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深叫她就在龍崗山底的巨石之上,籌算此山高度。
韓姻妃擺開算籌,一番演算,算出龍崗山眼前山峰垂直高度六百九十四丈六尺五寸。
嘿,孔深有點半信半疑,專門叫衛士以繩索直線攀岩,到底看她的本事。衛士攀上山頂,找一處絕壁垂下繩索,一報數,果然是六百九十丈,沒有韓姻妃所算的精確。
當即將其錄用,叫她回家收拾,立即前往洛陽就任籌算司郎中。韓姻妃情知諸葛純不會同意,回到家,扯謊娘家有急事,過幾天就回家了。
就此,韓姻妃搖身一變,成了後唐租庸使府的籌算司郎中,從五品上的正官,如果是武官,這個品階可以封男爵了。
但是,韓姻妃的籌算,只限于計數的加減乘除開方乘方和解決算術難題,並不能算出星辰位置、黃道赤道、吉凶禍福等等,更不要說卡死吉凶禍福會發生在幾時幾刻。
租庸使下達的很多名目賦稅,由租庸使派往各州的租庸監、租庸丞執行,這些官員攜帶天子的征繳敕令很快就到了徐州。蕭縣令豈敢怠慢,叫戶曹曹正迅速增加租庸吏員,到各鄉鎮挨家挨戶征繳。
凡平時每年課稅超過一萬貫的,由韓姻妃親自登門計算其該繳稅賦。全氏一族,以全懂為首的檀石生意,聞名天下。
晚唐時期洱河三杰的二哥全城,在這丁唐山龍湫蓋起蕭侯府。他是因為懿宗南詔撤資、大戰交州之際,功勞巨大,御賜金牌「檀石販侯」,許其販賣檀石所過關津免除課稅。
如今,改朝換代,先是朱梁王朝,前朝對這些巨商的照顧政策自動作廢。現在後梁滅亡,改為後唐王朝,李存勖叫全面恢復大唐的一切官員設置和法律政策,但唯一對于稅賦政策卻變本加厲,設置這麼個租庸使。
既然恢復大唐律條,女子也能做官,因而韓姻妃這樣的不止一個。
此時的蕭侯府掌舵人是滅魂天煞全懂。他暗暗思量,既然恢復大唐王法,那憑誰來說理,就將檀石販侯的金牌拿出來,將懿宗的敕旨舉起來。
看你們這些自稱大唐的官員如何處置,膽敢胡來,就直接鬧上刺史府甚至是洛陽去。實在不行,就將這個孔謙、孔深給他廢了。
小商戶都挨個征繳過了,比之原來的各種稅賦增加了五至十五倍,絕大多數小商戶都瀕臨垮台。種地耕田的農戶更是苦不堪言,家中糧食大半被征收,到處借糧。但家家如此,借無可借,十家有九家頓頓以淚洗面。
到處怨聲載道,不少商戶聯合設計,在戶曹征繳吏員的必經之路,挖陷馬坑,放絆馬索,蒙面搶回他們多收的銀錢。只差沒有像鹽商王仙芝、黃巢那樣大規模聚義。
終于輪到了巨商之家,到了年關之前,這天是臘月十二。
上午一早,韓姻妃親率一火禁軍,來到了蕭侯府,找戶主全懂計算該繳賦稅。全懂的家人早已與她熟悉,附近赫赫有名的諸葛純老婆,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還有一層重要關系,那就是全懂與諸葛純兩人的父輩,是結義的兄弟。
全懂之父,叫個全能,字帥才,是檀石販侯、蕭侯全城的兒子,結拜有「龍湫三才」。他是三弟。
上面的大哥叫王智,字雄才。二哥諸葛任,字奇才。
王雄才、諸葛奇才、全帥才三兄弟,結拜于二十五歲之際,都已經娶妻生子,王雄才、全帥才都是買賣人家,諸葛奇才是龍崗鎮有名的才子。
各種關系牽扯,相聚于龍崗鎮,都帶「才」字,大呼奇妙,三人互相了解各自情形,說話十分投機,就此結拜。
韓姻妃當然也認得全懂的老婆,兩家是世交麼。但以文人世家對商家的輕蔑,她認為朝廷整治區區幾個商人,小菜一碟。
何況禁軍火長岳通,那可是正一道張道陵嫡派弟子,善使六十四斤駝龍槍,腰佩天台劍,大號「天台劍仙」。巨商真的造反,有一個殺一個。
全懂呢?沒在家嗎?全懂帶著兩個兒子全後慘、全後怕去朝歌老家了,每年的臘八會那可是不能錯過。從臘八起會,到臘月二十三四啟程回家,這一趟銷售的貨物,能抵半年多的奔波勞累。
全懂的老婆白雲煙還能不知道怎麼應付嗎?巨商之家的主婦,也都不是蓋的。白雲煙將唐懿宗敕旨和御賜金牌拿出,說道︰「請韓郎中看看這個。」
韓姻妃看了看,說道︰「那時候,免除關津課稅,現在還是大唐江山,也可以免除。但是,這次新成立的租庸使府,行使的權力在關津之外。再者說,那時候沒有租庸使,這道敕旨怎麼能約束現在的租庸使府呢?」
韓姻妃說的果然很有道理,有理有據。搞得白雲煙啞口無言,管家李念黎及留在家的老老少少也都張嘴結舌,只好讓人家計算該繳金額。
韓姻妃察看了一下蕭侯府上上下下的侍女、伴童、子女、長輩、牲畜、房間數,得出了每天的支出。按照商戶收入與支出比例十比一的常情,擺開算籌,經過一通演算,得出數據年純收入三十萬緡。
按照此次租庸使所訂征繳各項賦稅比例,綜合計算,需繳納銀錢十三萬緡。再按照他有懿宗敕旨的情況,適當減免,需要繳納各項賦稅十一萬緡。
這個天文數字,當即將白雲煙震懵,急忙跟管家李念黎商議。
書中代言,李念黎乃李燭次子,李念壇、李念剡的二哥,李家跟全家也是世交,全懂跟李念黎是結義兄弟。李念黎早早就在全懂府上當管家,等于是他想讓自己的後代轉行,不干紅棗了。他為什麼叫李念黎?
這很簡單麼,剡侯李井最早的封爵就是黎陽男,他作為次子,自然就叫李念黎了。他們三兄弟這樣起名,那麼他的大哥是怎麼起名的?
他們的大哥,名叫李念察。這個察字,乃李井早年間搭救而結義的大哥馮察。因其官居黎陽縣令之際,發生剿滅岩國大戰,李井因而成為封爵將軍,而且成為唐朝之際,江南帶旨行商第一人。
馮察死于岩國相王舵所派刺客之手,因而,李井叫後代永遠銘記。
李念黎搬出賬簿,說道︰「韓郎中容稟,我們這類的巨商之家,為了避免下人搗鬼,賬目十分明細。就連平日買油鹽醬醋,都記得清清楚楚。你可以按照賬目計算,我們家的毛收入每年也不超過兩萬緡。」
此時,長子全後慘的老婆李錦、次子全後怕的老婆王珍一起過來,都感到不可思議。
書中代言,李錦乃李念黎之女。王珍乃澶州義軍首領王瓊之妹。王瓊、王珍兄妹,乃坤道帝君、驃玉販神、盱眙侯王捶的後裔。
李錦說道︰「韓郎中,如果讓我們家繳納十一萬緡,數十年的積蓄都將全部掏空,立即會變得一無所有。」
韓姻妃勸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個將軍一道令。我們也是執行當今同光天子的敕令,還請包涵我們的難處。按照你們家的賬目,讓我重算也可以,肯定不會少于十萬緡了。」
王珍急忙央求道︰「還請韓郎中手下留情,幫忙重新算一下。我們家實實在在每年的淨收入,按最好的年景,只不過八千緡。」
白雲煙、李念黎、李錦也一起央求,當即擺起酒肉。李念黎偷偷給韓姻妃塞進手里一掛金項鏈。又給隨護的禁軍將軍岳通一些散碎銀子,叫這火禁軍十人一起上桌,大嚼豪飲。
韓姻妃默不作聲,豪爽地吃起酒肉。看樣子,她畢竟是個女人,還是有點惻隱之心的。
中午吃過酒飯,李念黎安頓他們午休。韓姻妃對岳通耳語一番,岳通渾身顫抖,唯唯諾諾對答︰「連日來,郎中的洗髓之術,已使末將腰酸背痛,萬一路遇強人,難以護駕。還望另找別人。」
韓姻妃禁不住好笑︰「你去命令李念黎,過來與我合練煎魚之術。如若不從,將蕭侯府查抄。」
岳通只得依令而行。不大功夫,李念黎過來,韓姻妃問道︰「李大俠威名赫赫,不知練過煎魚之術沒有?」
李念黎一听,這個要求很正常。無論男女官員,常年遠離夫人或者丈夫,總得尋思個法子,解決人間至樂之需。他看岳通退出,也就反問起來︰「豈但是會煎魚之術,草民更有炖牛之術。」
韓姻妃大喜過望,禁不住哈哈大笑,一把攬過李念黎,先是合練煎魚之術,繼而一起練習炖牛之術。午休最多一個時辰,他們生煎大魚一個半時辰,兩下都十分滿意。
下午,韓姻妃對白雲煙說道︰「念及販夫殊為不易,我們又是龍崗山的同鎮世交,也就按照你們所記的賬目,重新計算該繳賦稅。」
白雲煙萬般感謝,對其耳語道︰「郎中深諳煎魚之術,雲煙還可獻給一條。今晚就獻上。」
韓姻妃捅一下白雲煙︰「果然是巨商之家,最懂人間至樂。多謝,晚上還有要務。」
白雲煙笑笑,向李念黎擺手︰「今晚需得獻上鮮魚,懂得?」
李念黎微微頷首,當即就去安頓。那麼晚上又該找誰呢?
蕭侯府看家護院的壯士不下一百人,全都是曾經在蕭侯府當過下人的後代,還有一些是全氏一族的庶出子孫。他們並不住侯府,而在檀石村各處散居,只要李念黎一敲聚將鐘,不消半刻鐘,全都會齊集蕭侯府。
不多時,李念黎找來一位身長九尺巨漢,說話如同山洪暴發,走路好像大象悠游。臉目俊朗,三十來歲,三綹青須疏朗飄灑,寬肩乍背。此人復姓伊耆,單名一個槊字,字崩挑,大號摩天神將。
從起名字就看得出,伊耆槊的字崩挑,乃槍法名詞。為什麼這樣起名?
伊耆崩挑的曾祖伊耆劈,曾是蕭侯全城晚年經商的伴當,全城為其娶了妻房,在檀石村繁衍下來。因伊耆劈當年的身長就超乎常人,力能舉鼎,善使七十八斤五毒透龍槍,故而子孫代代相傳。
伊耆槊的這個復姓伊耆,那可就古老到再也沒那麼老了,這可是華夏歷史上有記載的第一帝,神農大帝的姓。雖然姓這個姓的人很少了,但只要听說,人們就會先加著許多敬意。
伊耆崩挑被李念黎帶進府中,直奔正堂,前來拜見韓姻妃。
伊耆崩挑的到來,韓姻妃會是什麼感覺呢?會算出多少該繳的稅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