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賈寶玉失落沮喪,只身前去梨香院時,賈璉正準備出府一趟,前去尋找陳潁求解,他明明已經將能做的都做了,為何結果只是王夫人被送進佛堂,他不甘心,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就在賈璉準備出去的時候,邢夫人突然找上他,言說賈赦要見他。
父有命,子不敢不從,賈璉心中也些畏懼,但也只得硬著頭皮去見。
跨過那扇黑油大門,來到賈赦的東路院,別看這處院子不大,還位置偏僻臨近馬棚,卻種植著各種鮮花奇草,還有奇異美觀的山石,將院子裝點的美輪美奐,精致小巧。
邢夫人將他領到賈赦門外,說了句「老爺在里面等你」,便轉身離去,她如今可是要統管榮國府大小事的,耽誤一會兒,不知要漏掉多少銀子。
賈璉在門口猶豫著,站了許久才抬手敲了門。
「進來。」一聲嚴肅刻板且沉悶的聲音自門內傳來,賈璉雙手推開門扉,小心翼翼地進去。
只見賈赦全然不似往常那般,左擁右摟著姬妾,花天酒地。此時的賈赦穿戴整齊,端坐在太師椅上,板著臉,神情很是嚴肅,竟有些許不怒自威的感覺,讓賈璉很是懷疑自己的眼楮出了問題。
「站在門口做甚?進來,把門關上。」賈赦斥道。
賈璉一個機靈,連忙躬身說了聲「是」,反手將門掩上,然後走到賈赦身前,恭恭敬敬地站著。
「你找上你舅舅了?」賈赦眯眼看著賈璉,聲音很沉重,宛如鼓槌一樣敲在賈璉心頭。
賈璉雖然看不上這個窩囊的父親,但與生俱來對父親的畏懼卻不曾因為賈赦的荒唐減少過,甚至賈赦的暴怒無常,讓他更加畏懼賈赦。
「回老爺,兒子的確見過舅舅了。」
之前賈璉曾來找過賈赦,詢問有關于自己母親和舅家的事情,但賈赦覺得賈璉是個窩囊廢,糊涂蟲,白眼狼,所以狠罵了賈璉一頓,什麼也沒告訴他。
但是賈璉今早的表現著實讓他有些吃驚,賈赦的第一反應便是有人在賈璉背後給他支招,也就是說,賈璉已經找到張家那里,並且得到了他舅舅的認可。
賈赦又問道︰「你媳婦被下藥的事是你舅舅告訴你的?」
賈璉沒有回答,反而驚愕地問道︰「老爺,難道您,您早就知道下藥的事?」
「啪。」
茶杯從賈璉耳邊飛過,帶起的勁風吹的發絲亂舞,賈璉直接被嚇得愣在原地。
「囚攘的東西,你懷疑你老子?」
賈璉撲通跪下,連道︰「兒子不敢。」
賈赦嘆道︰「自從你娘走了,我便沒理過外面的事,有時間就及時行樂,多好?」
「我並不知道王氏給她佷女下藥的事,但我的兒子我了解,沒人教你,你做不出這些事來。」
賈璉心下猶豫,要不要把陳潁說出來,但想著賈赦這些年荒唐的樣子,賈璉還是將話悶在了肚子里。
就當是舅舅教我的好了。
賈赦見賈璉不說話,只當他默認了,又道︰「你費了這麼大的功夫,連苦肉計都使上了,還折了一個平兒,卻沒能把王氏怎麼樣,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又想要去你舅舅哪里訴苦?」
賈璉一愣,自己的心思完全被猜中了,這還是那個荒唐無度,暴虐無端的老爺嗎?
看著賈璉驚訝地張大嘴巴,賈赦輕笑一聲,笑容卻有些苦澀。
「當初王氏朝我頭上潑髒水時,我也是與你這般想的,可是慢慢地我就明白,事實、真相都是無用的,只要王子騰還身居高位,那賈家就不能和王家撕破臉皮,不管王氏那賤婦做了什麼惡事,也不會被休回王家,相反老太太還會替她遮掩丑事,最多就是一次次把她送進佛堂反省,然後在王家人出面之後再把她放出來。」
賈璉的嘴巴張得愈發的大,他實在不能理解,王氏一直在做損害賈家的事情,老太太為何還要以為偏袒他,賈家不是四大家族之首嗎,為何會如此忌憚王子騰。
賈赦仿佛一直都能看穿賈璉在想什麼,現在的賈璉和當初的他何其相似。
「你覺得賈家比王家厲害?想不通老太太為何要顧及王子騰?」
賈璉麻木地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他現在很亂,他已經無法集中思緒了。
賈赦長嘆一聲,說道︰「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賈家沒有能比得上王子騰的,甚至都沒有一個成器的,這才讓你祖父的‘京營節度使’便宜了王子騰,賈家在軍中的人脈也便宜了王子騰,因為咱們家中就沒有一個人能用上那些人脈。」
「我本想發奮一次,拿回屬于賈家的東西,但我已過了那個年紀,早沒了心氣,又被王氏一次次污了名聲,索性我就花天酒地,及時行樂。」
說到這里,賈赦的情緒激動起來,變得有些暴戾。
「以前我還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結果你讓我很失望,跟在那對虛偽的夫婦後面,人家都說你是跑腿的,是個管事的。那是什麼?那是下人!我賈赦的兒子自甘下賤給仇人當下人!」
賈赦毫不留情地斥罵竟讓賈璉生出一股勇氣,在心中憋了許久的話再這一刻終于有膽子說出來。
「這些都怪我嗎?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都瞞著我,小的時候你對我不聞不問,不跟著他們,我又能怎麼辦?」
雖是跪在地上,但賈璉這一刻膽氣豪生,腰背挺的筆直。
被自己的兒子反駁、質問、甚至話語中還帶著指責的意味,賈赦竟未發怒,反而是看著挺直腰桿的賈璉笑了。
看著賈赦不怒反笑,賈璉心頭直跳,剛才那股膽氣也一下就消散無蹤,整個人又無精打采地耷拉起來。
「你是不是真的想報仇?想拿回屬于賈家的東西?」賈赦問道。
賈璉有些迷茫,他不懂賈赦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之前他無知,還一心想著揭穿王氏,保住自己的爵位。可是經受了失敗後,他迷茫了,連賈赦都奈何不了對方,連老太太都要忌憚王子騰,他又能做什麼呢。
像自己父親一樣,什麼都不管,及時行樂?
賈璉不甘心變成賈赦這樣。
對,陳潁,陳潁也要像王氏復仇,他一定有辦法。
想到陳潁,賈璉的眼中煥發出希望,看著賈赦堅定地點頭。
「好!」賈赦騰的一下站起來,走到賈璉身前按住他的肩頭。
「你也不必頹喪,若是王家那麼好對付,這麼多年了,你舅舅早就成功了。這次雖然還是沒能成功,但你舅舅讓你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去問他罷。」
「我老了,就算賈家敗落,也還有著年頭,影響不到我高樂,至于你,你自己想罷,若是決定了,就來找我,至少我手頭還是有些力量的。」
失魂落魄地走出東路院,賈璉不知自己該去向何處,不知自己該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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