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懷疑成妖邪,陳潁卻是不卑不亢,直言「清者自清」,敢當面對質,自證清白。
這番坦然氣度,錚錚傲骨,讓太上皇愈發見喜。
但太上皇身中丹毒,和尚是唯一還有可能解毒的人,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能堅信。
再是喜愛陳潁,也只能忍痛放棄了,若是陳潁無法自證,他也只能學一學諸葛亮,揮淚而斬。
「李忠,去請大師來。」
隨著太上皇令下,那個曾去陳府宣過陳潁的老太監應聲出去。
陳潁暗道︰這李姓怕是太上皇賜的,看來太上皇很看重這位老伴當啊。
不多時,李忠便引著寶相慈和的高僧來到九華宮。
「見過陛下。」和尚單手做佛印于胸前,微微躬身向太上皇問禮。
然後便看向陳潁笑道︰
「阿彌陀佛,小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陳潁譏笑道︰
「大師還真是虛偽,既然污蔑我去,欲致我于死地,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當真令人作嘔。」
和尚收起笑容,冷肅道︰
「既然你如此著急,老衲慈悲為懷,這便為你超度。」
「且慢!」
上首龍椅上太上皇突然發聲制止。
和尚念了聲佛號,問道︰「阿彌陀佛,陛下有何吩咐?」
「朕已答應容許他與大師對質,自證清白,大師先別急著動手,不管怎樣,給他一個分辨的機會。」
「既然陛下有命,老衲就給他一個狡辯的機會。但任你舌燦蓮花,妖邪終將伏誅。」
陳潁傲然挺立,目不斜視地看著太上皇,鏗鏘有力說道︰
「陛下,今日橫遭誣陷,我欲以詩明志。」
「準!」太上皇高聲答允,「賜文房四寶。」
很快便有宮人抬著放有筆墨紙硯的書案進入殿中,擱在陳潁身前。
陳潁右腳劃動,以晦澀玄妙的步態挪動,最終與肩同寬,瘦挺的身形一瞬間仿若橫亙天地,氣勢驚人。
太上皇正驚訝時,只見陳潁提筆蘸墨,落筆成字,口中擲地有聲誦念著。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鏗鏘有力,字字如金鐵交擊,敲在太上皇心頭。
看到這一幕,和尚臉色無比凝重,他看出來陳潁這是在施展一道術法。
以詩引動九天之上,文昌六星神輝灑落,庇佑施術者邪祟不侵,這是道門術法。
此術成,陳潁星輝加身,他的術法就無法傷到陳潁,雖然他本來就不能直接對陳潁動手,不然也不需要借太上皇的手來毀了陳潁。
但是他以為陳潁不知道這點,現在是本元預感到危急,所以才讓陳潁激發了這道術法。
想到這些,和尚心中欲壞陳潁「歷練」的心更加堅定。
能恢復部分記憶,還能臨危激發術法護主,可見陳潁本尊非同小可,若是不趁著陳潁是個凡人除了他,將來他必是難逃一死。
當然,這一切都是和尚的猜想,他哪里能想到,這術法是陳潁軟磨硬泡從破足道人哪里學來的。
道人欲和陳潁合作,幫助陳潁以獲取功德。
對此,陳潁自然是樂意之至,但僧道兩個把他當成了大能下凡,他自然要端著架子,把這張虎皮扯起來。
所以陳潁向道人提了三個條件作為投名狀。
第一個便是這道術法,雖然上次被道人襲擊,自己無事,但不一定次次都能無恙。
而且這個世界既然有僧道這樣的小神仙,那說不定也會有妖邪鬼怪,弄一道保命的術法,有備無患。
道人並沒有告訴陳潁這道術法的名字,只說了施展術法的方式。
陳潁管這招叫「鴻運當頭」,除了陳潁那種晦澀玄妙的步伐,還要誦念合乎場合、心境的詩詞,方能引動代表著文昌帝君的六顆命星降下星輝。
施展條件很是苛刻,不光要誦念詩詞,還必須要合乎眼前遭遇和心境。
饒是陳潁這個文抄公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出一首《石灰吟》。
待陳潁最後一字出口,筆下也正好寫完最後一筆,瞬間陳潁身上氣勢大漲,如淵如岳。
原本不以為意還準備就此誣賴陳潁施展妖法的和尚,在陳潁念出最後一字時,兀地臉色慘白,後退數步。
不知是這麼回事,術法的威力超出了他的認知,和尚咽下嘴中鮮血,指著陳潁厲聲道︰
「此等妖法,還敢說清白?」
陳潁也沒想到這次施展出來的威勢會比之前嘗試時高出這麼多。
莫非是這次念的《石灰吟》與我的處境太過契合?
驚訝之余,陳潁立刻隨機應變,作出一副迷茫無措的樣子。
太上皇閱歷豐富,見過不少文人在作詩賦文時心念通達,精氣神容于一體,氣勢懾人。
雖沒有陳潁這般厲害,但也襯的陳潁這番表現在太上皇眼里不算太夸張。
所以在和尚呵斥陳潁時,太上皇並未開口,他覺得這還不足以證明陳潁是妖邪。
「大師此言何意?我不過是賦詩一首,表達被誣陷的心情,怎就成了妖法?」陳潁憤憤不平地質問著。
和尚一看太上皇的表情,便反應過來,太上皇並不像自己感受的這般直觀,在太上皇眼里陳潁無非就是作詩的時候意氣風發,氣勢大增,算不得什麼異常。
經過這次失利,和尚也冷靜下來,反正他有足夠的把握將陳潁定為妖邪,不必急于一時。
「巧言令色!既然你不承認,那老衲便揭穿你的真面目。」
「老衲問你,你一手創建所謂听風閣,把控輿論,左右民意,顛倒是非,蠱惑人心,這些你作何解釋?」
陳潁不屑地笑道︰
「你這話問的簡直可笑,試問誰家沒有這種利用輿論的手段,比起那些不容有自己以外聲音的人,我兼听廣納,對民間言論善加引導,雖有利用,也是善用。」
「若我這都算是妖邪,那些以輿論殺人的,豈非更加邪惡,你怎不去除了他們?」
見這一條難不住陳潁,和尚也不意外,陳潁身上反常之處多的是,他就不信陳潁能一直狡辯下去。
若是能?那如此一個完美無缺的聖人,豈非是更加妖異。
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