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接應韓愈

韓愈對于兵事,不但了如指掌,而且韜略深邃。因而天子才會這麼任用他。

韓愈青年時期,科舉不順。

十八歲開始,六年間連考四次,才登進士第。後來吏部銓選又屢屢考不上,直到三十三歲,第四次才通過銓選,考中博學宏詞科。這期間的十五年,請托關系,兩次到藩鎮幕府中任佐僚。

恰恰是這十五年藩鎮佐僚,奠定了他對兵事掌控的能力,為朝中主戰派佩服,也就多所親近。

三十三歲入朝為官,二十多年來,每每說話如刀劈斧砍,搞得滿朝文武很不自在。每每被貶任地方小官。

幸好中間有個憲宗皇帝,十分看重他,又屢屢召他入朝。

在裴度任總攝的平定淮西吳元濟之戰中,裴度聘請皇帝喜歡的韓愈為行軍司馬。換個昏腦殼皇帝,估計以韓愈的性格,早在地方任職期間就氣死了。哪里還能有機會成就平定淮西的大功勞。

這次,憲宗皇帝的兒子長慶天子,叫韓愈以兵部侍郎之職,去宣慰成德軍王術正。以韓愈的性格,百分之一百會將王術正罵個狗血噴頭。

而王術正這個貨色,啥事干不出來?

你韓愈一介文官,膽敢指指戳戳,先模模腦袋在哪里?因此,朝中正直的大臣紛紛感到,此去成德軍,必然死路一條。

此時,朝堂上的宰相是白居易摯友元稹和平定淮西的裴度。天子對韓愈剛一任命,元稹就嚇了一跳,月兌口而出︰「韓愈可惜!」

長慶天子被元稹這一驚叫,霎時間後悔了。但是,皇帝說話屬于金口玉言,哪里還能收回成命。于是命令韓愈到成德軍邊境後,先觀察形勢變化,不要急于入境,以防不測。

韓愈卻不怕,大義凜然說道︰「止,君之仁;死,臣之義。」

他的意思是,皇上命我暫停入境,這是出于仁義而關懷我的人身安危;但是,不畏死去執行君命,則是我作為臣下應盡的義務。

他毅然決定,只身前去成德軍面見王術正,昭示天子恩威。

就這樣,朝堂上,兵部侍郎韓愈接受了這麼個腰懸腦袋的任務。

作為薛平來說,這樣的中流砥柱,就是沒有交情,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何況還是莫逆之交,一听,韓侍郎要出使成德軍,立刻著急上火。

西面老道經歷太多了。就說弟子郭曖一家,別看外表風光得很,那也一樣,大事小情,麻煩事多了去了。

因而,他說的話,等于是不顯山不漏水,給薛平出了計策。舉薦兩三個平民去幫韓侍郎,當然是好計。

薛平是什麼人?自然是英雄相見略同。再者說,八年前運河護糧,範丹帶了二百人,不就是裝扮的流民麼?怎麼著?咱做事絕不授人口實。

到時候,保了韓愈,還抓不到我平盧軍的尾巴。叫你個狡猾的王術正,就是識破,也無可奈何。

西面什麼也不說,只是發笑。無論說什麼話,都不必說得太透,給別人一點回旋余地。這才是高人該干的。

尤通寶暗暗想,薛僕射對咱兒子的婚事辦得這麼好,此時他著急上火,咱就該為他分憂。同為淮西舊部的文烈、漆雕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三人在戰爭的漩渦中活下來,對于西面老道的計策,當然心領神會。

文烈脾氣直爽,當即開口︰「作為今天婚宴的男方當事人,我們對僕射的安排感激不盡,正不知如何報答。現在韓侍郎面臨危險,惹得僕射心里焦躁。文烈但憑僕射一句話,願意陪著侍郎走這一趟,保證他的安全。」

尤貫、漆雕又見文烈這麼說,也是當仁不讓,異口同聲表示︰「我們都願陪侍郎前往,報僕射恩德于萬一。」

西面哈哈大笑,點著他們三人,對薛平說道︰「怎麼樣?恰好三個平民。這才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三個人既是僕射所謂的悍將,又是地道的平民,還不失精明大義。」

薛平沉吟少許,說道︰「八年前,坦涂就敬慕禮山五雄的才德,居長的三位是我薛平的虎將。可惜,一戰之中,齊齊折損,痛煞坦涂。想不到在青州地面,巧遇劫後余生的兩位兄弟。愚兄怎忍叫你們冒險。」

作為平盧軍統帥,薛平的說話藝術絕對超人一等。

將禮山五雄這麼一提,頓時將文烈、漆雕又排除在淮西舊部之外,將他們與自己的關系拉近到最佳狀態。

兩兄弟被他提到禮山五雄,頓時淚流滿面。

文烈抽泣著,對薛平說︰「當年大哥、二哥、三哥對我們的教誨,沒齒難忘。走霹、平復家神龕上,再也不敬其他神明,單敬三位哥哥。僕射再也不要糾葛什麼,盡管放話,我與五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薛平起身,指點他家的神龕,禁不住淚水橫流,也說道︰「作為一軍主帥,麾下有大將封神,乃是至高榮譽。你們看,我家神龕上也不敬別的神明,就他們五位。」

是啊,禮山五雄三位兄長在義成軍戰歿封神,而陳哲、漆雕卉作為援兵,又戰死青州而封神。薛平每每想起,感佩不已。可以說,今生今世永遠對他們加著敬意。

尤貫在漆雕又的戎州春酒坊就看到了這五個神牌,薛僕射家(p  y ,指尚書省長官,宰相之位)也是這五個牌位,這可是大唐天子敕封的正神。

近年,大唐被封神的大將只有五個,禮山五雄就佔了三席,安唐十虎老大哥又佔了一席。全是薛平麾下的虎將,這樣的主帥,在哪里坐鎮,都叫人望而生畏。地面上必然穩穩當當,四周的臨鎮也絕不敢造次。

作為大將,能跟定這樣的主帥,那也是一種至高榮譽。何況現在又將兒子認了義子,將婚事操辦到節度府。自己就是死,也難報這樣恩德。

想到這里,尤貫當即站起,走到薛平家的神龕之下,跪下去磕頭,口稱︰「五大販神在上,通寶何德何能,叫僕射如此抬愛。僕射大恩大德,九死難報萬一,就在這里祈願前去保定韓侍郎,相報僕射恩德。」

薛平趕忙將他扶起,如此至誠君子,將他也感動了,說道︰「既然如此,到喜事辦完,我安排你們三個如何去做。今天的任務,就是說好話,吃好菜,喝好酒,做好夢。」

眾位興高采烈,將心中所思所想,率性說出,好不爽快。

婚宴熱鬧至晚,大家個個喝暈,人人累倒。西面老道回他的元聖宮去睡。尤貫、文烈、漆雕又留在節度府,要等明日接受任務。

一覺睡下,就到了第二天太陽升起。薛平早就點卯完畢,安頓完軍務,來到了後邸。

尤貫、文烈、漆雕又三人也都起來,洗漱過了,吃了早餐。見薛僕射回來,立即上來參拜。

保護韓愈,事情緊急。

薛平也就不再客套,說道︰「你們兵分兩路。一路由通寶先到成德軍鎮州城。那里有昔日義成軍的將領陶社與雲釵夫婦,與他們取得聯系,必能幫忙。另一路麼,平復、走霹拿著我的信函,直接到長安,尾追韓侍郎。」

陶社為什麼跟雲釵結為夫婦?他們為什麼會在成德軍首府鎮州呢?

高奪在剿滅孔盜之時,被孔書、孔禮殘殺,與雲釵兒做了短暫的夫妻。戰後,經薛燕撮合,將高奪的師弟陶社陶去疾介紹給雲釵兒,兩人成就鴛鴦。

自從朝歌三販封神,雲釵,雲美髻十分悲痛。陶社,陶去疾重義,又曾拜朝歌三販神為師,對于萇度、望霄、範丹的死,也不能釋懷。夫婦當即請求不再做軍官,往投鎮州做生意,繼承朝歌三販遺志。

本相奏明天子,給了他們從七品上的武騎尉勛官。現在過去七年多了,具體是不是做青樓,尚不明白。但到青樓打探他們的下落,肯定沒問題。

薛平也修書一封,讓尤貫帶上。

三位正要出發,尤統帶著新娘子安芝來到,拜謝義父薛僕射。卻見老爹尤通寶神色慌張,安芝給他施禮,問道︰「爹,有什麼事情,兒子兒媳但能代勞,可要說呀。不說就是對兒媳的不信任。」

這話說得,把尤貫搞得沒抓沒撓,只好說︰「你大爹、總領的義父,叫我們三人保護出使成德軍的韓侍郎。我們正準備出發。」

安芝當即拉著尤統,對薛平跪下︰「大爹,你將孩兒嫁給總領,孩兒就是尤家的人。現在我爹要遠去成德軍,我們夫婦年紀輕輕,為何不能隨他前往,萬一有個好歹,總領好容易與父母團聚,也好有個照應。」

薛平也被她的說辭嗆到,沉吟片刻,一跺腳,說道︰「好,本相準許。原本想著你們新婚燕爾,哪能分派事情。既然這樣孝順,那就跟著你公爹,一路有個照應。總領,你要頂天立地,將你爹和我的女兒安全帶回。」

尤統頓時熱淚盈眶︰「爹,孩兒謹遵教誨,謹遵將令。」

「好了,男兒家有淚不輕彈。你們走吧。到韓侍郎安全抵達鎮州之時,你們兩路會齊,公開活動。與侍郎打好配合,這樣才是最安全的。」薛平又一番囑咐。

他說人家有淚不輕彈,此時此刻,面對兩個新人,也感動得淚水盈滿眼瞼。禁不住擦拭起來。是啊,新婚的人,能做出這樣的決斷,此女絕非常人。

文走霹、漆雕平復、尤通寶、尤總領、安芝相攜出門,分頭準備停當,到了節度府外。

這一去,能安全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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