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真的。」陸枉凝皺了皺眉，對他的說法表示了明顯的駁斥，「多少人希望有你這條件呀。」
「他們只是想想，我身上可以拿出來的點又不是老天給的。」江之永難得嚴肅。
有錢？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半夜加班的時候有人看見嗎？
為了公司決策焦慮得整夜整夜睡不著的時候，也沒人知道。
長得好看？或許骨相是天生的。
但他的長相與氣質里，都是他讀過的書走過的路吃過的虧，但凡這二十多年少經歷一些，他都不會是現在的江之永。
身材好？每周固定三天的鍛煉可不得有些表現，不然他花出去的時間和汗水算什麼？
羨慕歸羨慕，可沒多少人會因為羨慕就努力，坦然自若的躺在原地還要說別人是老天厚待就太過分了。
但是這些他不會跟陸枉凝說，他說不出口。
磨難說出口之後，好像就不叫磨難，反倒成了求可憐的工具。而他不會把自己軟弱的那面暴露出來。
漢廣集團的小少爺在人前就要永遠意氣風發，最好是大家都覺得他生來得天獨厚。被人羨慕的感覺比被人同情好了太多。
「吃你的飯吧。」江之永用筷子尾部敲了敲桌面，「要是羨慕我的生活的話，不如早點吃完去加班。」
陸枉凝本來被他嚴肅的臉嚇著了，結果一听到加班猛的一激靈。
「加什麼班？」打工人的重點或許永遠在加班和休息。
「自主加班，不是羨慕我有錢嗎，你加班你也有錢。」江之永笑了笑。
「我加班能加到和你一個工資嗎？那我不得輪軸轉轉死了？」
「至少比現在好點兒。誰都會騙你，但是工作不會，明白嗎？」
他難得拿出領導的派頭教育人，陸枉凝也就听著。她承認江之永的能力，來漢廣集團也是希望能從年少有為的總裁身上學到什麼，此時自然不會反駁。
「做事兒是實打實的，就算是眼前看不見成果，也是積累。況且人不能為了結果而努力，相比起來過程更重要。在你向前的路上遭遇的一切，都是上天賜你的禮物。」江之永堅定的說。
兩顆漂亮得像玻璃珠似的眼楮閃爍著光芒。
萬夫莫敵，陸枉凝心里忽然冒出了這個詞。在向前的路上，他就是萬夫莫敵的，沒人能擋住他的腳步，他會把每一塊絆腳石變成他的經驗，用來堆砌成功的高牆。
「少爺，你好像人生導師。」陸枉凝忍不住說。
「是嗎？」江之永笑了笑，「我當初真的想過當老師的。」
「那後來……」陸枉凝問一半忽然想起漢廣集團是家業，他要是去做老師，就沒人繼承了。
「後來因為長得太好看而沒當成。」江之永接口道，「對著我這張臉誰能認真學習？」
要不是因為實在過于沒有邏輯，憑借他一本正經的臉，听得人就不得不相信。
陸枉凝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
自信，很有他的風格。
這話換個人說陸枉凝都要翻白眼，騙鬼呢？但是是江之永說出來的，她就覺得很合理。他就是一個任性又自信的小少爺，同時也擁有自信的本事。
不過她知道江之永沒說真話，這後面大概有什麼說不得的理由吧。既然他不想說，陸枉凝就沒追問，可她的好奇心並沒有就此熄火。
陸枉凝鬼使神差的晚上做夢還夢到了江之永當老師。
干練筆挺的西裝換成了比較休閑的運動裝，細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溫和又不失距離。江之永站在講台上握著半截粉筆，將黑板上的題目一步步的解出來，最後大功告成的在答案旁邊敲下一個點。唯一不變的應該是他自信的表情。
第二天睡醒看到江之永的時候，陸枉凝的腦海里控制不住的浮現夢里的那副無框眼鏡。
其實他並不是近視，雙眼5.3的視力實屬難得。但如果他當老師的話，就該有一副眼鏡，或許……眼鏡配上西裝也很好看。
一整天陸枉凝都覺得她跟個神經病似的，眼神黏在江之永背上，還很明目張膽。
因為江之永被她看得肉眼可見的不耐煩。
「怎麼了？」江之永耐著性子問。
他的臉經歷過太多眼神了，按理說他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反應，長得好看就該有被人多看兩眼的自覺。
江之永自認很有自覺，換個美女盯著他看說不定他還會回頭報以微笑，但看著他的是陸枉凝。這讓他覺得很奇妙。
陸枉凝是來送咖啡的。
「啊？！」沒想到看得太入神動作有點呆滯，被他一喊回過神來的瞬間，那杯略帶溫度的咖啡隨著她手抖的幅度小半杯潑灑了出去。
江之永飛快的岔開腿想保住他的褲子。
「……」晚了一步，他看著深色面料上熨濕的一片有種沒法言說的感覺。
一個智商正常的成年人就不應該干出這種事，不過什麼事情發生在陸枉凝身上都很正常。
「江總不好意思。」陸枉凝著急忙慌的從桌上猛抽了幾張紙就往他褲子上按。
陸枉凝飛快的松了手，看到弄濕的位置她也不好意思幫忙。
雖然是她的杰作但還是……不太合適。
「我自己來。」江之永接過紙按在他的大腿根上蹭了幾下，「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啊？」陸枉凝眨眨眼，她覺得江之永腦子越來越不正常了。
都被潑了一腿咖啡還要告訴她一個小秘密，怎麼，被水潑是他的特殊開關嗎？
「我這條褲子五位數，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目前為止今天是第一次穿。」江之永抬起頭笑了笑。
「……」所以這條褲子要算在她的賬上嗎？
五位數的褲子，瓖鑽了啊！陸枉凝震驚的看了看，就是普通的西裝褲，怎麼看都是最普通的那種，這價格跟打劫似的。
「你要發票嗎？」江之永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不……不用了……」陸枉凝低著頭，「洗洗還能穿吧？」
「不能水洗，咖啡印子大概率弄不掉。」江之永說。
「深色的褲子也看不出來印子吧。」陸枉凝小聲嘟囔著。
怎麼這麼敗家，五位數褲子穿一次性的？！
「是看不太出來，所以給你打個九折？加上折舊費，算八折怎麼樣？」
陸枉凝感覺看到了生的希望，猶猶豫豫的問︰「打八折、是多少錢？」
「兩萬六千九。看在我們的關系上給你模個零頭，兩萬六吧。」江之永很認真的算了算。
「那不還是五位數！」她活下去的希望又被掐滅了。
「請問小姐怎麼結賬？」江之永憋著笑伸出手。
陸枉凝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兩萬六，幾個月的工資？她是不是不適合上班，越上班錢越少，要麼花在醫院要麼賠給老板，天生相克啊。
她心一橫，閉著眼楮吐出兩個字︰「沒錢。」
反正就是沒錢，兩萬六她怎麼可能掏的出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她們家是不是基因里就有條會欠別人錢，然後分別在她和她爸身上表達出被動和主動的差別。
「沒錢怎麼辦呢？要不，肉償吧？」江之永說。
陸枉凝震驚的後退了兩步跟見了鬼一樣打量他，一時之間分不清肉償到底是誰吃虧。在她認真的考慮可行性之後，臉色不知不覺的緩和下來，看上去展露出‘好像也不是不行’的表情。
江之永懵了，「我開玩笑的，肉償你想得美。」
「我沒想！」陸枉凝窘迫的反駁他，「誰想了？」
雖然……她在內心的天平已經傾斜，但她沒發覺，也不會承認。
「沒想就好，我不做虧本買賣。」江之永說，「褲子下午幫我送去干洗，盡量處理吧，毛手毛腳的。」
「知道了。」陸枉凝轉身要出去，「你先換下來，手上工作弄不完，我午休時間帶出去弄吧。」
「你去哪兒？」
「出去讓你月兌褲子。」
「我後頭有休息室，我進去換。」
陸枉凝只好坐在會客沙發上等他換了褲子出來。
當老板真好啊，還有自己的休息間，好像顧遲都沒有。
陸枉凝沒來由的冒出了一個念頭。
她也想要有自己的休息間。
可她不是一個會疲倦的人，上滿發條的陸枉凝在前進的道路上喪失了疲倦的功能，睡覺只是為了維持基本的身體運轉。如果人困了才需要睡覺的話，那麼她能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工作。
她為什麼想要一個休息間？陸枉凝忍不住想，不需要休息的人怎麼會奢求這種？
或許對她來說，休息間只是一個代表，意味著和別人不一樣的地位、成就，意味著職業上的高度。當她知道江之永有自己的休息間的時候，就代表著她心里江之永的地位也叫做休息間。
她想要的……是和江之永一樣的成就嗎？陸枉凝被自己嚇了一跳，她想要並肩站在他旁邊。沒有原因的想要去到那個位置上。
陸枉凝不確定她拼了命的干活兒是不是單純為了錢了，亦或者是想要跟他站在一起。
我不比你差。她看著休息室緊緊關著的門，忽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你拿去干洗吧。」江之永把疊好的褲子遞給她。
「江總，有袋子嗎？」
「我穿過的你嫌髒啊。」他扒拉了一下手邊，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拿來裝，「你自己找一個吧，我這兒沒有。」
她不是嫌棄，是避嫌。從老板辦公室出來揣著條褲子不是很詭異嗎？
果然當她拿著價值五位數的西裝褲走出這扇門的時候，每個路過的人都是一臉難以形容的表情，熟悉的‘你看吧’！陸枉凝已經能從她們臉上的褶子里讀出奇怪的感覺了。
陸枉凝盡量面不改色的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