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在黛玉面前被陳潁踫了手的羞恥與刺激,許是陳潁的離經叛道帶給她的震撼,又或許是心底對黛玉的那一份艷羨,讓薛寶釵的熱癥又發作了。
鶯兒連忙跑出去,不多時便用錦帕捧了一粒丸藥並一盅不知是什麼的水回來,伺候著寶釵服下。
說來也是神奇,本來還止不住輕輕咳嗽的寶釵,服藥之後立時便不咳了,臉上的病態潮紅也很快消退,其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
陳潁看著那粒丸藥,暗想應該是冷香丸無疑了。
要是之前陳潁可能還會懷疑,那一堆花啊水的配出來的藥是不是真的有效,但見過僧道之後,陳潁也接受了這個世界的設定,一副奇怪的藥方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鶯兒拿著藥丸進來時還不覺,等寶釵將藥服下,陳潁便敏銳地嗅到一股淡淡地香味從薛寶釵身上散發出來。
也是陳潁五感都經過強化,不然也聞不到這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也奇特,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像是花香,卻又辨不出是哪種花的香味。
黛玉方才幫寶釵順氣,因此正挨著寶釵,便嗅到了寶釵身上的香味,因問道︰
「寶姐姐,你這是什麼藥,怎地吃了之後你身上多了股香氣。」
賈寶玉見寶釵吃下藥立馬就好了,本就好奇,一听說寶釵吃藥之後身上有香氣,忙要湊上去聞。
只是他才靠近兩不餓,便被一只討厭的手攔了下來。
「寶玉兄弟,你這是要做甚呢?」陳潁戲謔道。
寶玉漲紅著臉辯道︰「我找寶姐姐討一粒藥來嘗嘗,你攔我做甚!」
寶釵听了忙道︰「寶兄弟你又混鬧了,一個藥也是混吃的?」
陳潁笑道︰「寶玉,不是我說你,人家治病救命的藥,你卻要當個稀奇來吃著頑,未免有些不尊重,以後可別再這般了。」
被陳潁說教了一通,賈寶玉怏怏不樂地坐了回去,不敢再提討藥吃的話。
薛寶釵美目在陳潁身上流轉,她勸寶玉是因為怕寶玉吃出問題難跟老太太交代,陳潁卻是覺得寶玉的舉動不尊重吃藥的人,她又發現了陳潁與眾不同的一個閃光點。
「寶姐姐,玉兒問你藥名呢,我也想知道,你給我們說說罷。」
見寶釵盯著自己愣神,陳潁提醒道。
寶釵猛然回神,臉上一紅,解釋道︰「那是‘冷香丸’,專治我這熱病的。」
說著寶釵臉上一黯,接著道︰
「我這病也不知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花了多少錢,總不見一點效驗兒。
後來還虧得遇見一個和尚,專治無名的病癥,因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我先天壯還不相干,要是吃凡藥是不中用的。
他就說了個海上仙方兒,又給了一包末藥作引子,異香異氣的。他說犯了時吃一丸就好了。
倒也奇怪,這藥丸倒真有效,只是藥方所需的東西太難湊了些。」
寶玉忙道︰「不知是什麼仙方兒,寶姐姐說來讓我也長長見識,還能讓老祖宗幫著看看,許是方兒里的藥材府上就有呢。」
寶釵道︰「這方兒里的一概都是有的,只是有限的緊,最難得的是‘可巧’二字︰
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
將這四樣花蕊于次年春分這一天曬干,和在和尚給的末藥一處,一齊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天落水十二錢,白露……」
寶玉驚訝道︰「光這花蕊就得繁瑣死人,倘或雨水這日不下雨,可又怎麼辦呢?」
寶釵笑道︰「所以了!那里有這麼可巧的雨?若是雨水這日無雨,也只好再等罷了。
這還不止呢,還要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
把藥用這四樣水調勻了,丸成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壇里,埋在花根底下。若發了病的時候兒,拿出來吃一丸,用一錢二分黃柏煎湯服下。」
寶玉听這藥如此神奇,頗感興趣,又忙追問道︰「這般巧的藥,等十年也未必能湊齊,倘若一直不湊巧可又怎麼辦?」
寶釵道︰「湊不齊那也無法,只能說命該如此。
好在那和尚給了方兒之後,家里收集,可巧一二年間竟都得了,配成了一料吃著,現正埋在院里的梨花樹下。
後來再去集就沒第一次好運道了,至今還沒集齊呢。」
不止寶玉,香菱和黛玉听了也是驚嘆,世間竟還有如此趕巧,如此難得的藥方。
陳潁卻是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引得眾人都向他看來。
黛玉數落道︰「寶姐姐的藥湊不齊,你竟還覺得好笑?」
陳潁忙道︰「我不是笑這個。」
陳潁沒急著解釋,反倒先問寶玉道︰「寶玉兄弟,要是讓你去收集藥方里的東西,你怎麼做?」
寶玉有些不解,「還能怎麼做,自然是按著方兒上給的時間去收集。」
陳潁又問︰「那要是想快些集齊呢?」
賈寶玉想了想道︰「那就將各種花兒栽種在院子里,按著時間去收集,就不用到處找花兒了。
只是雨水那日的雨和小雪那日的雪,實在是要看天意,想快也沒有辦法。」
陳潁笑道︰「誰說沒辦法,我就有辦法。」
賈寶玉只當陳潁吹牛,嘲笑道︰「你還能讓老天按你的意願落雨降雪不成?」
寶釵也是不信,覺得陳潁有些夸夸其談,不過她並沒說什麼譏諷的話。
憨憨的香菱不必多說,向來是陳潁說什麼她都相信,哪里會質疑陳潁的話。
黛玉卻是若有所思,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眼楮里亮亮的。
陳潁道︰「我雖沒有呼風喚雨的本事,但卻有辦法收集齊藥方兒上的材料。
那雨水難得,皆因你們想的局限了,若是雨水這日金陵無雨,那揚州呢,京城呢,我赤縣神州疆域遼闊,總有一處有雨罷。
無論是在各地派遣人手收集,或是打個廣告收購,都能以最短的時間找齊,何須等上數年之久呢。」
黛玉笑意盈盈地看著陳潁,果然她又猜到了哥哥心里的想法,她很喜歡這種默契的感覺。
陳潁說完分地收集的辦法,抬頭一看薛寶釵卻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陳潁皺眉暗道︰怎麼看她這樣子一點兒也不驚喜,難道她覺得這個辦法不行?
因問道︰「寶姐姐,莫非是我說的不對,難不成這藥方兒要用同一地兒的花蕊和雨水?」
寶釵回過神來,忙道︰「不是,潁兄弟說的辦法很有用,我是懊惱自己怎地如此蠢笨,這些年來竟沒想到這樣的法子,可見還是要多讀書才是。
多謝潁兄弟。」
說著寶釵懇切地向陳潁行了一禮。
「寶姐姐別客氣,都是兄弟姐妹,難不成我有好辦法還藏著掖著?」
寶釵還是要謝,一面吩咐鶯兒去將此事告訴薛姨媽,準備謝禮。
陳潁忙攔下道︰「何必大費周章的,莫不是寶姐姐你拿我們當外人?」
寶釵忙道︰「潁兄弟我並無此意,只是如此大恩,豈能不謝。」
陳潁突然想起什麼,玩味道︰「寶姐姐非要謝的話,不如就叫玉兒一聲姐姐罷。」
這話一出,寶釵一愣,旋即想起剛才黛玉的頑笑話,倒也不覺有什麼,福禮叫了黛玉一聲姐姐。
倒是把黛玉因為剛才的頑話被陳潁翻出來,真要讓寶釵叫她姐姐,臊的面紅耳赤,不敢應聲,只得狠狠地瞪著陳潁這個使壞的人。
「玉兒,你快答應啊,寶妹妹好心謝我們,你不應聲像什麼話。」陳潁促狹道。
「呸,你又叫的是哪門子寶妹妹,真真不要臉皮了。」黛玉啐道。
寶釵也是被陳潁那一句「寶妹妹」羞紅了臉,低頭不敢看人。
賈寶玉在一旁看著三人嬉笑嗔怪,紅著臉頑鬧,他幾次想融入進去卻不知怎麼開口,只覺自己成了一個多余的人,悶悶不樂地走了。
「寶二爺,你這是要去哪兒?」鶯兒見寶玉要走,忙問道。
寶玉道︰「我這不愛讀書的人也幫不上忙,索性離了這兒清靜。」
賈寶玉突然生氣走了,讓寶釵極其難堪,追也不是,不追也不好。
陳潁笑道︰「寶玉的性子你還不知,定時你剛才那句多讀書讓他心煩了,且隨他罷,過會兒就好了。」
中午薛姨媽要留飯,感謝陳潁。
陳潁也沒推辭,讓人去告了賈母,中午自己和黛玉留在梨香院用飯。
等用飯畢,陳潁和黛玉便向薛姨媽請辭,要去尋探春她們姐妹,薛姨媽也沒多留,讓寶釵送一送。
「寶姐姐,你不一起去嗎?」黛玉問道。
寶釵道︰「剛又發了次病,這會兒身上有些乏,就不去鬧了,幫我跟姐妹們問好。」
如此,黛玉便和陳潁攜手往榮慶堂那邊去了,香菱落後一步隨侍著。
看著三人的背影,寶釵喃喃道︰「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
也不知她是再說陳潁和寶玉,還是再說她自己和黛玉,抑或是兩者都有。
「姑娘,人都走遠了,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