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枉凝隨手點進工作群里發來的鏈接,首先引入眼簾的就是‘抵制沈微作品’。
「他的事情不是前兩天就沒什麼熱度了嗎?」她熟練的用鼠標滾輪往下翻了幾頁,「江總才通知過讓我聯系那邊,讓他準備回來開工了。」
「是吧,前幾天我也覺得沒什麼了,這突然冒出個這個。」藍橋指著其中一條消息,飛快的說,「你看這個,你說沈微人不行就人不行,長篇大論半天得出個結論︰別看他的新劇,別給他熱度。」
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怎麼聯系起來的?
陸枉凝湊過去一看,怎麼藍橋的界面顯示得和她不一樣?她上上下下的滑了幾頁,看起來是時間的關系。
扯上她們整個項目的言論,都是最近開始發出來的。
江之永看著手機上的熱點消息,嗤了一下,這些人終于還是坐不住了。
只是這個策劃,過于淺顯了,只是簡單的扔了個鉤子,連過程都沒有,第二步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最終目標。
動物世界里,大型貓科動物為了捕獵,是能在草叢里潛伏很久的,要抓到最致命的弱點,才會撲上去,了結對方的生命。
沒有耐心的獵手,是會被餓死的,為了保命,誰也不會是蠢蛋。
他喜歡待著的這個地方,是一個由玻璃包圍起來的透明建築,在里面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外面的一舉一動。
比如現在,他就看到陸枉凝急匆匆的越過前面這片草地走過來。
「少爺。」她跑得太急氣喘吁吁的,還盡量維持著自己的儀容儀表,「那個——」
「我知道了。」江之永打斷她,他又不是住在山里的和尚,消息又不靈通到那個地步麼?
沈微這件事情都和她說了,自己會解決,現在還這麼急匆匆的。
陸枉凝一驚︰「你知道了?你知道了還這麼淡定?」
江之永略帶嫌棄的打量她一眼,也太沒見過世面,慌成這個樣子。
「遲哥你就打算把他丟在醫院里??」
江之永︰……
顧遲進醫院了!?
他沒收到消息,按照顧遲給的行程表,確實是應該今天落地康城。
「怎麼回事?」江之永站起來,伸手撈過掛在旁邊架子上的外套,「邊走邊說。」
陸枉凝︰「我也不知道,只是剛剛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是出車禍了。」
他頓了一下,自己哥哥出車禍,醫院為什麼給陸枉凝打電話?反倒是自家人一個沒通知。
顧遲這個人向來沒什麼富家子弟的做派,之前去的時候,就是自己開車到機場,當然現在回來了,也就沒安排人來接。
國際長途飛行,下了飛機他倒是膽子大,疲勞駕駛?
「人民醫院,現在應該剛推進手術室。」
陸枉凝扣上安全帶,嘴里給江之永報著坐標。
江之永心煩意亂,一路也沒有說話,倒是踩著油門的腳不自覺的使勁,導致整個車像是在貼地飛行,嚇得陸枉凝死死的抓著車扶。
也許是出門的時機不對,每次行進到紅綠燈前面,就會剛好一閃變成‘紅燈停’。
顧遲那邊剛推進手術室搶救,他倒好被攔在大馬路上。
江之永煩躁的打開車載收音,趁著等綠燈的時機隨意跳了幾個頻道。
「二十分鐘前,康城XX國際機場前輔路發生連環追尾車禍事故,事故造成車內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受傷……」
江之永手指僵了一下,這應該就是顧遲的那場車禍。
「目前,所有傷員都被送往醫院……」
不知怎麼的,收音似乎不太好,新聞听得斷斷續續的,基本上都是刺啦刺啦的雪花音。等轉了綠燈,他腳下一用力整個車子便躥了出去。
再轉一個彎就到人民醫院了。
他們好不容易趕到的時候,顧遲已經被包得像個新鮮木乃伊一樣從手術室里推出來了。
「病人已經月兌離生命危險了,但是要留在ICU觀察幾天。」護士長一邊扎針一邊忙里偷閑的給他們囑咐著,「家屬嗎?等會兒跟我過來簽字。」
江之永隨手翻了一下掛在床頭的病例,艱難的分辨著醫生潦草的字跡,大致能捕捉出類似骨裂這樣的字眼。
「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只是腦部被撞擊了一下,所以現在還沒醒。」跟著顧遲出來的醫生連忙寬慰病人家屬的情緒。
江之永︰「辛苦了,還要住幾天?」
「這個不好說,現在ICU觀察三天,等醒了以後看沒什麼問題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不過身上其他的傷也要養個幾個月。」
機場的來往車輛向來是顯然有序,控制時速,怎麼會突然追尾事件?
如果是顧遲肇事,那還能理解,畢竟長途下來精神頭不怎麼樣,可他偏偏是被邊上一輛等客的出租車一腳油門撞出去好幾米,在連環踫了下別的車。
一時之間發生這麼多事兒,都有點不像巧合了。
「聯系一下顧遲的秘書,這幾天來送送飯。」
江總習慣性的吩咐了一下任務,發現小李半天沒有動靜,一轉頭發現跟著自己的是那個新來我司上班的遭遇屁事不斷的小倒霉蛋。
陸枉凝︰「少爺,我不認識遲哥的秘書,也沒聯系方式。」
江之永︰……
小李沒事兒的時候跟著他跑前跑後的,最近怎麼不出現了!
江之永瞳孔一縮,這什麼情況,前面有個陳然天天模魚人影都沒有,後面又抓出一個自己的秘書搞翹班?他兩什麼問題?
他認真的想了想,應該是從陸枉凝跑來蹭住以後,就讓小李不用接送他上下班了,從那以後,就沒怎麼出現過人影。
更奇怪的是,自己連秘書都不在,竟然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平時那些破事兒都是誰在做?
他隨手給陸枉凝投送了一份聯系表格,「聯系去。」
既然身邊只有一個人,那就湊合著用用吧。他事情這麼多都要自己來忙,那不是忙傻了。
顧遲回來之前,只交代了他要看著陳然。
這幾天陳然也沒有動作,收到人事部的信息以後就躺在家里過上了人人羨慕的咸魚生活。
這突如其來的車禍,真的只是意外嗎,還是顧遲查到了什麼不能開口的東西。
現在他躺在那兒,是真的沒法開口了。
陸枉凝︰「少爺,別擔心。」
江之永不常露出這種表情,對于他來說,感情的外露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隨意在面對一切人一切事的時候,他最常見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
包括在每次他媽摔門而去的時候。
當然了,也沒人會在意他的想法,他雖然雙親健在,但是都覺得他是個累贅,要不是這些年有點出息了,指不定被當成皮球拋來拋去。
「我擔心什麼,醫生都說沒事了。」他不自覺的挺直了脊背,雙手撐在膝上,「倒是你看著比我擔心的樣子,你是不是——」
「不是。」陸枉凝頭皮一炸,連忙打斷他,每當江之永這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的時候,嘴里向來沒好話。
江之永︰「我還沒說是什麼呢?」
他尾音一揚,語氣里滿滿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陸枉凝不提這個,他都沒想起來。顧遲推進手術室,醫院給陸枉凝打的電話。
理由不是很淺顯嗎?——顧遲把陸枉凝的號碼,設置成了緊急聯系人。
他哥哥的感情,實在是太含蓄了,怪不得年近三十了還是一個人,就這種表達方式,是表達嗎,簡直是玩命啊。
江之永透過玻璃看著躺在里面的木乃伊,沒法不注意旁邊那個局促的倒影。
如果他們是……
那他現在的做法,會不會太過于不道德了?
江之永不得不承認,他和陸枉凝相處的那些日子的感覺,和其他人不一樣,也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他想把這種感覺留住,所以簡單粗暴的選擇了先把人留在身邊。但是如果真的問他是什麼想法,現在的他也說不上一個所以然。
他張了張嘴,突然很想問問她,顧遲回來了,她要不要回去住?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陸枉凝說,「但是不是那樣,顧遲就像我親哥哥一樣。」
親哥哥,你懂嗎!不是能讓你拿來滿嘴跑火車說屁話的!
她已經盡量說的很委婉了,希望這個大少爺能听懂,不要讓她直接又直白的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因為目前她還沒做好失業的準備。
江之永重復道︰「親哥哥?」
「他對所有人都很好,我相信這樣的人沒有人會討厭他。」陸枉凝又說,「少爺,你自己沒有發現,可是我看的清清楚楚。」
「在任何事情面前,你向來都是成熟、穩重的。你有自信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就沈微的那件事,你也是自信的和我說‘交給我’。」
「可是從听到消息,到來醫院的路上,你的每個表情都在告訴我,你很緊張,你明明也很擔心遲哥。」
——而我只是很擔心這樣的你。
陸枉凝走到他身邊坐下,最後還是沒說出口那半句話。
她也不是傻子,她知道顧遲對她一直都不錯,可是更知道自己的想法。
醫院的牆,果然比教堂聆听了更多的真心話。
他拋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害怕的,他想知道一個答案,又害怕這個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醫護人員來來回回的推著一個個病人飛馳在這條不寬的過道里,難得江總在嘴皮子上面被人嚴肅的堵了一下,他現在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之永咳了幾聲,用擋在嘴前的拳頭盡量掩蓋著自己上揚的嘴角︰「那個,我餓了,你去買點吃的吧……」
陸枉凝︰……
感情自己半天說了些屁話,還是得當丫頭使喚啊。
「遲哥的助理聯系了麼?怎麼還沒到。」
「聯系了,這個點應該是路上有些堵車,暫時還沒給我發消息說別的——」陸枉凝擺出一個禮儀小姐的標準笑容,朝他彎著四十五度的身子,「江總,還有其他吩咐嗎?」
見他不置可否,陸枉凝也懶得給自己攔活兒,當下一抬就去給兩個少爺準備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