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假想情敵

純正的普通話傳出來,聲音加大了兩分,說的可憐巴巴的,顯得有幾分委屈,是存心說給外面人听的嗎?如果當面說,悠悠肯定不願意听。到她家里來祭奠,總不能把他趕出門吧,還有別的人在場,她不听也得听,還要裝成沒听見一樣。邱海明一邊傷心,一邊還要繼續吐露衷腸︰

「但是,回鄉以後,這麼多年來,我的心中只有她,拒絕了好幾個女孩子的示愛。是不是我們之間有誤會?外科主任給我說媒了,說院長的女兒看上了我,她的確與我走得很近,處處關心我,但那是她工作的職責範圍,她有心我無意呀,我可以向您發誓,我會對悠悠永遠好的。

「可是她總是排斥我,以為我和她地位不相稱。其實,愛情沒有什麼高低貴賤,真心相愛的人都是平等的。我只不過比她多讀了兩年研究生,我只不過在醫院當醫生,但是,這些差距都說不了什麼,初戀是最美好的,我不在乎她只是一個營業員。我知道,她在高中大學都品學兼優,也讀到大學畢業,那麼有才干,還一個人挑起了工作的擔子子,還有照顧您的擔子,這個自強不息的女孩子,我值得托付終身。

「我的情況,向您匯報過多次,我認為,我和您女兒不存在什麼差距,相愛的兩人,只要心心相印,就沒有什麼溝壑。可是悠悠並不理解我的心,她給我的最大承諾就是說,我要把您的病治好了,她就做我的女朋友。可是這由不得我呀,不是我學藝不精,不是我們治療沒有盡力,是人類在疾病面前還不能百戰百勝……」

邱海明在房間里面說得沒完沒了,劉蘇悠悠不用听,也知道他說些什麼,何況外面的人都不說話,連吃飯吃菜都沒有發出聲音,屋子里面的話語哪個沒有听見?

他還要說到什麼時候?幾個人還要干活的,焦安子又貼在門邊兒上听得那麼專注,要被里面的人發現了大家都尷尬。不知道里面人還要說多久,也不想閨蜜了解太多。于是,悠悠耐不住性子了,故意對著門外大叫一聲︰「焦安子,你跑哪去了?快回來洗碗!」

里面有簌簌的響聲,是人站起來了嗎?焦安子听不下去了,輕聲挪動腳步,仿佛從門外進來一樣︰「來了,來了,不就洗個碗嗎?真是的……」

她到了桌子邊,把碗筷收到廚房,張大雷在前面擦桌子,白衣人這車走出來,到了臥室門口,呼喚了一聲︰「悠悠,你能不能,能不能進來,听我說說……」

「還有什麼說的?過去的都過去了。」劉蘇悠悠雖然這麼說,還是進了屋子里。

邱海明退進屋,靠在書桌邊上,凝視著朝朝暮暮思念的心上人,悲從心來︰「悠悠,你就這樣恨我嗎?」

劉蘇悠悠靠在床架上,眼楮卻望著牆上的照片︰母親還是那麼端莊漂亮,就像蒙娜麗莎的畫像一樣,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在向著女兒微笑,眼底充滿了憐惜和疼寵,可是這以後再也不會說一句話了。

女兒眼楮酸澀,吸吸鼻子,眨眨眼楮,控制住淚水的滴落,聲音黯然︰「不,邱醫生,我感謝你,永遠感謝你,為我母親做了許多。」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陪伴你,送你母親一程?」

「那是我母親的遺願。」

「但是,也有你的堅持,難道,阿姨走了以後,那個男人就因為是你的領導,才是你終身的依靠嗎?」他把「那個男人」四個字吐音很重。

回想在殯儀館的時候,劉蘇悠悠悲痛與恐懼交加,情緒失控也是有的,當時的舉止和說的話匆忙了一些,當然不能擺月兌母親遺書的影響,現在想起來,是有一些草率,但也沒什麼可後悔的,于是說︰「還有別人可以依靠嗎?」

「當時我也在跟前啊。」

「可就是你,泄露了母親的病情,讓她對治療絕望,對生命絕望,提前離開了這個世界。」悠悠說的咬牙切齒。

大夫全力分辨︰「那不是我的錯,我真的沒有,沒有對你母親說,沒有說過她患的是不治之癥,我後來,只是見她被病痛折磨,很不忍心,去看的時間少了,也不憚于用善意的謊言去欺騙她。」

想到這一點,悠悠就很憤怒︰「可是,她遺書里是這樣寫的。」

他盡力申辯︰「我想起來了,就在你母親自殺的前兩天,我與趙醫生討論,討論你母親的病情,可能,被阿姨听見了……」

一想到母親死得那麼慘烈,劉蘇悠悠心如寒冰,痛不能言,無力地吐出幾個字︰「還是你……」

「別怪我呀,真的不要怪我。我始終記得你的諾言︰治好你母親的病了,你就做我的女朋友,我沒辦法治好,我還是盡量想她活得更久遠一些,最好,能看到我們喜結良緣,生兒育女……」

他說著就走過去,拉住悠悠的手,想把她扯進懷里。

劉蘇悠悠奮力推開了他,冷酷而又無情地說︰「邱海明,離我遠點,不管怎麼說,如果我們有同學關系,六年前就結束了,如果我們有醫患關系,從我母親死亡就終止了,如果我們有過比較親密的接觸,那也永遠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了。因為,看見你我就想起了母親,我就想起了她的慘死。你的病區我不會再去了,我也不希望再看見你,你的戀愛婚姻家庭與我無關,我也不需要依靠任何男人。」

說完,劉蘇悠悠走出了臥室,干脆穿過中間的門,走到了張大雷的房間,小伙子已經在開始做工了。她說了一聲︰「我來。」

他馬上讓位,她坐到縫紉機邊上,開始拼接褲子。

邱海明沒有辦法,只有從臥室里出來,喊了一聲︰「悠悠,我走了——」

對方沒有答應,焦安子听見了,從廚房里跑出來,突然說了一句︰「我去買雪糕——」然後,追著那白色的身影跑了過去。

1米8的大個子走得很快,焦安子一溜小跑才追上大長腿,靠近他的身邊,氣喘吁吁地說︰「邱醫生,慢點走,我要和你說話。」

邱海明沒有停下來,只是腳步放慢了,側身問︰「我們之間說什麼?有共同語言嗎?」

「有的有的,」焦安子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五年前我就認識你了。」

鬼話!邱海明鼻子哼了一聲,五年前,自己還在西北上大一,哪里見過這個江南的女子。

見他不作聲,焦安子解釋道︰「你應該感謝我,你夾在筆記本里面的照片,還是我發現的,要不然,筆記本用爛了,夾在里面的照片不掉下來,悠悠可能都發現不了。」

「結果還不是一樣的。」原來如此,但是也于事無補。他的意思說,劉蘇悠悠還是沒有和他交好。

焦安子听出來了,是劉蘇悠悠不待見他,她母親也不承認他,要把女兒塞給那個姓羅的。別人不了解,自己還能不了解嗎?姓羅的一門心思想上爬,只是為了自己政績,把劉蘇悠悠當一顆棋子,擺著一副臭架子,偷偷的趁虛而入,去巴結閨蜜的母親,其實都是套路,是月復黑的套路。

醫生多好啊,母親就說過,他們年輕那會兒,最佳的對象就是「兩個輪子一把刀,白衣戰士紅旗飄」,那白衣戰士就指的是醫生。

這個男人帥得不要不要的,工作也好,家境也好,兩個人又有同窗共讀的經歷,簡直就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嘛。要是錯過了這段姻緣,悠悠以後哭都來不及,現在腦袋里進了多少水,將來就要淌多少眼淚。

看見小伙子失落的樣子,焦安子有幾分心痛,這才告訴他︰自己是劉蘇悠悠的閨蜜,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班級,同一個宿舍,同一張床——只是上下鋪而已。現在,悠悠為了母親生病回到家鄉,為了籌備醫療費,又租賃的櫃台。自己就是為了支持她,自己的服裝店都不管了,也不回家,趕過來陪伴閨蜜。兩人又住在一起了,還要幫她還債……

說到這里,把自己都感動了︰「邱醫生,我是不是義薄雲天,很夠朋友啊?」

「嗯。」邱海明點頭稱贊,這才看看身邊的姑娘,一張女圭女圭臉很干淨,開朗活潑的性格,希望能給悠悠減輕壓力,于是問,「夠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帥哥問我的名字了!焦安子興奮得腳底像裝了彈簧,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趕緊通報自己的名字,然後就安慰對方︰「千萬不要灰心喪氣,悠悠壓力太大,工作又忙,最近情緒不好。但是,她雖然听母親的話,自己也有主見。和她的領導往來,並不是因為感情,只是因為工作。」

「不能換個工作嗎?」

「不能,因為簽了合同,那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所以我作為好朋友,要全力以赴幫她。」

「合同期是多長?」

焦安子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就因為她母親生病,又要工作,忙得腳底朝天,過去我們無話不說的,這次她回來,我們都沒有來得及深入的交談。連你的情況,她也說的不多,現在有時間了,我們又在一起做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我探探她的思想,做做工作。我也覺得,你們兩個是最般配的,希望你們喜結良緣。」

「太好了,焦安子,我謝謝你。」邱海明突然站住,握住對方的手,但是跟著又提出質疑,「跟你們一起的那個男子,他是干什麼的?」

晚風悠悠,白衣飄飄,邱海明在焦安子眼中就像仙人一樣,醫生的手修長軟綿,好舒服啊。听到這個問題,又有點兒不舒服了,抽出手來,手心已經冒汗︰「他叫張大雷,是悠悠的同事,因為會縫紉工,幫我們干活。」

「怎麼和你們一起吃飯?」那明顯吃醋了。

「他是從農村來的,租了悠悠家的房子。」

「讓他退租,把那間房子租給我怎麼樣?」

邱海明提出這樣的問題,焦安子像看外星人一樣,打量著對方︰「你這樣的人,在城市里也算中產階級了,願意住到這貧民窟里來?開什麼國際玩笑。」

「你不知道,我到悠悠家里來吃過飯,我們兩個一起燒飯的,她做的楊花蘿卜特別好吃,我還帶到醫院里吃的呢。那天晚上,我們面對面,坐在桌子上吃晚飯,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鏡片後面,閃耀的丹鳳眼熠熠生輝,就像盛滿了星光。

還有這一出啊,悠悠怎麼都沒說起?距離產生疏遠,怪不得醫生也想住到這里來,這是真愛呀。

焦安子受到了感動,決心要當一次推手,為愛情助力,于是自告奮勇要當紅娘,說等待時機做閨蜜的工作,要了大夫的名片,也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給了他。

邱海明心灰意冷,以為菜涼了,再也不可能加熱,突然送上門來的善意,讓他如何至寶,有朋友幫忙,自己又有了希望。

焦安子本來還想多陪帥哥走一陣子,大街上高人氣的回頭率,讓她虛榮心爆棚,但想到還有那麼多事要做。只有告別同路人,走到劉家門口了,才想起雪糕沒有買,又跑到大街上去,買了三根雪糕,馬上就拆開一根吃起來,進家已經快吃完了。

張大雷看她跑得滿頭大汗,就說自己不熱,讓她吃。

「你不吃算了。」她把另一根雪糕撕開了紙。

劉蘇悠悠已經鋪開布料剪裁了,別有用心的說︰「不要重色輕友當叛徒哦。」

「我就不相信,雪糕都堵不住你的嘴嗎?」焦安子把那根雪糕徑直塞進閨蜜的嘴里。出門一趟,太陽把人都快要烤化了,那幾根冰棒全部吃下去也不解渴,不是犯了花痴,純粹是為閨蜜著想,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兩根雪糕吃下肚子,心中的火焰還在疼疼燃燒,世界需要熱心腸,閨蜜知道我是為她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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