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紅綠碎布

「價格嗎?好說好說。對于付現金的顧客我們都照顧。」劉總見錢眼開,目光馬上投向安子,似乎覺得,能付現金的顧客更可愛,英俊的臉上又堆滿了笑容,笑得陽光燦爛,「對于這麼可愛的顧客,我當然要給你們覺得可愛的價格。」跟著,他轉頭對身邊的一個那個男人說︰「你打電話給李科長,說這邊兩個姑娘到倉庫去選貨,按我們原定價格對折銷售。」

那個男人張口結舌,像被嚇住了一樣,說話都打結了︰「劉總,這個這個,從來沒賣過這麼低的價格……」

「剛才不是看到了嗎,倉庫里積壓了那麼多的服裝,難怪運轉不靈,大破堅冰,就是要做一些讓步,比貨爛在倉庫里好,所以,當前的任務,就是要處理積壓商品。你們兩個。到辦公室趕快拿出方案來來!」

「是是。」兩個男人連忙點頭。

劉總也點了點頭,是沖著兩個姑娘點的,然後就和她們擦肩而過,朝辦公室那邊走去。中年婦女正要帶兩個姑娘到倉庫去,焦安子突然說了一聲︰「等我一下——」然後撒腿就跑,一口氣跑到劉總跟前,圓臉像隻果一樣漲得通紅︰「劉總,我能要你一張名片嗎?」

「啊,要我名片干什麼?」劉總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

老總能停留下來听自己講話,焦安子像見到大領導一樣,聲音都有些發顫︰「您是企業家,我是小老板,雖然我們不在一個平台上,但是我們都有因果關系,你們的產品到了我們商店,需要由我們直接推銷給顧客,顧客有什麼意見,我們也可以反饋給生產廠家。既然是有聯系的,我們又是銷售終端,在總裁有時間的情況下,我是不是可以向您匯報呢?」

這張小嘴倒是挺甜的,說得有理有據,不是身邊的人提醒要開會了,還想多和她聊幾句呢。劉總抽出一張名片,順手遞過去,笑著點點頭︰「好吧,有時間我听你匯報。」

什麼叫積壓,進到倉庫,才懂得這個詞的含義。

高高的六層樓,每一層大概都有七八個房間,每個房間,都堆滿一箱一箱的貨物。人走進去,就像進入了山谷之中,雖然開著門,都有人影在晃動,也只是拿著表格在登記。

從樓下到樓上,又從樓上到樓下,在二樓的一個房間,才找到李科長,他也在填表登記,清點箱貨。

中年婦女把兩個姑娘帶進去,先做了介紹,然後說了劉總的意思,這才把手里的信函交給科長。科長也不看男人,只是扯開了手中的信函,這是外地的商場來要服裝的,有貨號,有價格,也都是表格式的東西,薄薄的兩張紙,每一種數量都不大,讓李科長拍著腦袋瓜子犯愁︰「就要這麼一點貨,還要我們給他翻箱倒櫃,你去找找吧。」

這個中年婦女接過單子,臉像苦瓜一樣︰「這還不知道到哪找去,我去問問樓上的。」

女人要走,劉蘇悠悠湊過去看看表格上的貨號,心想,別人要的貨,一定是能夠賣出去的衣服。于是走過去問︰「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看,是些什麼服裝?」

「你們問科長。」女人說著就走了。

李科長說︰「我們的衣服出去,都是一箱一箱的,根據貨號來走,至于里面裝的是什麼,只有經常買衣服的人才知道,我們都說不清楚,也不可能拆開箱子,打開包裝,給你們一件一件地看。」

焦安子在一邊嘀咕了︰「隔著布袋子買貓,你叫我們怎麼選啊?」

李科長就說︰「你們服裝公司要挑選服裝,也要叫幾個懂行的來,你們這些黃毛丫頭,看不懂貨號,只能看看是男裝女裝,另外就是選顏色了。」

看著四周像高牆一樣的服裝箱子,就是認識貨號,大概都沒有辦法猜測出來里面裝的是什麼。

劉蘇悠悠心又熱起來,對科長說︰「如果,你們把每一箱服裝都貼上服裝款式的照片——哪怕沒有照片,有設計圖,有大致的款式,那也行呢。還有,這顏色也太籠統了,僅僅說赤誠黃綠青藍紫還不行,如果寫上天青、瓦灰、紫羅蘭、橘紅、茶綠……」

「別說了,別說了,哪那麼多講究?這是工業生產,不是大街上的裁縫鋪子小作坊,哪能分得那麼清楚?老廠長有關照,我才接待你們,否則,你能要幾車貨物?我也好給你安排。」李科長掏出手帕,擦擦額頭上的汗珠,他地中海包圍的禿腦門上都是汗水,早就不耐煩了。

兩個姑娘對望了一眼,手足無措,劉蘇悠悠也同情眼前的這個基層領導,想想都為他著急︰這麼多衣服,都不知道像什麼樣子,怎麼往外面推銷?顧客又怎樣購買?

下面有人喊了︰「李科長,這些往哪里放?你下來看看啊!」

「這里還沒盤算清楚,下面又來了。」李科長一邊嘀咕著,一邊兒往樓下走。她們兩個也只好跟著他下樓。

到了一樓的大廳里,進來的人拖著板車,板車上放著兩個大編織袋,裝得鼓鼓囊囊的李科長問他們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不用紙箱子裝,為什麼沒有貼貨號?

那個搬運工模樣的人說︰「這是裁剪車間要我運過來的,剪下來的邊角廢料,又不是成品。」

李科長走過去,不放心地打開編織袋,里面是布片,像萬國旗幟一樣鮮艷,看了一下,有大塊有小塊,大塊的比桌布還要大,小塊的比手帕也大不了多少,他有些痛心疾首︰「裁剪車間也真是浪費,這麼大的布料都不能利用起來嗎?」

搬運工說︰「你大概沒在裁剪車間待過,有一點兒色差都不行,而且這些不合料,也沒辦法利用,都是出口的服裝,這麼大紅大綠的廢料,除了賣給別人當尿片,一點用處都沒有。」

「以前怎麼處理的?」

听科長問,搬運工就說︰「過去,有專門收廢料的,在車間里就處理掉了。但是,是不是因為天熱,現在沒人來,我不能當垃圾推出去啊,只有交給你了。」

劉蘇悠悠對焦安子使個眼色,走過去說︰「李科長,我能看看這些布料嗎?」

「你看就看吧,你要能幫我銷出去,我按斤給你,還把搬運工借給你,幫你們把貨物運回去。」

劉蘇悠悠也不說話,把這一袋掏出幾塊看了看,又打開另外一包,手伸進去,掏了一把,揪出來,看見片塊更大,顏色更雜,喜上眉梢,扯了焦安子一把。

焦安子不知什麼情況,走過去,看見掏出來的都是一塊塊布片,五顏六色的,顏色非常俗氣,扁扁嘴說︰「我的大妹子,你又不賣嬰兒的服裝,不會當尿片賣吧。」

劉蘇悠悠沒有回答閨蜜的話,扭過頭來問李科長︰「科長啊,你說,論斤稱給我們,那多少錢一斤呢?」李科長說︰「我們這是公對公的事情,也不能放水吧,按照我們過去的規定,邊角碎料賣給造紙廠,他們打成紙漿,最起碼也要一毛錢一斤。」

「我要了,我全部要。」

「對對對,你們服裝商場有嬰兒專櫃,整理出來,可能還要加工洗一下,可以做尿片賣。你如果要,不能挑選,要全部一起拿走。」

「嗨,你想好了。」焦安子在一邊干著急,「我們是來買衣服的呀,買這些碎片布料回去干什麼?李科長,你總要拿點衣服給我們看看吧?」

「你明明知道,我今天正在盤點,按道理說,都不應該營業。你們既然來了,你隨便選一箱子衣服拿走吧。我還要忙別的。」

劉蘇悠悠心中已經有數,就在二樓,看見了一個紙箱,上面有記號筆寫著「樣品」兩個字。就說︰「能不能把那寫著樣品的紙箱打開給我們看看?」

「在哪里?」科長問。

「二樓靠左手第一個房間。」劉蘇悠悠記得清清楚楚。

倉庫里面又悶又熱,好在一樓還有一張吊扇,慢悠悠轉動,帶著一絲陰涼,李科長累的兩腿發軟了,坐在那布料的編織袋上面,有些不耐煩地說︰「我們沒有時間,也不能讓你們打開箱子一件一件挑選,我這里不是零售商場,甚至不是賣服裝的地方。看在前後兩任領導都發話的基礎上,你們要買,就把那箱樣品拿走吧。」

也不曉得這兩個丫頭什麼背景,居然前後兩個領導都打電話來特別關照,干脆做個順水人情。

想到積壓服裝都能改造,樣品質量和款式都一定很新穎,劉蘇悠悠咬咬牙,也就答應下來了。問他價格怎麼算?

李科長說︰「既然是樣品,都是精品,那個價格真的不好說。我們也沒有時間一件件給你估價給你碼洋,只有按照一般的女裝一箱貨物的大概估價,也不給你加價了,劉總說給你們半價,我們把樣品服裝降價,當成普通服裝賣給你們,也就相當于半價了。」

蘇秀蘭越來越覺得難過,頭兩天,快要到吃晚飯的時候,身上才開始疼,現在,才下午3:00多鐘,就已經疼得受不了住了。

想打電話給女兒,但是,知道她正在忙的時候,不能打他,如果沒有女兒這麼辛苦的付出,自己哪能躺在醫院里好吃好喝,還能夠治療呢?床頭電鈴捏在手里了,只要一按響,護士就會來,打一針吧,哪怕讓自己麻醉,不要再這麼疼,實在受不了……

還沒有按響,就听到腳步聲朝病房走來。難道是邱醫生?

這幾天,他晚上都不到病房來了,一方面,女兒在晚飯的時候總是按時到達買飯,照顧自己,一天也沒有拉下。另一方面,女兒始終沒有給他正面的答復,作為醫院引進的人才,小伙子長得標致,又有研究生的學歷,家庭情況也不錯,醫院里護士醫生都是女人多,難道找不到一個合意的嗎?可能,他已經在談戀愛了,當然把女兒放在一邊了。既然和女兒不談戀愛了,那他也沒有義務花更多的時間來照顧自己,甚至,早上查房的時候,都沒有見到他。

也曾經問過趙醫生,為什麼沒有看見邱醫生來查房?

趙醫生躲閃了目光,淡淡地回答︰「哦,最近他都是門診,白天就不能來了。」

白天不能來,晚上為什麼也不來呢?算了算了,求人不如求自己,又想起了那個老師說的,不知道,省里的腫瘤醫院,是不是治療得更好些?是不是可以轉到那里去?女兒手里已經有兩個錢了,但是,女兒再陪著自己到省城,她手里的工作怎麼辦?停止工作,錢從哪里來?

這也沒什麼不好的呀?就是太疼了,是不是就像女兒說的那樣,正在治療的過程中,交戰的雙方,斗爭更加激烈是嗎?還會向好的方面轉化嗎?醫生沒有說起,到省城的治療,可能也不是最好的辦法。

查房的時候,還是問了問醫生,現在這個情況到底是好還是壞?他們說的和女兒一樣,現在這麼疼得難耐,還是打針吧。捏著門鈴,還沒有按下去,就听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大門敞開著,來的人只是用手指頭在門板上輕輕扣了幾聲,她側過臉去,就看見一個中等個子、長得比較魁梧的男人站在門口,不到30歲的年齡,板寸頭,人很精神,只是顯得有幾分嚴肅。

既然有男人來,打針治療都不方便,蘇秀蘭把手里的門鈴放了,還以為他是老太太的什麼人,但老太太昏迷著,護工也不在病房里,確定這個人朝自己病床走來,就問他找誰?

來人進房間問了一聲︰「請問,你是劉蘇悠悠的母親嗎?」

蘇秀蘭點點頭說︰「我是的。」

那人走了進來,來到病床邊,把手里提著的一大袋水果放在床頭櫃上,臉上的線條這才柔和一點︰「你好,我是悠悠的領導,不知道她對你說過沒有?」

如果不是他笑了一下,看他板著臉那麼嚴肅,那麼認真,還以為他是便衣公安,來找自己了解案情的呢。蘇秀蘭忍住自己的難受,回答︰「我想,你是不是羅副總經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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