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潁川陳氏子年九歲

作者︰仙者之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夏朝,順治三年。

時維冬月,一艘宏偉華麗的二層福船並兩艘副舟行駛在運河之上。

寒風凜冽中,船頭卻有一小少年負手而立,月白色的絲綢袍服衣角被江風蕩起,撞在瑩潤的佩玉上。

陳潁來到這個世界九年了。

前世他父母雙全,還有一個妹妹,家里不甚富裕,勉強小康水平,雖然一生平凡,但也幸福,完全不像是網文小說里的主角模板。

今生,他是潁川陳氏嫡長孫,妥妥的世家豪族公子哥兒。

傍著潁川陳氏這顆大樹,陳潁本以為此生可以衣食無憂,再憑借超前一世的見識,力所能及地為民族做一點事,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痕跡。

誰知有個坑兒的爹,居然是個造反頭子,天天想著興復宋朝的江山。

陳潁詳細了解過這個世界的歷史,直到宋朝靖康之恥前都和前世地球一致。宋朝歷代皇帝親近文人清流,導致文武地位懸殊。

本來養寇自重的邊疆武將們,再屢屢遭受文臣打壓的情況下,放任遭了冬災的大金騎兵入關。

沒了武將的抵抗,金軍長驅直入打到了京城,大肆屠戮文臣,沒有如另一個世界一般「以和議佐攻戰」,也沒有扶持傀儡皇帝張邦昌立楚。直接廢了宋徽宗、宋欽宗稱元。

次年春,邊關武將們打著勤王之名紛紛率兵圍攻京城,終滅元。太祖皇帝李釗立國夏,改元天啟。

對于便宜父親的造反大業陳穎不太感冒,太平年間造反何其難也,更別說戰爭又會導致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一句無比殘忍無情的話。

偏偏這個便宜父親復宋大志雖九死其猶未悔,鼓吹陳穎是什麼天授神童,天命之子,意圖將其培養成造反派接班人。

對此陳潁也是無語,讓他一個成年人的靈魂裝嬰兒,做不到啊,自然就會表現的頗為奇異,落在便宜父親眼里就成了——吾兒有大帝之資。

至于便宜父親的身世嘛,當年金兵入京,宋徽宗趙佶將數位子嗣托付給心月復,最後只剩下被內閣大學士陳禺帶走的那位堅持到了武將反攻。

還沒等陳氏公布皇室遺孤身份,李釗便擁兵自立了,自此隱忍不發,暗中積蓄力量。

便宜老爹就是那位幸存的皇室遺孤之血脈,姓趙名旭字景晨,入贅到潁川陳氏,與陳氏族長陳鏡唯一的女兒陳楨結為夫婦,名義上是入贅,但趙旭的地位絲毫不低。

陳潁生而喪母,自三歲起就被外祖父和父親帶在身邊接觸造反大業,至今已有六年。

此次是陳潁第一次離開潁川,目的地是揚州。

夏朝太祖是馬上皇帝,太宗在位時欲行以文治,重用文臣,為了擺月兌武勛強大實力的束縛,遷都金陵。到了世祖繼位,于金陵十數年,武勛之列依舊勢大,便又一次遷都大名府(又叫北京)。北上定都,大肆削減武勛在南方的根基,終于使得文武平衡。

待到今太上皇繼位時,草原異動,又重用武勛,對于勛貴、宗室厚賞有加。

今上繼位後奉太上于九華宮,三年不改其政。如今三年已過,正欲大展身手,欲與一批寒門出身的文臣推行新法,澄清吏治。

但凡改革都需要龐大的銀錢,以往兩淮鹽運牢牢的把控在太上皇隆康帝手中,如今順治帝要大行新法,國庫無銀,自然要打鹽運的主意。

一心復宋的趙旭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大好時機,兩虎相爭,最是方便渾水模魚。趙旭便想趁此機會在江南鹽運上擴張一番。

陳穎主動請纓是為了去揚州一睹絳珠仙子真容。

自從知曉這個世界有著紅樓夢里的各路人馬,陳潁便一直想看看眾多金釵的仙姿,並沒有什麼LSP的想法,就跟前世記憶里那些想看看明星真人的粉絲一樣,單純地欣賞。

「爺,船頭風大,還是回艙里歇息罷。」

「還有其他事嗎?」

「您讓竹硯打探的消息已經送回來了。」

陳潁听後微微頷首,轉身回到艙內。

關于小廝,是外祖父陳鏡派來照顧陳潁起居出行的,按年齡排序分別叫梅筆、松墨、蘭紙和竹硯。

剛才喚陳潁回艙的是梅筆,這個名字沒少被陳潁吐槽,不過也沒打算給他改。

回到房間,拿過書案上的一沓資料,斜靠在榻上細看。

看完後陳潁面色古怪,記憶里有不少關于紅樓的陰謀論,以前陳潁都是不相信也不否定,反正只是猜測罷了,陳潁還覺得有一些猜測太降智了。

看完資料陳潁悟了,原來內宅婦人干起壞事來真心不要智商的啊,淨是一些害人還不利己的蠢事。

放下資料,手指輕輕叩著大腿,陳潁思索著這些信息該怎麼合理運用。

「梅筆,清點一下準備好的禮品,上岸後咱們直接去鹽政衙門。」

「爺,都整理好了,等船靠岸小的就遣人裝車往鹽政衙門去。」——

鹽政衙門前,一輛寶藍色華蓋馬車緩緩停下。

「爺,到了。」

一位氣宇軒昂的白袍少年掀開簾子環視一圈後,踩著馬扎下了馬車。

「勞煩通稟林大人一聲,就說是昨日投了拜帖的潁川陳潁來請世叔安。」

小廝梅筆上前塞給門房一錠銀子,「請諸位兄弟喝茶。」

一個門房收下銀子進去稟報林如海,又有一個笑著把陳潁引到待客廳,便有小丫頭奉上香茶。

盞茶未盡,陳潁便听到外邊一陣腳步,知是林如海來了,忙起身相迎。

待林如海進來,陳潁便看到一位身著墨藍色儒衫,腰間一條深藍色腰帶,衣襟處系著一塊翠竹玉佩的儒雅中年文士。身形瘦削,顴骨微凸,略顯憔悴病懨,唯獨一雙眼楮深邃有神,目光仿若刻刀,令人難以逼視。

「小佷請世叔安,冒昧叨擾還請原諒則個。」陳穎躬身一揖。

林如海受了一禮,開口道︰「初次見面,這塊玉佩便給你把玩罷。」

林如海身後小廝便將盛玉的托盤捧到陳潁身前。

「謝世叔厚賜。」

陳潁收下見面禮,兩人分主次落座。

林如海抬手飲了口茶道︰「你便是養正公膝下的潁哥兒罷,真真是一表人才,英雄少年啊,不愧神童之名。不知賢佷此行所為何事啊?」

陳潁拱手道︰「神童不敢當,小子此行一是奉家外祖之命來祭奠先嬸嬸,外祖父讓我告訴世叔,逝者已矣,節哀順變;另望世叔多注意家宅內事,勿要一心執于公務,須知修身齊家治國之道。二是讓我向世叔請教學問,明歲好下場一試。」

林如海起身向西邊一揖,沉聲道︰「如海謝養正公教誨,然海王事在身,又多病體弱,已無精力料理內宅,惟舍小家以全國事。至于賢佷只管安心住下,我定然盡心教導,方不負養正公當年授業之恩。」

陳潁听了暗自撇嘴,知道林如海一心忠于皇室,沒那麼容易听勸,反正自己也就傳個話,也沒指望林如海能听進去。

原著里林如海就是鞠躬盡瘁以報皇恩,陳潁也不知該贊他國士無雙還是該吐槽他腦子缺根筋。

林家列侯之家,底蘊深厚,既不用貪鹽運銀子也不缺下面的孝敬,只要他願意讓位大把的人盯著這個位置。就因為太上皇點他坐鎮鹽運,便連任多年,子死妻喪,甚至把孤女托付外家也不離鹽政之位,結果落個絕後的下場,何其不公。

斂去眼中那一絲憐憫,陳潁問道︰「世叔可否帶小佷往先嬸嬸靈前磕頭敬香。」

林如海也收起傷感,帶著陳潁往賈敏靈前,陳潁上了香,恭敬地磕了頭,便跟著林如海去了書房。

「賢佷如今讀了什麼書?」書房內,林如海又感慨一番當年向陳潁外祖父陳鏡陳養正請教學問之事後,開口詢問陳潁的讀書進度。

後世親戚長輩奪命三問之一——考了多少分。

陳潁嘴角微微抽搐,「不過粗讀了四書,如今剛讀到《詩經》國風篇。」

「不愧是養正公親自教導,那我便考考你的功課。」林如海捋了捋胡須笑道。

陳潁拱手示謝,「還請世叔不吝指點。」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可能背?」

「此句出自《詩經》中《國風‧王風‧黍離》。」陳潁點了點頭,便開始背誦。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

「不錯不錯,那你可知其意?」

陳潁略一思索,答道︰「知曉我心意的人明白我心中的憂愁,不知者還以為我留在這里是有所求呢。」

「嗯,不錯,雖還有些淺顯,但可見是讀通了的,養正公又教出一個好苗子啊。」

「世叔,小佷覺得此言很應您現在的處境。」

林如海眼中閃過一抹驚奇,「哦,賢佷有什麼見解盡可道來。」

「世叔坐鎮鹽政,遭受無數人眼熱覬覦,當地鹽商也極不好相與,可謂是四面皆敵。偏還有那起子人以為世叔貪圖鹽政油水豐厚,戀棧不去,豈不聞林家世代列侯,又怎會在意些許腌鹽銀,實乃小人之心。」

「那不知潁兒你如何看待?」林如海听的老懷大慰,連稱呼都變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世叔坐這個位子多年,各種明槍暗箭,熬得形容憔悴,何不謀求他處,以世叔的能為,必然大有作為。」

林如海直搖頭道︰「不妥不妥,我是太上親點的巡鹽御史,又是勛貴之流,非今上一系,一旦離開鹽運便難得重用,談何大有作為。」

「世叔此言差矣,今上聖明,重用有才有德之士,豈會顧慮世叔出身。再不濟,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也好過熬到油盡燈枯罷。」

林如海徒然提高音量,「海深受皇恩,唯有一心忠于王事以報君恩,豈能致仕而去,獨善其身,此話再莫要提。」

陳潁也不清楚林如海是顧忌有皇室眼線還是本心如此,或許二者皆有。反正現在是談崩了,兩個人之間氣氛尷尬。

「爹爹,快嘗嘗玉兒做的蓮子碧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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