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龍頭椅(二合一大章)

作者︰南希北慶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其實不管是從歷史的背景來說,還是從生產力的角度來說,淘汰舊貴族制度,已經是大勢所趨,是無法避免的。

但楚國的問題又比較復雜,擴張的太快,版圖太大,其中又有著許多不同的族群,混雜在一起,而當前的管理手段,又是無法處理這些問題,這些問題一直堆積至今,變得是越來越麻煩。

故此楚國貴族還真不是尾大不掉,如果說要改革,徹底擊潰舊貴族勢力,極有可能會掀起一場內戰。

古往今來,很多君王都是通過武力來完成改革的,比較有名的就是漢景帝平七國之亂。

不同的是,漢景帝當時外部環境是相對比較和平,而如今可是戰國時期,沒有時間給予楚王來一場平七國之亂的壯舉。

如果真打起來,楚國就完了。

因為其它諸侯國都不可能放過這麼一個絕佳機會。

故此還真不是楚王意識不到問題所在,那楚懷王不也啟用屈原變法,只不過最終失敗了,雖然楚懷王志大才疏,但這還真不能完全怪楚懷王。

既然打不掉,那就得合作,畢竟政治就是一門妥協藝術。

姬定自然清楚楚國的情況,他一早就設計好要來楚國,當然是有備而來,他為楚國量身訂做的大小法,用學術語言來說,就是聯邦制度。

什麼是聯邦,就是一個個邦國連在一起,組成一個國家,這與楚國當下情況,十分相似

而當姬定在宴會言論傳出去之後,立刻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你一個洛人膽敢來我們楚國逞凶,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吳起可也沒有這麼囂張。

不得不說,這些貴族也真是無聊,要強迫他們接受新法,他們不爽,不強迫他們,他們也不爽,反正只要听到這變法,就渾身難受。

而昭陽邀請姬定變法的消息也隨之傳出,立刻便有不少貴族找上門來。

畢竟昭氏是代表著貴族,許多貴族認為昭陽這麼做,無異于是對他們貴族的背叛。

「你們說得不錯!」

昭陽直爽地點點頭道︰「我的確是邀請了周濟幫我去封地變法。」

「大將軍,您這麼做,我可就看不明白了,昨日您也在場,那小子是何其狂妄,竟然讓我們去求他變法,簡直就沒有將我們放在眼里啊!」藍林十分激動地說道。

昭陽瞥了眼他,神色稍顯不悅,你算什麼東西,膽敢這麼與我說話。

藍林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趕緊道︰「林冒犯了大將軍,還望大將軍多多見諒。」

昭陽倒也大度,並未與他置氣,道︰「其實我比你們更加生氣。」

藍林一愣,道︰「既然如此,那為何大將軍還要請他?」

昭陽道︰「看來你們還不知道我封地那邊的情況。」

眾人你瞧我,我瞧他,皆是搖搖頭。

昭陽解釋道︰「那邊才剛剛結束戰亂,有著一堆的麻煩事等著處理,不瞞各位,從去年到今年,我可是連一粒糧食都沒有收回來,最近我也一直都在為此頭疼,既然周濟那小子恁地自信,說不但能夠幫我管理好,還能夠為我帶來豐厚的利潤,那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大家突然反應過來。

古渤海那一帶地區,原本是屬于越國的,近兩年才被並入楚國,而昭陽一直忙于四處征戰,哪里有功夫去管,可想而知,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大將軍莫不是有意刁難周濟?」一人問道。

昭陽笑道︰「刁難倒也談不上,只不過他說他能夠上天,你若不讓他去飛一次,他又怎會摔得粉身碎骨,且還能夠一直這麼囂張。」

大家彼此互看一眼,覺得昭陽說得也不無道理。

姬定令他們當時無言以對,其關鍵原因就在于,姬定的牛皮吹得太大,都讓人哭笑不得。

簡單來說,就是不講道理。

因為貴族們就是反對變法,又怎麼可能又會求著你變法。

這是不可能的呀!

這沒道理的言論,那就沒有辦法去反駁,你只能說讓他去試一下,然後再看他得笑話。

不讓他試一試,就沒法爭得過他。

藍林突然問道︰「倘若周濟真的做到了呢?」

昭陽笑道︰「那自然是好事啊。」

藍林又問道︰「那大將軍是否會支持周濟變法?」

昭陽道︰「這事我支持與否,並沒有什麼用。」

又有一人道︰「大將軍謙虛了,大王可是非常器重大將軍,若大將軍不支持,大王決計不會任用周濟變法的。」

昭陽呵呵道︰「你們弄錯了,我的意思是,即便大王任用周濟變法,那你們也是可以拒絕的,周濟也可以拒絕的,變與不變,在于你們雙方。

故此你們今日來找我,其實是毫無意義的,只要你們不答應,那就什麼都不會變,大王也不會強迫你們的。」

「將軍此話當真?」

雖然昨日姬定說得很明確,但他們可不相信會有這麼好的事,這里面肯定是有陷阱的,但如果昭陽能夠保證這一點,那他們自然會相信。

昭陽點頭道︰「千真萬確!但如果周濟不願意幫助你們變法,你們也是強求不得的。」

「哼!我們才不會求他。」

「那就行了。」昭陽笑道。

他們來找昭陽,其目的自然希望昭陽能夠站出來反對姬定變法,這在政治中是非常常見的,也是非常正常的。

各國都是這麼玩的。

但如果真的如姬定所言,導致他們找不找昭陽,真是毫無意義啊!

決定權就在他們自己手中啊。

如果真的確定這一點,那他們還真無所謂。

但楚威王卻越想越覺得這有些別扭,本王要變法,你們竟然可以拒絕,那這變法的意義何在?

要知道如今國家可不是人民的國家,而是叫做王國,國家就是王的家,變法肯定是要有利于王,要伸張王權。

如果不是王權主導變法,那王權算什麼?

故此第二日早上,楚威王便又將姬定召入宮來,陪著他一塊吃早餐,吃完早餐之後,二人又在花園中散步。

「卿之變法,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寡人昨日思考一宿,還是未能想明白。」楚威王嘆道。

姬定道︰「大王想不明白,只因為臣並未向大王解釋清楚,不過這也怪不得臣,臣剛回來,本是在處理與秦國的事,不曾想他們卻主動提及變法一事,故而臣才被迫道出變法之策。」

楚威王呵呵道︰「寡人也未有怪卿,不知卿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姬定道︰「關于我們楚國的情況,相信大王最為清楚,若是如秦國一樣變法,需要承擔極大的風險,相信大王也不願意承擔這些風險。」

楚威王並未做聲,顯然也是默認了。

一方面他近年來是非常依賴昭氏、景氏、屈氏三大家族,而如今各諸侯國都還是非常強大,遠沒有到鳥盡弓藏的地步。

另一方面,他年紀大了,在這個時間點上,他不想采取非常激烈政治手段。

萬一斗到一半,他就撒手人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是打算為王子槐鋪路,先掃清一些障礙,最終讓王子槐來完成變法,姬定就是他為王子槐培養的令尹。

姬定又道︰「不過話說回來,不管是李悝變法,還是商鞅變法,他們其實都在強調一點,那就是嚴明法令。

故此臣私以為法令的內容,倒只是其次,關鍵在于‘嚴明’二字上面,只要法令嚴明,縱使法的內容不一樣,也能夠達到一樣的效果。

而目前楚國的問題就在于,這王權與貴族的權力很模糊的,在這情況下,王權伸張與否都在于王自己的手段。

如大王這般英明神武,自然是可以掩蓋住許多問題,但如果王的性格軟弱一點,那貴族可能會在王之上。故此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確定王與貴族的界限。」

楚威王稍稍點了頭,問道︰「那這界限在哪?」

姬定道︰「在于國家利益。」

「國家利益?」

「是的。」

姬定道︰「但凡是涉及到國家整體利益,就屬于王權,比如之前提到的貨幣,又比如說軍權,以及財政大權。」

楚威王立刻問道︰「軍權該如何劃分?」

這兩個權力,可是涉及到君王的核心利益,其中軍權是最為關鍵的。

沒有軍權的王,就是一個傀儡。

姬定道︰「軍權至關重要,理應是屬于國家,屬于大王,這地方上就不能擁有軍隊。」

楚威王不禁皺了下眉頭。

他倒也想,但是這可能嗎?

如果可以做到這一點,那就不需要搞什麼大小法,軍隊盡在我手,誰又敢不听啊!

姬定道︰「故此貴族的家兵,就不能夠稱之為軍隊,只能作為維護地方治安的存在。」

楚威王哦了一聲︰「你說得地方不能擁有軍隊,指得是讓他們換個稱呼啊!」

姬定點頭道︰「正是。」

楚威王有些失望,還以為有什麼高招,結果就是換個名詞。

姬定瞧了眼楚威王,道︰「大王,別看這只是換一個稱呼,但這是法,律法規定地方上不能擁有軍隊,那麼基于此法,征兵權自然也在國家手中,軍隊必須歸國家統一指揮,而這就是軍權的統一性,這與秦國變法又有何區別。」

楚威王點了點頭,這麼說來的話,換個名字還不真是自欺欺人,因為這是律法,是明文規定的,而且可以由此延伸出許多法規來。比如說,調集軍隊,必須是要經過國家的政令,貴族就不能帶著人馬到處溜達,貴族家兵是不能隨便出境。

這就是統一性。

楚威王越想越覺得這里面是大有學問,但一時半會倒也說不上來,不過他至少不虧,所謂的軍權改革,就是換個名字,于是又問道︰「財政大權又該如何劃分?」

姬定道︰「但凡涉及到財政,必然是更需要考慮其中的合理性,不能光考慮這錢多錢少的問題。」

楚威王點了點頭。

姬定道︰「對于大王而言,去向每一個人征稅,其實是非常困難的,反而更需要依托于當地貴族去征稅,這會使得國家的財政非常依賴于貴族。

故此,國家征稅,要選擇一種穩定,且大王可以直接管理的方式去征稅,人是流動的,但土地卻是不變的,國家可以根據土地來征稅,那麼朝廷唯一要做得就是丈量田畝,然後根據田畝征稅。

到底征收多少稅,臣的建議是,三十稅一,所得之稅,朝廷取四成,地方拿六成。」

楚威王皺眉道︰「三十稅一,朝廷還只取四成?」

姬定笑道︰「大王,賬目可不能這麼算,地方上就只是取一塊土地的六成,而大王您可是征收所有土地稅入的四成,包括貴族自己擁有的土地。」

楚威王眼中一亮,若是將貴族的土地全部算入其中,那麼算下來,這數目可就非常可觀了。

姬定又道︰「而關于工商業的話,這地方商稅就歸地方所有,比如臨街店鋪的稅入,這是因為朝廷想要收這部分稅入,也是很難的,那店鋪開門又關門,總不能天天派人去查。

而臣始終建議,財政上不要過多依賴于貴族,這流動性的稅收,就盡量交予當地自己去處理,如此還能夠促進各地區的工商業發展。

而大王就只針對那些固定不變的稅入,比如說礦稅、鹽稅,則由大王收七成,地方拿三成,這些礦產利潤很高,即便他們只拿三成,他們也會找人去開采。

但是將貨物販賣出國,那就必須要國家繳稅,為此,大王可在邊境建設交易會場,以此來征收商稅。」

說到這里,姬定頓了下,道︰「但是只進不出,那也是不行的,大王還得制定出一整套獎勵政策,比如說朝廷每五年丈量一次土地,那麼這五年之間多出來得土地,所得稅入,就都歸地方所有。

這麼一來,還能夠促使地方上開墾出更多的土地,土地越多,地方所得稅入就越多,大王自然所得更多。

還有就是獎勵軍功,但凡為國家立下戰功的士兵,不但給予田地,給予農具,還免除十年稅收。

反正我們楚國擁有許多荒地,在臣看來,沒有交稅的土地,就都是荒地,將這些土地就可賜予立下軍功的士兵,由他們去開墾,十年以後,國家便又多一份稅收。」

楚威王笑著點點,道︰「你考慮的還挺細致的呀。」說到這里,他稍微頓了一下,道︰「但是他們不見得會答應。」

畢竟還是要向貴族征收田畝稅。

姬定笑道︰「那些貴族之所以反對,無非是因為權與利,權力方面,只是劃清界限,他們的權力並未減少什麼,只是多了一些約束,但他們手中的許多權力也變得名正言順。

而利益方面,只要新稅制令他們得到更多,那麼他們自然就會接受。而這一點臣有信心,讓他們主動接受新法。」

楚威王笑道︰「好!寡人就等著看他們如何求卿變法。」

經過這麼一番交談,楚威王心中疑慮是煙消雲散,對于新法是給予肯定,但是否決定啟用姬定變法,還得看姬定在昭陽封地上的表現。

如果大家都不接受,他還是會求穩,關鍵就在于他年紀大了,不宜在這時候去激化矛盾,擔心自己沒有時間去處理這些問題

「先生,端木老先生來了。」

「是嗎?」

「如今正在廳中等候先生。」法克道。

「回來事太多,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事都給忘了。」姬定苦笑地搖搖頭,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得,道︰「對了!裝潢的事進行的怎麼樣?」

法克忙道︰「先生,我們才剛回來,府里的事,都還沒有!」

「我不是怪你。」姬定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只是讓你先別去搞裝潢的事,這事我自己安排。」

法克愣了下,道︰「先生,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姬定道︰「當然不是,只不過這事我留著另有用處。」

裝潢還另有用處?法克只覺莫名其妙。

但是姬定也沒有向他解釋,徑自去得大廳。

「老先生,別來無恙了。」

姬定拱拱手。

「別來無恙!」

子讓笑著點點頭。

姬定又問道︰「不知老先生可還順利?」

子讓稍一沉吟,道︰「順利倒是順利,但是楚王只是將老夫的船視作一件寶貝,對于墨學,楚王似乎並不感興趣。」

姬定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以為只能說楚王對于以前的墨學並不感興趣,但是對于我們的墨學,是很感興趣。」

子讓愣了下,旋即撫須笑著點點頭,「如此說,倒也沒錯。」

以前的墨學,更注重于思想,非攻,兼愛,尚賢,這些楚王不可能感興趣,而如今的墨學,那是工技之學。

對船感興趣,那就是對工技之學感興趣。

姬定又問道︰「大王如今又是怎麼安排的?」

子讓道︰「大王讓老夫先造出一艘船來。」

姬定點點頭,又道︰「老先生應該听說我變法一事了吧。」

子讓笑著點點頭,道︰「坐在家里,都能听見牆外之人在交談此事,這可是像極了你作風,變法都得讓人來求你。哈哈!」

姬定又道︰「而我的變法,是離不開工技之學的,到時老先生與我去一趟大將軍的封地,順便在那里造船。」

子讓笑道︰「那你可別失敗了!」

姬定笑道︰「有老先生相助,豬都能夠上天。」

子讓呵呵道︰「反過來說,可就對了哦。」

送走子讓之後,姬定便窩在書房里面,一直沒有出門,晚飯都是在書房里吃的,守在外屋的小鶯都不知道何時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早上,而且她還是被姬定叫醒的。

「先生,您昨夜一宿都在書房嗎?」小鶯揉著眼楮道。

姬定點點頭。

小鶯又道︰「那先生豈不是一夜未眠?」

姬定笑道︰「睡了一小會。你趕緊命人去準備早餐,待會我帶你們出去逛逛。」

「是!」

小鶯點點頭,但那對純淨明亮的眸子中卻閃爍著困惑的光芒,一宿未眠,第二日就跑去逛街?

洗漱吃過早餐之後,姬定便帶著小鶯、法克、莽出得門去。

話說來楚國這麼久,他們還真沒有好好閑逛一番,原本是有些期待的,但是似乎姬定並非是真的想要逛街。

哪有坐著馬車逛街的。

「停一下!」

在街上走了大半圈,車內的姬定突然說道。

莽立刻停下馬車來。

打著瞌睡的法克,不禁偏頭看去,只見他們正停在一間首飾店鋪門前,心想,先生是想買點首飾送給公主麼。

姬定從馬車內下來,徑自入得首飾店。

看店的店主立刻見姬定身著華麗服飾,還是從馬車上下來的,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迎上去,道︰「不知貴客想要做一些什麼首飾?」

姬定瞧了瞧店里放著的首飾,非常隨意地說道︰「我倒不是想做一個首飾,我只是想做一樣金器,不知你們這里是否做得了。」

那店主立刻道︰「這我不敢保證一定做得了,但如果我們這里都做不了,貴客你也別去其它店找了,不可能有人做得了。」

「是嗎?」姬定笑問道。

那店主道︰「不信您可去外面打听一下,在楚國,有哪家店比得上咱店。」

「我信你!」

姬定點點頭,然後從袖中掏出一張絹帕來,遞給那店主道︰「你看看,能不能做。」

那店主接過來一看,是一個長著四腳的塌,突然,他雙手抖了下,只見榻兩邊的扶手上,竟然雕刻成龍頭的模樣,「這這我可不敢做。」

姬定問道︰「為何?」

那店主道︰「你這可是龍頭,這龍頭可是象征著天子、大王,一般人可不能輕易使用,小店又怎敢做。」

說話間,他又不禁斜目打量著姬定,你丫是要造反麼?

姬定笑道︰「你先回答我,你做不做得了。」

那店主皺了皺眉頭,道︰「做是做得了,但也許沒法做得這麼漂亮。」

「差一點也行吧!」

「但小店可不敢接這買賣。」那店主搖晃著腦袋。

姬定沒有廢話,直接取下令牌,遞過去。

店主看罷,趕忙行禮道︰「見過客卿大人。」

姬定笑道︰「你別害怕,此物乃是我做來送給大王的。」

店主遲疑一會兒,道︰「就算如此,但我不敢做這主,這事這事我還得稟告我家夫人,才能夠決定。」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到時你給我回個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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