人分道揚鑣之後,程勇靠著掙的錢開了個服裝廠。

一日,程勇在廠子里遇到了呂受益的媳婦,對方說呂受益買不到藥,已經不行了,求程勇幫他。

于是,程勇便來到醫院,看完重病的呂受益。

之所以剃頭減肥,也是為了跟之前的頹廢形象區分開來,這其中,小媳婦功不可沒!

「怕不怕?」推了個小平頭,瘦下來不少的萬年笑道。

「怕個屁啊,這有什麼嚇人的。」劉思思瞥了一下趴在病床上,給後背化妝的胡哥。

只見胡哥後背上血肉淋灕,血痂以及新鮮的傷錯,乍一看甚是恐怖。

白血病病人傷口的康復力度也包括他們整體的抵抗力,都要比正常人要弱得多,所以白血病病人容易被細菌感染。

這也是他們在治療過程中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只要是有感染的部位,就需要及時的清理傷口。

而所謂的清創,就是跟外科手術一樣,用手術刀清理傷口中的感染和異物,還是不麻醉的情況下。

不是人人都是關二爺,能受得了刮骨療毒的痛苦。

這一關,也是很多白血病人最難熬的。

「準備好了嗎?」文木野在不遠處問。

「可以了!」

不多時,化妝師退場,兩個即將貢獻出電影處子秀的小護士滿頭大汗的等在門外。

只听得一聲清脆的打板聲,

「開始!」

鏡頭下,胡哥面色蒼白,頭上帶著頂毛線帽,稀疏的頭發冒出來,油膩膩的。

「老呂!」劉思思叫他。

胡哥作出一副剛醒過來的樣子,轉頭,看見了一旁的萬年,苦笑著,

「頭發剪得蠻精神啊!」胡哥滿口滬上腔,正好是家鄉話。

「膽子挺大啊,都敢自殺了?」

胡哥苦笑著搖搖頭,艱難的抬手,指指床頭,「吃個橘子吧‧‧‧」

「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沒有藥啊,就這樣了!」

很簡單的理由,也最為無奈。

兩個小護士哆哆嗦嗦的入鏡,「來,二床病人清創了,家屬都出去吧!」

「卡,過!」

文木野起身,「準備下一場!」

下一場戲是呂受益清創,胡哥的主要作用,就是趴在床上,大聲的叫。

叫的越大聲,觀眾就越有感覺‧‧‧

「開始!」

「啊啊啊‧‧‧」

胡哥開始在病房里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在鏡頭之外,勇哥跟弟妹正摟摟抱抱的交流。

「噫,真嚇人!」

「是啊,我前期看劇本的時候還調查過,清創真的特別疼。就拿著小刀,把感染的肉和皮膚切掉,還沒麻醉劑。」

劉思思听著里頭的慘嚎,哆嗦了一下,「你說,生孩子是不是也這麼疼?」

「你這個聯想很奇怪啊。」

「我听密密說,真的特別疼‧‧‧」她瞥了眼萬年,「咱們什麼時候生孩子?」

「隨緣吧,這個事情,也沒法著急啊。」

「怎麼沒法著急?我听說,有個時間段是比較容易的。」她小聲道。

「然後呢,咱倆就在拘在家里,日復一日啊?」

「說什麼呢!」劉思思使勁拍了他一把,特不滿,「搞的好像我佔你便宜似的,不是你的啊!」

「還沒有呢,你這生什麼氣?」

萬年特想笑,弄得自己跟搞大姑娘肚子然後不認賬的渣男似的。

「卡,胡哥,你休息一會兒!」

文木野走過來,看著那膩歪的兩口子,先是極嫌棄的撇撇嘴,然後才道,「萬年,你感覺怎麼樣?」

「挺好啊。」

「你看啊,呂受益的清創時間那麼長,咱們正常人嚎兩嗓子就破音了,胡哥那邊反倒是一直很慘烈。這是不是,不太真實?」

「嗯,確實!」萬年擺擺手,「那你跟老胡說去啊,你是導演,問我干嘛?」

文木野抽抽嘴角,心道,我特麼不是害怕等會你又喊卡嗎?不然誰稀得問你?

倆月戲拍下來,萬年這貨就跟劇組太上皇似的,時不時就喊一嗓子,弄得文木野現在都養成個習慣,踫見拿不準的戲就先跟萬年說兩句。

寧皓︰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別生氣,老胡這麼演,也有他的道理。咱們劇組的人,就他在醫院待的時間最長,對病人的了解也更深,你不如先跟他交流一下,然後再決定。」

文木野點點頭,轉身跟老胡說道去了。

劉思思偷笑道,「你準備當導演啊?說話一套一套的。」

「我這麼有錢,肯定當監制啊。」萬年笑道,「導演多累,還是監制好,沒準還能娶倆媳婦。」

「你想死是吧?」她咧咧嘴,一口小白牙 亮。

估計是交涉順利,文木野出來便道,「咱們再來一次!」

「開始!」

胡哥再度開始慘嚎,先是破音,嘶啞的像是報廢音響。然後又慢慢安靜,慘烈的嚎叫變成了一聲聲扭曲的嗚咽聲。

「好,過!」

文木野對這次的表演很滿意,更有層次感。

「該這邊了,萬年準備!」

打板聲一響,「開始!」

一剎那,萬年的表情變了,眼神盯著病房門口,卻又很快移開,臉色蒼白,面無人色,情緒拿捏的恰到好處。

他是靠著眼神的變化來表達對呂受益受苦的不忍,身邊的媳婦則一臉木然,兩只眼楮像是蒙了灰的黑珍珠,不見一絲的動煥。

與第一次來看望呂受益的程勇不同,媳婦早就習慣了這種痛苦,這種慘嚎她已經听的太多了,如今已經麻木。

「好,過!」文木野還挺意外,都說自家老板娘演技不行,拍戲費勁,如今一看,也不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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