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寢時分,奇王府的家丁們都陸續回到了寢舍,齊大膽一進屋便看見通鋪上躺著一個人。
「懶貨,今天又曠工?」奇大膽嘲笑那人道。
躺著的那人一動不動,懶懶地嘟囔了一句,「你他媽才曠工,老子的活兒早就干完了,誰像你笨手笨腳的?」
「呵,德行!」齊大膽撇了撇嘴,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叫霍嵐家伙不一般,平時看起來一副要死不活的懶樣子,但是做起事來卻十分利落。
「哎,懶貨,這幾天怎麼都沒看見呂醉鬼?跑哪兒去了?」齊大膽問道。
霍嵐有氣無力地嘀咕道,「不知道,從王爺走那天他就不見人了。」
「嘖!這個醉鬼真是喝傻了,好好的奇王府不待,他還想去哪兒?」齊大膽道,「這幾天不知道有多少老伙計找我搭線兒想來奇王府當家丁,之前偷跑的那些個更是腸子都悔青了,跪下來求我都沒搭理他們!」
「傻屌,你知道個蛋……」霍嵐哼哼了一聲。
「哎,你說王爺這會兒到哪兒了?到北疆了嗎?」齊大膽問。
「……」
半天沒有動靜,霍嵐不再理會齊大膽,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
北風卷地,塞外寒原。
一路苦行了近三個月,夏凡率領役軍隊伍行出了水草肥美的坎府,腳下已經再不是麟武皇朝的疆土。
北原苦寒之地,茫茫無際,多生戎狄游族,野蠻彪悍,殺掠成性。
而麟武皇朝北州邊疆的門戶之前一馬平川,沒有任何天險可守,是以驤麒軍坐鎮塞北,雄師百萬,連營千里,橫亙于無邊寒原之前。
旌旗獵獵,轅門威肅,此時夏凡和疲憊不堪的役軍隊伍正站在鎮北驤麒軍的主帥大營的轅門之外,等候交接。
這時一名將官帶著幾個小校從轅門之內出來,來到夏凡馬前恭肅一禮,洪聲道,「奇王殿下一路辛苦!元帥軍務繁忙,無瑕出來迎接,還望體諒!」
「將軍何出此言?大皇兄乃皇朝之柱,北疆之盾,豈能為區區數千匪役親自移駕?我自當前去帥帳交令。」夏凡不以為意地笑道。
「奇王殿下請下馬,隨末將入營。」那名將官道。
夏凡點了點頭,翻身下馬,跟隨那名將官走進大營,役軍隊伍便交于幾名校尉安置去了。
一路徑向中軍大帳而去,只見營中風容嚴整,軍威凜然,處處透著肅殺。
「啟稟元帥,奇王九殿下已至帳外。」
行至中軍大帳之外,將官高聲稟報。
「元帥請奇王入帳!」
只听帳內一聲傳喝,帳外將官便向夏凡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夏凡不卑不亢,邁步走進帳內,只見正中央帥位之上端坐著一名威嚴男子。
英額束發,龍眉虎目,面若寒霜,一身赤紅鎧甲,龍鳳氣概,威儀凌凜,當真是世間無雙的梟雄人物,此人便是麟武昊氏第一皇子,英王昊。
帳內兩側肅立的一眾戴甲按劍的將官也個個都是虎狼之姿,煞氣逼人,令人感覺仿佛置身于刀刃密林之中一般。
「拜見大皇兄,昊瑀前來交令。」
夏凡微笑著向昊抱拳一禮,從容不迫。
見夏凡如此從容,昊的冷目微微一沉,「九皇弟一路辛苦,暫且先去休息,待校尉清點完充役人數,稍後再為接風洗塵。」
「……」夏凡聞言心中冷笑,這昊果然不是善類,言外之意是清點人數對不上的話就要找自己的茬?點吧,反正一個不少。
「昊瑀告退。」
夏凡微微抱拳,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轉身走出了大帳,由一名將官引導去寢帳休息了。
帥帳之中,昊目光如電地看著眾將官,沉聲問道,「你們覺得他如何?」
眾將官有人深思,有人搖頭,也有人蔑然冷笑。
「末將這就去斬了他,管他如何?」有人當即狠色道。
「不可,這樣會正中朝堂中人的下懷,借機對元帥展開攻訐。」另一人立刻否定道。
「末將感覺這個九殿下似乎與傳聞中的不太一樣。」又有人說道。
「沒錯,末將也素有耳聞,九皇子昊瑀廢物一個,卑弱不堪,可是剛才在這大帳之中卻是神態從容,毫無怯色,如果不是有恃無恐,那就是心智痴傻。」
昊拿起桌案之上的一封信函,彈指飛射入下方一名將官的手中,「這是隨兵部文書一同而來的密信,有關奇王昊珺的消息全在里面,你們傳看一下。」
「……」
眾將官將那封信逐一傳看起來,當真記述著從「昊瑀」與瓏氏公主會禮之後開始的所有亮眼表現,當然那些也只是能夠被眼線看到的。
然而光是這信上所見的內容便已經令人有些警惕了。
「如此說來,這奇王九殿下倒是有些不凡之處,不可等閑視之。」有人說道。
「我看也沒什麼,不過早早除了更好,反正都是遲早的事。」另有人道。
「帝都朝堂之上多為賢王的黨羽,將奇王遣來北疆八成也是賢王的手段,他賢王沒在帝都直接除掉奇王,恐怕是力有不逮,所以才將奇王送來元帥這里借刀殺人,元帥不可不察。」又有人進言道。
「哼,昊珺那等弱者,只會耍些陰謀手段,遲早是本王槍下之鬼。」昊冷哼道,「不光是他昊珺,其他皇子也早晚會被本王盡皆除掉!這個昊瑀既然被昊珺送來了北疆,那他就已經出局了,本王就送他一程……」
……
次日,昊端坐中軍大帳,眾將官分列兩旁,命人去請奇王九皇子前來帥帳。
夏凡來到中軍大帳,向昊抱拳施禮,「大皇兄請吩咐。」
聖旨上令夏凡留在昊帳下建立功勛,理所應當是要听昊指令的。
「九皇弟不必拘禮。」昊開口道,「充役押解不失一人,本帥先命人于功勞簿上為九皇弟記上一筆,日後再有功勛逐一積累。」
「謝大皇兄。」夏凡道。
「既然已入軍中,在此帳下便要稱元帥。」昊嚴肅道。
「是,元帥。」夏凡立刻改口道。
昊點了點頭,繼續道,「如今正直獸潮遷徙過境,橫貫寒原東西,眼下並無戰事,所以你也不必著急,等到戰事重啟,自然安排你沙場征戰積累功勛,本帥也好向兵部報功,讓你早日榮歸帝都,與嬌妻團圓。」
「元帥當真是體諒皇弟,昊瑀多謝!」夏凡故作感激地道。
「嗯。」昊道,「你初來乍到,于軍營和本地都不熟,今日本帥就派一隊人馬隨你四處轉轉,游獵一番,也熟悉一下附近的地形。」
「是。」夏凡欣然領命。
「秦泰、陳際!」昊喚道。
「末將在!」
兩名戴甲將官自隊列之中站出,抱拳候命。
「命你二人領一千兵馬護衛奇王北面游獵,不得疏忽。」昊言道。
「遵命!」二人洪聲應令。
夏凡微笑著向秦泰和陳際二人略一抱拳,隨即便出了大帳,那二人相視一眼,也立刻跟了出來。
點齊人馬直出轅門,夏凡只見眼前的遼闊草原一馬平川,望不到邊際,頓時心生豪邁,策馬便向北方飛馳而去。
身後一眾人馬緊緊跟隨,夏凡不禁冷冷暗笑。
昨日昊等人在帳中的計議早已被倀奴探听得清清楚楚,詳盡轉述給夏凡,此行的目的正是要將夏凡害死在外面。
「想害老子?就讓你們害!」
夏凡冷笑著放肆打馬,不一會兒便奔出了上百里。
這是只見前方遠處一片煙塵繚亂,影影綽綽可見一道極長怪影,滾滾奔騰,仿佛一股洪流,延綿不絕。
「二位將軍,你們看那是什麼?」
夏凡一指前方的怪影,向身後的秦泰和陳際問道。
「稟奇王殿下,前方那乃是遷徙的獸潮。」秦泰答道,「凜冬將至,北原上的野獸正自西向東遷徙去東海之濱避寒,盛夏復歸。」
「哦?每年如此嗎?」夏凡問道。
「每年如此。」秦泰回答。
「想必那東海之濱定是水草肥美,氣候宜人。」夏凡道。
「正是。」秦泰道。
「那些野獸為什麼不長期定居在東海之濱?省得來回遷徙。」夏凡問道。
「東海蛟龍海獸肆虐,並非宜居之地。」秦泰解釋道。
「原來如此。」夏凡了然道,「我們走近些去看看那獸潮吧!」
秦泰和陳際二人相視了一眼,陳際假意為難道,「奇王殿下,遠遠看看倒是無妨,切不可離的太近了。」
「好了,我知道了。」夏凡顯得很不耐煩地道了一聲,催馬便走。
所謂望山跑死馬,眼看著那道洪流就在眼前,卻又跑出去一二百里才听清楚那隆隆的奔騰之聲。
「奇王殿下,切不可再繼續靠近了,若是引得凶獸來襲就危險了。」陳際假意道。
「可是我還沒看清那都是些什麼野獸呢!」
以夏凡的目力其實早已看得清楚了,只是故意說看不到。
「既然殿下執意要看,我們也不得不從命。」秦泰道,「只是到了近前千萬不可向獸潮射箭,否則擾亂獸潮,後果不堪設想。」
「好了,我知道了,我只是看看。」夏凡隨口敷衍道,又打馬向前而去。
不多時便接近了那獸潮邊緣,只見眼前萬獸奔騰,種類無數,難以辨識,夏凡根本認不得幾個。
此時夏凡等人距離那獸潮邊緣不過百余丈的距離,仿佛站在泄洪的大江之畔,放眼望去看不著邊際,腳下大地隆隆顫動,場面震撼無比。
「哈哈!如此密集的獸群,閉著眼楮都能射中,真是讓人手癢難耐啊!」夏凡驀然哈哈笑道。
「奇王殿下說什麼?」在那震耳欲聾的奔騰聲中,秦泰和陳際完全听不清夏凡的言語。
夏凡靈慧魄已開,倒是听得清秦泰和陳際的話,只不過也裝作听不清,轉頭招著耳朵看向那二人,示意靠近些。
秦泰和陳際二人暗暗交換了個眼神,只見陳際突然驚駭地指著前方,慌忙大聲呼喊,「殿下小心!危險!」
夏凡不禁心中冷笑,太low了,這都是凡哥玩兒剩下的,但是卻將計就計地回過身去看向前方。
這時秦泰疾然甩出一枚暗鏢,驀地射在了夏凡所乘的馬上。
那馬于獸潮之前本就焦躁不安,此時猛然吃痛受驚,揚蹄便向前方躥去。
百丈距離眨眼便沒了,那受驚馬帶著夏凡直接沖進了獸潮之中,瞬間便被吞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