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江之永把砧板上切好的小蔥往鍋里一倒,合上砂鍋的蓋子,轉身給了顧遲一腳︰「別他媽嗦嗦的,不干活就出去,盡在這里搗亂。」

把礙事的趕走了以後,江之永轉身回去切菜,伴隨著菜刀一下下剁在板上的聲音,他忽然祥林嫂附體一樣叨叨起來︰「顧遲,你最近很奇怪,平時當個甩手掌櫃當的不是挺開心的,這幾天怎麼這麼積極?你是出了個車禍之後,換了個人嗎?」

顧遲一邊從櫥櫃里拿出碗筷,一邊盯上了江之永的酒櫃。

他在醫院吃齋念佛太久了,心里十分懷念俗世的味道,而且江之永的藏酒,大多都是天價,平時想喝也沒什麼機會。

顧遲熟練的從櫃子里抓出兩個高腳杯,又隨便撿了一瓶紅酒,坦然道︰「隨口問問而已,你不告訴我的話那最好。」

「你想得美。」江之永想也不想的回答他,「找個機會我會把所有的工作都丟給你,我得去休息幾天。」

再不休息,他就忙禿了,男人最忌諱的就是中年禿頂。即使他的顏值能打,但這並不是糟蹋自己的理由。

鍋里炖著的豬蹄熟得差不多了,厚實的砂鍋蓋在也擋不住香味一陣陣的從里面飄出來。江之永十分熟練的用筷子戳了戳最上面的一塊,焦糖色的表皮淺淺的凹下去一個印子,在他拿開筷子的一瞬間又迅速的回彈回來。

看來就算他這段時間都很忙,根本沒空下廚,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發揮,以前的底子都還是在的。

當他把菜都裝好一碟碟端出去的時候,陸枉凝也已經順著香味出來了。為了不被房東毆打,她計劃著真就餓一個晚上,在自己房間里好好的當一只縮頭烏龜。

可惜敵人過于狡猾,實在沒有抵住美食的誘惑。陸枉凝有些好奇,江之永自己做飯那麼好吃,他到底怎麼忍受天天吃阿姨做的那些家常菜的?差倒也說不上差,只是在比較之間傷害還是太大了。

等江大廚把圍裙一摘,順便跑回去換下了自己一身油煙味的衣服,又再次的來到餐廳的時候,所有的景象都讓他不由得雙眼一黑。

這三個紅酒杯,是什麼意思?

他繞著餐桌走了一圈,沒收了顧遲和陸枉凝面前的杯子,原路放回了櫃子里,並且將八百年沒扣上的門鎖反手就帶上了。

江之永一瞥顧遲手里的紅酒,毫不猶豫的就奪過來放在自己面前,冷笑一聲︰「你們兩誰配喝酒?自己心里是不是沒數?」他不動聲色的把兩疊肉菜往兩人面前推了一些,「大病初愈的多吃點。」

這場面一點都不符合他的風格,他不應該是這樣的老媽子形象。提前不知道多少年感受了一把單身離異帶兩娃的感覺,哪個都不讓人省心……

顧遲眼瞅著自己拿出來的酒被江之永一個人獨享掉,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安靜的撿著自己面前的菜。

進醫院沒多久江之永就把他從國外帶回來的資料全都拿走了,顧遲忽然想起來這個事情,便問他︰「陳然呢?」

江之永看了他一眼,在飯桌上說這個他有些猶豫。不過陸枉凝也不算是外人了,听一听應該也沒關系。

江之永︰「停職了,現在在局子里思過呢。」

顧遲怔了一下,那些好像也不至于進局子啊。

江之永坐在對面頭也不抬,對于顧遲的不解他心里有數︰「毆打婦女,送進去關幾天不正常嗎?」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看顧遲一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表情,江之永決定好心的跟他解釋一番︰「前兩天把這小姑娘揍了,要不是我來的快,現在她都吃飯有人喂走路有人推了。」

當事人陸枉凝︰……

倒也不必這麼夸張。

陳然這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有,活像是人間蒸發了,並且沒有人敢討論他的事情。

陸枉凝筷子往筷架上一搭,想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了,卻被顧遲搶先開了口︰「膽子這麼大啊,怪不得能做出那些事來。」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那些境外交易一點點的順清楚,顧遲又問︰「那些你拿走的資料,去查了麼?」

「丟給江柳了,他還沒跟我細說。只是說最近的事情跟他多多少少月兌不了關系。」江之永頓了一會兒,想起來顧遲是個斷網好幾天的2G沖浪人,于是補充道,「藍橋這個項目從開機就一直情況不斷,都跟他有月兌不開的關系。」

顧遲︰「是麼,我前幾天隨手翻了翻,我還以為是沈微自己有問題。」

「他是問題不小,但是沒到這麼嚴重的地步,背後有人在操刀。而且現在看來,那個記者或許不是爬進來拍的照片,很大概率是有人帶著進來的——那天,陳然也剛好來了,此後就沒怎麼出現了。」

顧遲皺了皺眉,他想不通陳然為什麼會跟這些有聯系,對他來說好處在哪里?他在漢廣集團干了這麼些年,應該也沒有什麼虧待他的地方吧,怎麼人到中年了想著跳槽了?

顧遲說︰「那抄襲是怎麼回事兒?」

「還不知道,江柳最近辦事有點磨蹭。」江之永搖搖頭,瞥了一眼旁邊吃的正歡的陸枉凝,要不是為了去查她家的事情,也不會現在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知道的就是,兩次的輿論消息都是從同一個地方發出來的,這是唯一的聯系。」

陸枉凝被莫名其妙的刀了一眼,停下了夾菜的手。少爺這一眼是什麼意思,我現在是應該說話嗎?她深刻的反思起了自己,在飯桌上悶著頭吃飯不說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

但是鑒于他們的話題已經遠超陸枉凝的認知,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好又夾起一塊叉燒塞到嘴里讓自己看起沒有那麼尷尬。

高階人士的交流,和她沒有什麼關系,她最好還是當好餐桌上的無情清盤機器就好了。

「是從……大森集團那邊出來的消息麼?」

顧遲低著頭,想起平塚裕介信誓旦旦跟他說的江氏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當時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現在明白過來了,這位新董事長真的下的一手的好棋。

國內國外雙管齊下,境外的小生意,國內的大項目,一個也沒放過。在漢廣集團內部放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職員,現在眼看著暗裝要被人連根拔起就轉頭尋找了新的合作伙伴,還鋌而走險的找了一個這麼大的目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江之永疑惑道︰「你都知道了?」

看來顧遲這斷網斷的也沒那麼嚴重啊。

「大概猜到了。按這麼說的話,公司里像陳然這樣的人應該不止一個吧?」顧遲點點頭,他不僅知道了,還全都知道了。

「嗯,但是我沒抓到。」江之永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讓他們翻騰去,這麼折騰半天也折騰不出個樣子來,看得我都著急,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把戲。我記得大森的董事長不是個老狐狸麼,還是說真的老了,這一手操作有點想早期阿爾茨海默癥的感覺。」

「他們換人了,我看你斷網比我斷的厲害些。」顧遲有點嫌棄,「原來的董事長功成身退,帶著他忠心的羽翼們換陣地了吧。大森集團的新董事長年紀比你還小些,能做出這些事來不稀奇。」

顧遲眼皮往下一耷,說話時候一臉的漫不經心,只是透過厚厚的玻璃杯,才能注意到他兩扇長長的睫毛在微不可見的抖動著。

江之永眉毛一挑,好奇道︰「你又知道了?」

顧遲沒有立馬搭話,他隨意夾了一塊炖爛了的豬蹄放到自己碗里,心里掙扎了片刻,還是決定和盤托出︰「因為我見過他了,叫平塚裕介。」

「幾個小時前,他來找過我,說是要和我談一筆合作。」

平塚先生打了一手好算盤,想用顧遲來一招釜底抽薪,只是他沒想到,顧遲是真的不喜歡工作,對賺錢這種事沒有一絲絲的興趣。他在漢廣集團勤勤懇懇的當個打工人,完全是看在江之永的面子上。

他本身不是繼承人,江老爺子對他也沒有什麼要求,顧遲博士畢業以後就打算提著包去旅行,賺錢?賺什麼錢,江家讓他啃個幾年暫時還啃不干淨。只是顧遲的這個弟弟,剛接受家族企業的時候,差點沒給那些老狐狸們欺負死,怎麼忍心看這種事!

于是他把機票一退,第二天就穿著西裝來上班了。

什麼血緣關系,財產分配,顧遲沒有一絲興趣,這些在他眼里屬于一文不值的東西。就算江之永不是他親生的弟弟,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那段血緣早就不重要了。

江之永笑道︰「和你談合作,他真是找錯人了,他還不如直接找我呢。我反正對這個家族產業也不是很看重,如果他能給我更多的錢,說不好我真的會跳槽的。你說對吧,遲哥?」

顧遲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沖動,忽然有些後悔為了江之永在這里工作。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鞍前馬後給他鋪路這麼多年,現在說要為了更多的錢跳槽?顧遲覺得自己的一腔好意都喂了狗。

「是的,你跳槽吧,你跳槽第二天我就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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