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早上天還蒙蒙亮,連夜照明的路燈依然工作著,整個康城絕大部分的人還享受著美夢。

一整個晚上她都沒睡好覺,夢里翻來覆去的都是蘇春蓉說的那些話,她也就索性不睡了。

陸枉凝胡亂的在床頭櫃上模索了半天,那手機像長了腳似的怎麼樣都找不到。她一骨碌坐起來,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手機竟然被她弄掉下地去了。

早上五點二十分,還太早了,現在最早的一班公交車都沒有開始運行,想去上班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如果再睡會兒的話,起床一定會跟江總撞個照面。

昨天晚上江之永跟她說的話,她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可她沒法細想,他說的那麼誠懇,那麼理直氣壯,每當她動搖得不行都要相信了的時候,發生過的事情就像一盆冷水從她頭頂澆下來,讓人不得不冷靜。

陸枉凝搓了搓臉,讓自己腦袋清醒一些。

初春的早晨冷風還是一陣一陣的,刮在臉上生疼。陸枉凝順著公交車的路線往前多走了一站才坐下來等。

她掛著單邊的耳機,里面播放的輕音樂沒有征兆的突然中斷了,隨之想起了手機自帶的電話鈴聲。

「小凝,今天我就……就先不過去了。」藍橋的聲音听起來很虛弱,「這周會用到的那些我都打包發你郵箱了,如果有什麼漏掉的你在通知我吧。」

這幾天事情愈演愈烈,陸枉凝听出來藍橋的狀態不是很好,關切道︰「你還好吧?工作上的事情你別著急,這不是還有我呢麼。」

那邊輕輕嗯了一聲,陸枉凝又說︰「這幾天就當休假吧,那些糟心的事情你就別看了,等回頭處理好了,再高高興興的回來上班。」

她本以為繼沈微之後,這會是一樣的曇花一現,被人嘴兩天也就再沒人提了。很可惜,這只是她以為。

藍橋的事情就像是漲潮一樣,確實是會隨著時間的過去稍微的往下退一些,但下一次再撲上來的時候會比之前更猛,更讓人不能接受。前幾天她還撐著要來上班,跟著大家一起干活兒,但是陸枉凝知道,她來上班的時候都開始要全副武裝了。

戴帽子,戴口罩,戴墨鏡,整的像一線明星出街一樣低調,生怕被人看見了指指點點。一個不靠臉吃飯的人,弄到現在竟然是人人都認識她了,她自己也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活躍在大眾的面前。

康城的第一班公共汽車終于上班了,陸枉凝看著遠處駛過來的空車,對著電話溫柔道,「那你就好好休息,我現在先去忙了,你千萬不要去網上亂看些什麼,知道嗎?」

藍橋小小聲的嗯了一下,主動切斷了電話。陸枉凝把手機往兜里一揣,連忙上了這趟車。

陸枉凝到了劇組,心驚膽戰的巡視了一圈都沒找到江總的身影。據後勤小姐姐說,江總這幾天都是只偷偷露了個面就跑了,沒有什麼撞上的幾率。

她這才放下心來走去了辦公室,藍橋不來了,其他人也都沒到。

陸枉凝把手包往桌上暴力的一甩,拉開椅子就坐了下去,像是把所有的氣都撒在這不會叫的辦公用具上。她懶懶的趴在桌子上,用手撐著自己的額頭,勉強直起半個身子——這是她獨家的‘懶人式’辦公動作。

她一下下點著鼠標,心不在焉的。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麼事情?世界上應該沒有第二個人跟她一樣了,上個班要躲著老板,還要從每天睜眼的那一刻躲到閉眼的那一刻,這太奇怪了!

陸枉凝的自尊心在她耳邊用擴音器跟她叫著︰辭職!你辭職啊!在債主手下做事,活得好像那舊社會的奴隸!

但是同時,她的理智在另一邊耳朵叫著︰你辭職了就真的賺不到錢了,這是目前在你的範圍內最好的一份工作。你賺不到錢了以後你就更還不上,還不上的話那些人就還要去你家欺負你媽媽!

……算了,這日子就這麼湊合躲著過吧,只要不和江之永見面,那就不會太尷尬。

陸枉凝拿起自己的馬克杯,精神萎靡的走出去。辦公室旁邊有一個小的咖啡機,因為要和其他工作人員公用,索性就直接放在外頭。這每天堅持著讓她活下去的可能就是這一杯白嫖的咖啡了,擱店里買一杯三十好幾,現在免費,四舍五入約等于賺了。

陸枉凝在咖啡機前面枯燥的等待著,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從入口對面的那個方向跑了過來——是陳然。

陳然不是被人事部停職了嗎?這幾天也沒來上班,為什麼今天來的這麼早。再者說,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直接進來?據她所知,陳然來的那個方向是一條死路,被一堵牆完全堵死了的路。

陳然目標很明確,他在陸枉凝的辦公室外面稍稍徘徊,確定里面沒有人以後直接推門而入。

陸枉凝神經猛地繃緊了,她電腦沒關,加上現在十分早的緣故,甚至沒有鎖屏!她還是個新員工,陳然會選擇她的辦公室只是因為陸枉凝跟江之永關系十分的好,甚至一度有些風言風語。

雖然她的電腦里面不會有漢廣集團的重要資料,但是之前江之永十分喜歡使喚她的時候,給了她登上公司內網的權限,並且這個權限非常之大。

陳然如果在內網上拿了些什麼資料的話……

江氏集團里——

「江柳,你去查查陳然近幾年的出入境記錄,以及資金的往來。」江之永半靠在真皮沙發上,一手撐著自己疼的快要裂開的腦袋,「他的家庭背景,也再調查一下吧,範圍更大一些。」

江柳按輩分來說,算是江之永的堂弟,只是和顧遲一樣跟江家沒什麼血緣關系。自從前兩年從法學院畢業以後,他就一直跟著江之永做事了,在旁人眼里屬于人狠話不多的類型。

只是江柳本人不太樂意在這邊露面,一直擔當著幕後軍師的身份,最多也是和自己堂哥在電話里多啵兩句話。這次把他找過來實在是因為煩得不行了。

手上一茬茬的工作,晚上還鬧了那麼一出,他一整夜都沒睡好。

早上又怕出了房間門就跟陸枉凝撞見顯得尷尬,在屋里多蹲了兩個小時,晨跑都沒去,搞得他現在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江柳點點頭,就這麼點小事兒他能辦的好。他剛拉下江之永辦公室的門把手,又听到他幽幽的說,「對了,還有個小事情。」

「之前陸西河那個事情你再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江柳听到這個名字眉頭一皺,當初江之永交代完他以後,當天他就把陸西河的事情壓下去了,到現在也四五個月了?久得江柳都有些記不清了,怎麼現在又出事情了。

江柳︰「什麼怎麼回事,我上次已經收尾了。」

「是嗎,可我听到的不是這樣。」江之永側了個角度,直直的看著他,「我向來很信任你的,但是你要是告訴我你收尾了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那我對你的看法就要重新評估一下了。」

「不知道是什麼人又跑去陸家砸東西去了,」江之永嘆口氣,「我都說了,人家家里孤兒寡母的,欠錢的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麼為難別人做什麼。」

江柳听他這麼說話,忽然笑了起來,想起第一次去要債的時候,就是江之永帶頭扒拉人家東西的,還死不要臉的要別人閨女抵債,現在倒是裝大尾巴狼了。

「行,知道了江總。」他一只腳都踏出去了,又轉回來狗腿的問道,「這個事情等我查清楚了以後,是我自己解決,還是……?」

他看著江之永剛剛那個樣子,直覺的覺得他不太想讓自己收尾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這表哥向來沒心沒肺,這種能被他半年後又扒拉出來說的事情,極大的可能是事主犯了太歲,這生死就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說的算了的。

江之永擺擺手︰「你看著辦吧,我這會兒挺忙的,別讓這種小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煩我。」

得,這下江柳明白了,這回做干淨一些,省的他們江家的大少爺又不高興了,「好的江總。」

等江柳走了以後,江之永又開始煩躁起來,那些事情堵著他,搞得他覺得自己現在像個狂躁癥病人一樣,看誰都不爽,還有砸東西的沖動。

這兩天還抽空開了個會,把顧遲帶回來的消息半真半假的告知了一下員工,說他很失望,公司里有人吃著他的飯給別人做事,現在他十分的不高興,等抓到人了就整個部門一起換掉。搞得現在人人自危,生怕被江總一個不高興給裁員了。

不過江之永不擅長表演這種神經病的形象,也不知道別人信了他多少。為了整這一出,他犧牲也太大了。江之永嘆了口氣,自己悄悄的放了個餌,也不知道那條魚注意到了麼?

要是這麼大的動靜都沒有反應,那他就虧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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