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潁提前就告知過竹硯,甄應嘉必定會派人尾隨,試圖找到假冒之人,讓他帶著甄家的人兜圈子,好讓那個人順利月兌身離開金陵。
竹硯帶著眾護衛離開廢棄莊子後,徑直前往陳家在金陵的一處宅院清理整頓,畢竟大冬日的,身上一層臭烘烘的河水淤泥,很是難受。
「爺設計的這個暖身貼還真是好用,要不然真讓我渾身濕透去那姓甄的演戲,怕是話都說不利索。」
竹硯月兌上滿是淤泥的外衣,從里面的防水衣內層取出幾個薄薄的方形方形小布包。就是陳潁仿照後世暖寶寶做出來的,竹硯口中的暖身貼。
其他幾個「濕身」的護衛也跟竹硯一般月兌掉外衣,取出暖寶寶。
「竹硯管事的演技也是爐火純青,那甄應嘉和章謙完全沒看出來是演的。」
「都是爺智計無雙,猜透了人心,按爺的說法,我這是本色出演,還有這麼多準備,要是搞砸了豈不是連爺吐槽的那什麼流量小鮮肉都不如。
爺說過,那些真正值得尊敬的藝人都是老戲骨,演戲都是實打實的來,不像我們還做了諸多準備。」
竹硯雖不知道小鮮肉是什麼肉,但他吃過蝦肉,又鮮又肥美,或許就是這個罷……
咳,扯歪了。竹硯知道陳潁從不會瞧不起他們這些身份低賤的人,不論是奴僕還是戲子——
金陵城,听風閣金陵分部。
今日座無虛席,還有很多人站著,三五成群低聲談論著。
談論些什麼呢,幾乎全都有甄家,揚州,白蓮教,名單這些關鍵詞。
「張兄,你說這甄家突然在听風閣刊登這樣一份名單出來,是何用意?」
「為兄也是模不著頭腦,前段時間甄家還和听風閣打擂,或許還是因為這個罷,甄家想證明一下自己和白蓮教沒有關系。」
「這甄家手里有白蓮教搜集的官員名單,不是更加惹人懷疑了嗎?」
「賢弟有所不知,據說這名單是揚州知府汪仁同汪大人交給甄家的,甄家將之公諸于眾,便是想自證清白,不管以前有沒有勾連,這次甄家和白蓮教是結下仇了。」
「要是這麼說,那甄家可不管是和白蓮教結仇了,甄家這是攤上事兒了啊。」
……
「老王,你說今兒個咋就這麼多人?」
「好像是甄家在听風閣爆出了好大一件事,引了這許多人來圍觀。」
「連個座位都沒有,站也只能站在角落里,倒不如回家抱著老婆睡覺,走了走了,老王你慢慢看罷。」
「李老弟,弟妹這幾天不是到了日子,身體不舒服嗎,你還回去個屁啊,哈哈哈。」
「是啊,我都給整忘了,我家那個正是這幾天時間來月信。
不對啊,老王你是怎麼知道的?」
「……」
……
甄應嘉在廢棄莊子里被竹硯氣到失言暴露了自己伏殺陳潁的事,章謙太極推手勸他們私下調解,不宜鬧大。
待竹硯與章謙都離開後,已是丑時末了。
甄應嘉索性在外歇息,等到第二日未時中方回到甄家。
早早地有小廝守在門口,見到甄應嘉的馬車連忙上面稟告。
「老爺,老太太讓奴才守著,等老爺回來,便叫老爺立馬去一趟瑞萱堂。」
甄應嘉雖然疑惑母親急著尋自己干嘛,但還是連忙往瑞萱堂趕去。
瑞萱堂內,甄家老太太臥在鋪了大紅綢緞面厚棉被的榻上,閉眼擰著眉頭,有丫鬟跪坐在一旁給她按揉著太陽穴。
「老爺還沒回來嗎?」甄老太太閉著眼問道。
給她按頭的丫鬟回道哦啊︰「已經打發了人去府門外候著了,老爺一回來肯定立馬就來見老太太了。」
「寶玉下學了嗎,怎的還不見來給我請安?」
「老太太喲,寶二爺今兒個跟著太太去廟里進香了,說是要給您祈福保佑您長命百歲呢。」
甄老太太听了笑的合不攏嘴兒,「看罷,都道我最心疼寶玉,可見是有緣由的,這些孩子里就屬寶玉最孝順。」
丫鬟附和著贊道︰「可不是嗎,都說寶二爺是個好的,對老太太和太太孝順,對姑娘們也上心。」
甄老太太道︰「去叫姑娘們來,陪我這老婆子樂呵樂呵。」
丫鬟領命去了。
甄應嘉來到瑞萱堂,見著母親在榻上閉目養神。
「兒回來了,給母親請安。」
甄老太太睜開眼看了看堂下的甄應嘉,依然沉默著。
甄應嘉覺著有些不對勁,試探問道︰
「老太太急忙喚兒子來,不知是有何要緊的事?」
甄老太太怒道︰「意思是沒有要緊的事我還見不得你了?」
甄應嘉慌忙解釋道︰「兒子斷不敢如此,母親說這話豈不是置兒子于不孝之地。」
「我問你,你昨天急急忙忙出去忙什麼大事去了,今天好多老親上門跟我哭訴,說什麼如今甄家勢大,連老親故舊一發兒看不上了,就差指著我的鼻子說甄家是白眼兒狼了。」
甄應嘉一頭霧水,自己昨天不是去處理跟陳家的事情嗎,難道自家這些老親還和陳家有什麼干系?
「母親可知他們說的究竟是什麼事,難不成他們是來為陳家抱不平的?」
甄老太太怒道哦啊︰「什麼陳家新家的,人家說你如今不把他們當回事兒,為了撇清自己和白蓮教的關系,把老親們的底兒都給掀了。
你說說你昨天到底干了什麼?」
甄應嘉忙道︰「母親先別生氣,兒子如今也是一頭霧水,讓我先去查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必定給母親一個交代。」
甄老太太揉著眉心嘆道︰「給我什麼交代,要交代的是今早上門的那些人。
也是奇了,你是做了多少沒良心的事,這會兒居然還不知道為了那件得罪了人,趁早弄清楚了,給人一個交代。
做老子的還沒自家兒子孝順懂事,我就指著寶玉讓我歡喜歡喜了。」
甄應嘉召來管家來福,黑著臉吩咐讓他去查查那些老今早攪擾老太太的內眷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情登門。
來福領命而去,轉眼就回來了。
甄應嘉罵道︰「你個老烏龜,磨磨唧唧的,不是讓你趕快去查嗎,怎地又跑來這兒了?」
來福委屈地低著頭道︰「老爺,我剛一出去就遇到顥哥兒在二門外,鬧著有急事要見老爺,偏守門的婆子說是太太的命令不許顥哥兒進內宅。
我見顥哥兒確實神色焦急,許是真有什麼急事,便進來和老爺說一聲。」
甄應嘉怒道︰「他能有什麼急事,還能急的過老親要和甄家翻臉不成,讓他滾進來說。」
「是。」
來福心里怨恨甄顥,要不是甄顥死活拽著不讓他走,他怕耽誤了老爺的事,又見甄顥是真的焦急,才進來通報,結果被甄應嘉發了一通火。
守二門的婆子听了來福傳達的話,終于放甄顥入內。臉色卻滿是譏諷之色。
對于這些甄顥全都暗暗記在心間,他不過是一介不受待見的庶子,府上下人叫他顥哥兒,叫比他小的寶玉二爺,他連排行都論不上。
這些屈辱怨恨靠他自己這輩子都沒法奉還,但好在他是有機遇的,他的遭遇入了陳家的眼。
只要他完成任務,這些瞧不起他的人……
甄顥急匆匆地進去,伏地叩首向甄老太太和甄應嘉請安。
「請祖母安,請父親安。」
甄應嘉不耐煩地道︰「起來吧,你有什麼事情趕快說,要是敢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消遣我,攪擾老太太清靜,有你的好果子吃。」
甄顥低下頭,眼里閃過一絲怨恨,顫聲道︰
「父親,確是天大的事情,否則兒子再不敢擾了老祖宗的清靜。
本來兒子是在父親書房外等著父親回來的,听聞父親直接來老祖宗這里請安,我便追了過來。」
「那你便說說看罷,究竟是什麼事情?」
甄顥道︰「昨日我本來想求父親同意我經商販茶之事,不料父親有急事外出了,我在客廳外遇到了汪大人。
我想著揚州有諸多好茶,便請汪大人去我院里喝茶,想求汪大人幫我和揚州的茶商搭上線。」
甄應嘉勃然大怒,喝止道︰「你說的大事就是你經商販茶的事?」
甄顥忙道︰「不是的,父親,我要說的事和汪大人有關。」
「那你就說重點,別扯你那什麼茶葉的事情。」
甄顥頷首道︰「汪大人說本來是有樣東西要交給父親的,但是父親急忙出門了,他恰好遇上我,又贊賞我的茶道,就把東西托付給我,讓我盡快轉交給父親。」
甄應嘉問道︰「汪仁同要給我什麼東西?在哪兒呢?」
甄顥回道︰「汪大人當時給我了一本冊子,說事關重大,十分緊急,一定要我盡快交給父親您。
可是父親因急事出門,我尋不到。便想交給老祖宗定奪,結果任兒子說破嘴皮,守門的只說奉了母親的令,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許我進內宅。
兒子又不敢輕易將那冊子交給下面的人,便去尋了頦二哥,求他帶進來讓老祖宗定奪。」
看見甄應嘉目光看向自己,甄老太太發話道︰「昨兒個一整天頦兒都沒來給我這老婆子求安慰,晚間時我還納悶呢。」
想到那個荒唐紈褲的佷兒,甄應嘉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