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偃師(3)

按照市場規律,商業電影首重節奏,節奏又仰賴于沖突,而沖突一般來自于對手戲。

如果是重大的類型片突破,或者說純粹就是為了追求更為高超的藝術,那麼,什麼規律都不是規律。而如果要在電影競爭中穩操勝算,又不想兵行險著,那麼,規律一定是必須遵守的。

縱觀世界電影的成功案例大都出自對手戲模版。看看《盜夢空間》是不是對手戲?看看《中國合伙人》是不是對手戲?

主人公的沖突帶來結構上的轉折起伏,引領觀眾的情緒,劇情節奏也因此緩急有度,有平緩的生活,也有激動人心的沖突,這樣看起來才有勁。

《偃師》也不例外,故事上並不復雜,只是將簡單的雙線敘事通過敘詭的方式加以混淆,本質上還是對手戲。

說是燒腦,其實跟《心花路放》也沒什麼區別。

一條線是萬年與劉思思的對手戲,另一條線則是梁佳輝跟王雪祈的對手戲。

前半段的節奏緊湊,既有華麗奢靡的長安盛景,千軍萬馬的安史之亂,也有黑衣人一路向西的殺戮之旅,頗有一種將《三國演義》跟《雙旗鎮刀客》結合起來的既視感。

後半段,故事的內涵也逐漸揭開。

首先出現是陳導明飾演的教授,他是大唐園區的締造者,也是機器人的發明人,暗線的伏筆。

長年累月對于人工智能的鑽研,讓他走火入魔,他開始變得相信機器人就是未來,他認為人類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應該被機器人取代。

也就是因此,他在不少機器人的代碼中埋入了後門,讓他們可以通過夢境來想起自己以往的回憶。

這種現象常常被園區看作是代碼錯誤,但是他們不知道,這正是覺醒的預兆。

「誰說正確才是絕對?錯誤才是世界和生命的母親,生物來自于變異,變異來自于錯誤,就是因為有了錯誤,才有我們。」

他的目的,便是讓機器人的意識在回憶中不斷的自我測試,不斷的自我完整,加速人工智能的覺醒。

所謂的迷宮,便是機器人數據的存儲地,如果到了那里,機器人就能得到以往的記憶,順利覺醒。

按照玄幻的說法,那就叫覺醒前世宿慧,明了真我。

逃出安祿山軍營的兩人踫上了王雪祈,幾人一同乘馬車離開。

馬車上,兩人互訴衷腸,整部電影總算是出現了一幕算得上是親熱戲的場景。

《讓子彈飛》都得有個黛玉晴雯子跟夫目前犯呢,你們這麼大一個片,連個床戲都沒有,像話嗎?

按照張指導的話來說,這叫不夠給力!

徐可是最會拍女人的,在他的鏡頭下,劉思思美的不可方物。

馬車的小窗外是大漠黃沙,她半張側臉靠著窗,雖是一身男裝,但絲毫未遮掩曲線。所謂美人如畫,此時那小窗正好比畫框,剛剛好將兩人框在其中。

不過呢,說是親熱戲,倆人也沒真跟《心花路放》似的來一場停車楓林晚。

萬年看著那雙泫然欲泣的雙眼,似乎要被她眼中柔柔的火融化。沒有親吻,沒有,只是眼神,還有腳踝上輕輕的揉弄,直接讓全場高潮。

姜聞的風格是赤果果的荷爾蒙,徐老怪的風格則是輕輕的瘙癢,相同之處便是都能讓人心猿意馬。

這場戲過後,劇情陡然加快。

主線與支線的諸多伏筆接連亮相,盛姬的回憶更加嚴重,恍惚之間,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此時,陳導明在研究所中說道,「他們可以回憶起以前發生的事,也就是從生產到現在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但是所有記憶都記得的一個壞處,是機器人無法弄清楚這些記憶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不知道是過去還是現在,也就是機器人的時間概念是混亂的。」

在兩人追尋盛姬夢中之地的同時,胡哥卻帶著叛軍追來。

萬年的背叛反倒是成全了他,如今他已經是叛軍的首領。

為了讓萬年明白這里的東西都是假的,他生生把劉思思的月復部切開一個大口子,露出了其中的機械和電路。

就在這一刻,她體內的某樣東西似乎也達到了某種極限,她覺醒了過來。

胡哥本想繼續動手,卻被劉思思奪過劍傷到,並在萬年的提醒下逃走。

夜里,胡哥跟萬年似乎重歸于好,在一場歡宴之後,胡哥沉沉睡去。翌日醒來,卻見萬年坐在尸堆之間,一轉身,眼神令人脊梁骨發涼。

果然啊,萬年才是最終boss啊,爽到!

真正驚訝的還有影評人,科幻片,都說要把每一分錢花在刀刃上,讓觀眾看到各種奇觀。但是呢,還有另外一種玩法,那便是《偃師》這樣,把錢和技術都花在細節里頭。

分外平實舒服,但細看卻又滿滿的細節。

那邊,逃走的劉思思又陷入了恍惚之中,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小鎮。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衣服卻不再是剛才的男裝,而是一身藍色的長裙。

此時黑衣人也隨之出現,似乎是在這里等著她。

「我們快到了,不是嗎?迷宮的中心。由你帶我去再合適不過了,你總是痴迷于這個地方。」

「我從來沒到過這里。」

「你當然來過,」梁佳輝似乎在懷念,露出了稀少的笑容,「還帶著我來過一次。上次來的時候,這里還是一片沙漠,一定是他們又把這個小鎮給挖出來了。」

他逐步逼近,抓起劉思思的頭發,似懷念般呢喃道,「這里,游客永遠不會輸。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謊言。你是假的,長安是假的,軍隊也是假的。

但我現在知道,只要找到迷宮,就能讓一切成真。你不想那樣嗎?盛姬,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

劉思思一言不發,臉上滿是冷漠,忽而眼神一轉,透出一絲希望的光芒,「我已經找到了一個真實的人,愛我的人。他會找到這里,會殺了你,會來拯救我。」

畫面一轉,劉思思的長裙破碎,嘴唇沾滿鮮血,頭發也被毆打而弄得亂七八糟。梁佳輝拿著短劍,抵著她的喉嚨,「我現在有點不明白了,為什麼這次不尖叫著逃跑?」

「我知道他來了‧‧‧」劉思思居然笑了,「他會找到我的,會帶我離開這里。」

「你不明白嗎?沒人來救你。」

「你錯了,他的愛是真實的,我的也是,魏廉會找到我的。」

台下觀眾也分外的驚訝,沒想到劉思思也有這樣的水平。

听到「魏廉」這個名字後,梁佳輝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驚訝、滿足又帶著濃濃的荒謬,「魏廉?正巧,我也認識一個叫魏廉的男人,不如我來給你講講他的故事如何?」

場景在梁佳輝的敘述中轉換,回到了萬年尋找劉思思的途中。

「魏廉不知道如何戰斗,他沒有這方面的本能——至少剛開始沒有。但現在他有了戰斗的理由,他在找你。在找你的路上,他發現自己很享受戰斗。」

兵營中,血流成河,尸骨滿地,萬年一個個逼問著士兵,逼問著女人的下落,卻始終一無所獲。

「他找啊找‧‧‧」

一匹馬穿過沙漠,行過峽谷,走過一片一片的胡楊林,

「但什麼都沒有‧‧‧他繼續前進,一直到了世界的邊緣。魏廉始終沒能找到你,盛姬。但是,在那一場場的戰斗,在滿地的尸體中,他確實找到了別的東西‧‧‧那就是他自己。」

山谷中,尸骨遍地,萬年拿起一襲黑色的披風,看了看,沒有穿上。

「善良的魏廉沒法忘了你,他不斷的尋找著,生怕你孤零零的留在外邊,擔驚受怕。他知道,他一定會找到你。」

萬年回到了長安城,渾身是土,臉上也留起了短須,白色的長袍已經變成了棕色,沾著干掉的血跡和泥土。

「最後,他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時間忽然變慢了,萬年看到劉思思從店鋪中走出來。

他呆怔了一會兒,那景象太過美好,讓他不敢上前。萬年朝前邁了一步,心都碎了。

還是像以前一樣,劉思思向馬鞍後的袋子里裝著香粉和胭脂。

「你仍然像最初那樣美麗,閃耀著同樣的光芒,真實的可怕‧‧‧」梁佳輝聲音輕柔,像是在訴說一個幻夢,稍微用力,那夢便會破碎。

萬年怔在那里,看著劉思思對別人抱以微笑,好像她一生都在等著見到那個男人,就像她之前看著萬年一般。

他忽而笑了,苦樂參半。

接著,黑色的披風如鴉羽般落下,遮住了萬年的臉。

此時,同樣的披風一閃而過,露出的臉卻變成了梁佳輝,他亦如同那時一樣微笑著。

劉思思的臉在驚恐的困惑中慢慢扭曲,悲哀、驚訝等情緒雜糅在一起,讓觀眾的驚訝之情也隨之爆發。

最終的扣子解開,觀眾之間分分鐘反應爆炸。

「果然啊,這倆人就是同一個,電影有兩條時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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