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臘仁施魔法

向東偏南,龍備之飛奔不到五十里,已經看見了兒子龍遨的身影。

龍遨的烏騅馬跑得太久了,眼看越跑越慢。盔甲被打掉,不知蹤影,一頭烏發在風中飄舞,半尺長的青須也一起飄舞,跟老爹一樣的長臉上泥水和著汗水, 黑一團。掌中狼牙棒拖在地上。戰袍早已撕裂,看起來沒有大傷。

要說他這狼牙棒雖然只有五十八斤,比老爹的大棒少了六斤,但一般將領還是很難對付的。龍備之邊跑邊琢磨,黨族人追殺,肅州黨氏沒有很大的勢力,難道是甘州黨族?他們放牧不該越界來肅州啊?怎麼引起的沖突?

甘州三大族,一為龍氏,一為黨氏,一為張氏。甘州龍氏與剛剛相會的肅州白亭海龍頤一族都是同宗。龍遨隨尤統、黃傅去找的昆侖山下龍家也屬于肅州龍氏,即便找甘州龍氏也不是問題。

而且甘州張氏豪杰也跟張議潮是結義的甘州五雄,也不該有問題。

唯獨甘州黨氏例外,與吐蕃的甘州刺史兼張掖守將朗杰頓珠是結義兄弟。難道他們這是听到了什麼消息,提前到了肅州昆侖山下的牧場搗鬼?

不及細想,兒子龍遨到了跟前,疲累過度,下馬未能站穩就跌坐下去。跟隨龍預而來的一火衛兵急忙下馬將他扶住。龍預下馬跑到跟前,看後面黨氏追兵尚有數里,先問他話︰「高漢,黨氏為何追你?」

龍遨,字高漢,喘了一口氣,答道︰「爹,我與立道隨尤男拜訪昆侖龍氏族長,到族長金帳一問,說是訪友去了,等了兩天才將他等到,原來叫個龍穎,也與你平輩,說得好好的,無非就是移牧麼,遷到哪里還不是一樣。

「兩下商議、飲宴了一天,今天告別出來,離開洪水金帳約十里開外,忽遇黨強橫攔去路。孩兒往後看,卻發現武寧男的大隊人馬被漫天黃沙阻隔開。我與黨強展開激戰約有五十余合,沙暴追到近前,看不見黨強身影。孩兒不敢往沙暴里硬闖,就拼命回大營搬兵,黨強卻死命追來。」

龍預倒抽一口冷氣,怒道︰「與甘州刺史朗杰頓珠結拜的正是這個黨強,他這是帶了多少人馬,居然能將尤統、黃傅、龍遨的千人隊伍截斷?」

父子二人尚未說完,後面黨強已經追了上來。

只見他相隔將近一里,高叫道︰「前面可是酒泉六雄的四哥龍備之麼?某乃甘州三杰的三弟黨大德是也,今有洪教授高足恰巴臘仁施展沙暴除魔法,叫爾等頓時陷入黃沙包裹,互相不能相見。還不下馬受降,更待何時?」

黨強,字大德,四十七歲。從他給自己起的字可以猜出,這小子尚佛。

龍預听他說話,哦,敢情是這樣啊?沃的天啊,沙暴除魔法?

龍預轉念又想,他所說的洪教授是指心向大唐的高僧洪辯。恰巴臘仁不是本教教祖敦巴辛饒前半生傳教的魔鬼對手嗎?怎麼就成了洪辯的徒弟?難道恰巴臘仁轉世而來,還叫恰巴臘仁?

龍預想了一圈,哈哈大笑︰「放屁,恰巴臘仁是古象雄辛饒世尊的死對頭,怎麼就成了洪教授的徒弟?再敢胡扯,一泡尿將爾等澆滅。我等收服大唐失地,黨氏難道不是大唐臣民麼?下馬好好商談,休要毀了黨氏命運。」

龍預此話一出,黨強頓時嚇了一跳,勒住絲韁倒退幾步。他不是被龍預收服失地嚇倒,而是龍預順口說的一泡尿澆滅沙暴魔法,嚇到了他。難不成這家伙也懂得魔法?對敦巴辛饒一口一個世尊,幾個意思,是個本教徒?

黨強月兌口而出︰「我且回去叫恰巴臘仁過來,與你對陣,不怕你小子嘴硬,定叫爾等乖乖投降我大甘國。」

他滿嘴放炮,剛剛冒出沙暴魔法,這又冒出一個大甘國,是什麼情況?龍預也不及細想︰「哪里來的甘國,再胡扯八道,老子一棒叫你去見辛饒世尊,永世鎮于黑暗雍仲具芒國,世代在一百零八由旬為鬼。」

黨強一听這個,頭皮都大了。龍預這小子對本教知道這麼多,難不成真的能一泡尿澆滅恰巴臘仁的魔法?我擦,不能再跟他理論,趕緊叫恰巴過來,先下手為強。龍預這家伙肯定是我大甘國的最強對手。

他再不搭話,磕馬飛奔,去請恰巴臘仁過來施法。

龍預一看,這小子對魔法實在是太相信了。他手里也有一柄鋸齒刀,大約六十二斤,為什麼不用來對陣,卻被我幾句話一扯,翻身去搬恰巴臘仁?想到這里,禁不住月兌口而出︰「難道我說的那句話叫他害怕了?」

龍遨齊聲回答︰「他一定是被你說的一泡尿將他們澆滅嚇到了。唐人中特別是成都青城山一帶有童子尿能澆滅鬼魅妖魔的說法。」

龍預一听,哦哦,自己瞎扯一頓將他嚇到了,他轉而問多吉索朗︰「索朗,你听說過童子尿澆滅鬼魅妖魔的說法嗎?」

多吉索朗仔細想了一會︰「大蕃本教高僧還真有這個說法。因此一些派別的高僧終身不娶,永葆童子身,防止妖魔侵身,阻礙自己成佛。但又有一些派別侍妾如雲,兒子成群,以子輩童子身護定本相,也能成佛。」

多吉索朗說到這里,龍預大為驚訝,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怎麼就牽扯出好奇特的事情來,一想黨強就要叫來恰巴臘仁,他急忙下令︰「高漢、索朗,快看武連子到了沒,將隊伍中所有尚未結婚的叫在一起,準備飛尿破魔法。」

正說著,黃昭帶大隊來到,一問剛才與黨強對陣情由,黨強不是對打,而是對話一陣轉身去搬動恰巴臘仁,敵我對陣怎麼這麼奇特?

黃昭感到,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急忙高喊道︰「眾將官,快將羊皮水囊集中起來,凡未婚者,將尿液集中進去,單等恰巴過來,一起擠出,望天噴灑。破他的沙暴魔法。」

卻說黨強翻身回去,要請來恰巴臘仁施展魔法,滅掉龍預。

往前奔走二十余里,到了沙暴魔法這邊,遠遠向天上張望,那邊狂風無休無止,沖天的沙暴翻轉騰旋,誰在這中心誰倒霉。即便沙暴滅不掉,也死傷大半。

他看昆侖山約略一里高的北坡,杏黃旗高高舉起,上寫︰「魔界大總管巴臘仁。」而蕃文寫法翻譯過來卻是︰「除魔法師恰巴臘仁。」這老家伙還搞兩面手法,黨強對于這樣的人心中暗暗不齒,但只要能破敵,啥也無所謂。

他抄小路斜著跑過去,滾鞍下馬,對須眉皆白、身長七尺八、小腦袋細麻桿、紅袈裟的老僧合掌施禮︰「阿彌陀佛,臘仁法師,這里差不多了,還請幫我到前面再施大法,除掉另一個業障。」

這位老僧正是恰巴臘仁,他听黨強這麼說,再看看昆侖山下,尤統、黃傅及千余人在滾滾黃沙之間,躲也無處躲,藏也無處藏,亂紛紛東跑西撞,被堆疊起來的一坨坨巨大沙丘掩埋得差不多了,一揚拂塵,收了魔法。

只見一片赤色光芒從地上漸漸升起,變成一縷刺人眼目、耀動日月的強光,疾速飛入恰巴臘仁合十的雙掌之間。再看地上,沙暴驟停,一切歸于寧靜。沒有一個活動的人,天啊,地上的尤統、黃傅及一千兵這是死絕了嗎?

恰巴臘仁騎上一匹瘦馬,隨黨強沖向山下,直奔黃昭、龍預而來。臘仁的隨從喇嘛十余人執定杏黃旗,也騎馬下山,緊緊跟定。

于路,黨強向他提及龍預扯出一泡尿澆滅的問題,恰巴臘仁哈哈大笑︰「老衲是除魔大法,他怎能以尿澆滅?童子尿澆滅的是鬼魅妖魔之法。走,看我怎麼收拾那些業障。」

他們又朝肅州方向跑了二十余里,迎面看到了前面的黃昭、龍預、多吉索朗等六百余人,不少人手里舉著水囊,黨強喊道︰「臘仁法師,那些兵將手里拿的水囊必然是未婚男子的尿液,還是小心為妙啊。」

恰巴臘仁微微一笑,打馬直奔附近南山的山坡。黨強及臘仁的隨從喇嘛也緊跟而上,又將那面杏黃旗豎起來。

臘仁雙手合十,念動咒語,忽然間,從他合十的雙掌之間飛出一縷赤色神光,直沖天空。再看長天之上,頓時白雲翻卷,越卷越快。不大功夫,這些白雲亂紛紛下墜,再看地上狂風大作,風速越來越快,勁猛異常。

一場沙暴頓時涌起,範圍只有方圓六百四十步,按三百步一里,這沙暴包裹著兩里四十丈,恰恰將地面上六百余人包裹進去。

一旦被這沙暴包裹,地面上的人馬什麼也看不見了,任憑他們在中間折騰。時間一久,必然被沙丘埋葬,哪里還有性命?

黨強得意非常,對恰巴臘仁雙手合十,深施一禮︰「阿彌陀佛,法師神通廣大,真正是在世的天王,真不愧信眾敬稱的臘仁天王。」

恰巴臘仁也頗為自得︰「阿彌陀佛,幸能代表佛陀清除人間業障,是老衲的福分啊。」

黃昭在狂沙之間來回奔突,總是出不來這沙暴大陣,喊叫眾人噴灑尿水,不是不管用,只能對周身半步之間起點作用,這麼小的範圍沒有沙暴。但尿水噴完,沙暴頓時旋入被噴灑的圈子,等于作廢。

龍遨見此情景,再看眾人的水囊早已噴完,誰也不能站立,都在沙暴之中滾爬翻轉,個個慘叫連連,哭聲震天。真不知道武寧男及黃傅那一千人怎麼樣了,他們也一定是遭遇了這樣的沙暴。

想到這里,再看看被沙丘掩埋的老爹和武連子將軍,龍遨禁不住嚎啕大哭,發出炸雷般大叫︰「天啊,我等追隨張尚書收復失地,何罪之有,遭此妖法滅絕?過路的神仙難道不能救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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