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多謝兄台想得周到。」望凌通向他再施一揖。
他轉身道︰「爹,娘,擺開盛宴,登州將官悉數請入上座。」
望高之一通安排,全家忙不迭準備酒宴。
範朱公、萇卜曲兩家早已聞听,也都紛紛趕來門首相望。
望雲端、伍氏夫婦高興得老淚縱橫,相迎兩位兄弟進來。
三家老少忙碌起來。不消半個時辰,屋里屋外拉開六桌,喧囂飲宴。
飲宴之中,又出現一段典故。你待怎講?
登州刺史姬杵姬考擊坐于首位。兩邊所陪,左側是新封義成軍行軍司馬望凌通望高之,右側是衛縣令陳哲陳智之。再就是朝歌三販,望準通等。
登州別駕、長史、司馬、錄事參軍事、七曹參軍及快馬等在另外的三桌。
朝歌三販家小另開兩桌。
賀喜望凌通的酒喝到顛三倒四,陳哲敬酒。難免互相通名,就此結識。刺史大哥听陳哲治政,頗為欣賞,意欲效仿薛尚書,舉薦他在登州任職。而陳哲對為官舊事,鄙夷氣憤,抵死不從。
這樣的士人,刺史姬杵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哪一個不是巴不得被舉薦,他卻如此憤憤然。這就引起姬杵極大好奇。
陳智之將自己領悟販夫之道,拜三師等情節,一一稟明。
尤其對神農大帝的論說,姬杵大為駭異,以為神妙無比。姬刺史就于酒宴上與智之相約,他可以隨時到登州府做客,還要听他的殊異見解。
飲罷喜酒,姬考擊帶領登州刺史府一干佐從,告辭而去。
家中把來皇帝敕旨顛倒來看,紛紛過來細品個中寓意。
曾任衛縣令的陳哲,將敕旨行文、朱批、傳旨之事,一一說來。
敕旨起首「門下」二字,乃門下省。
皇帝敕旨由中書省的中書舍人起草,中書令審核,上呈皇帝。
皇帝許可的話,用朱筆在最後的「制」字下,批一個「可」字。
皇帝朱批過敕旨,再轉到門下省審核。門下省的長官是侍中大人,他沒有意見,就算最終通過。侍中不同意,就只好擱車。
因而,敕旨開頭「門下」二字,是皇帝對著門下省授意。
這樣轉幾道手,敕旨才算過關。門下省再將敕旨轉到尚書省。
尚書省管著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令及左右僕射,也就是宰相,見到皇帝敕旨,哦,封望凌通做行軍司馬。歸兵部管,于是宰相將敕旨立即轉到兵部。當然中書省的中書令、門下省的侍中,也都是宰相。
兵部尚書或者侍郎派人送往郵驛。
再經郵驛送到登州。
登州刺史看到是敕旨,這可是重要事項,得親自處理,就會親自傳旨。
如果冊封王公,將由皇帝身邊侍衛及太監,順郵驛道路過去傳旨。
如果敕封高級官員,將由六部派人傳旨。各道及大州節度使、中央軍節度使、上州刺史的調動、升貶,會有侍郎一級大員傳旨。
本敕旨由于是中下級官員的敕封,不需要中書省草詔。
薛尚書屬于兵部外鎮,他要的人,自然由兵部起草。
然後移交吏部。吏部核實該員出身,遞交中書令。
中書省無疑義,呈皇帝御批。
再轉門下省,再到吏部,再轉兵部。
本敕旨中,「衛公行伐,英公佐察」,這是我大唐兩位開國巨擘的典故。
衛公,指凌煙閣巨擘李靖李衛公。英公,是凌煙閣巨擘李績李英公,即徐績徐茂公,被皇帝賜姓李。
這兩句是說,李衛公出征,有李英公當他的助手。
用了這個典故,接下來「薛鎮惜才,薦舉賢達」兩句,是說薛尚書薛坦涂愛惜咱是個人才,進行了薦舉。這是兵部、吏部表明所選將佐的來源。
品翊麾校尉,品階在從七品上,屬于中下等縣的縣令之位。
敕旨最後,看看這個制可的「可」字,是紅字,乃當今吾皇萬歲朱批。
敕旨裝在楠匣之內。打開楠匣,更有兵部所給的魚符一半,出身一紙。
給軍官本人的這一半魚符,乃右符,左符存在兵部。
出身之上,列明籍貫,祖父母、父母、本身及妻,科考所中科目,敕旨封官何職等項。
自此後,望凌通被皇封為行軍司馬,乃義成軍將佐,薛尚書左膀右臂。
額滴娘呀,當今萬歲封個官,還要經中書令進呈,還要侍中審過,全不是百姓所想的,皇帝想怎麼封就怎麼封。真是家有家規,國有國法。
這敕旨、右符、出身三件,乃官員的命根子,需要特別保管好。
望凌通這去上任,要與原任行軍司馬進行交接。義成軍行軍司馬的印綬要交給咱,要交待清薛尚書給行軍司馬的職權範圍是啥?哪些該管,哪些該什麼部門什麼人管。
還要交代,辦結的公事有多少,待辦、急辦的是什麼?
下屬都有誰,他們的呼聲、問題是啥?
所辦的要件,如連續性很久,幾任接力辦,要特別交代已經辦到什麼程度,繼續辦該怎麼干。如交接的原任官員屬于被貶的,早已掛印而去,新任的就只好自己調查,該干啥不該干啥。這個就很麻煩。
經陳哲一番交代,望雲端開起玩笑︰「原以為當官了,就什麼都好了。誰知道這麼麻煩。」
陳哲呵呵一笑︰「當官的事多了去了,可不讓咱去吃干飯的。別說當清官難,就算當個糊涂官,需要處理的事情也照樣焦頭爛額。」
範朱公若有所思︰「真是的,不管干啥,都有說不盡的道道。老天爺讓咱站到哪個位置,就成了**,停轉了,就完蛋了。」
萇卜曲搗他一家伙︰「啥叫完蛋了。瞎扯啥呢,海帶還要再販五十年。」
陰莞兒湊趣︰「再販五十年,恰好一百歲,那還不成販精啦。」
他們互相縫補一頓,一屋子人被逗得樂樂哈哈。
「賢弟,近日打點行裝,準備走馬上任。」陳哲提醒道。
一說到這里,整個望家一片沉默。老太君伍氏抽泣起來,長媳李氏來扶她,長孫九州依入祖母懷中,伍氏非但沒忍住淚奔,反而哭出聲來。
兒子、兒媳、孫子都要走,都是心頭肉。這要多久才能說句話,要多久才能見一面。
陳哲又將大唐官員休假制度作了說明,一年中累計可以休假三個月左右。包括旬休、丁憂、省親、節假、事假、病假、喪假、賜假,新官上任或者官員異地調任,三十天至八十天。所以父母不隨行的,大可不必擔心。
這一說,老母親破涕為笑,說道︰「就是讓跟去,也不想去。恰在這販望村住得習慣了,又要搬家。高之如若調動,還要跟著搬家。一把年紀,哪里經得起這般折騰。」
鄉里遠村耆老聞听這邊喜訊,都紛紛來賀,也一一招待。
約略過了五七日,攜陳哲、牧雨到登州辭別姬大人。姬杵設便宴招待,把酒言歡。陳哲由此與姬杵相交日厚,成為莫逆。
別過姬刺史,順帶買了一乘馬車。到大楸樹下販望村,將各種所需物品裝上去。
次日一早,高之攜夫人李氏、子九州、五弟牧雨,一行四人,別過父母、二叔、三叔,一路賞景訪友,望義成軍而去。
于路心情大好,吟詩作賦,不日到了滑州地界。
這天申時將過,到了滑州城外,早望見轅門外兩面舉天的門旗,碩大的薛字招人喜歡。
到了轅門外,將右符、出身拿出,牙將立時向內報去。
不多時,薛尚書頂盔貫甲,率眾出迎。左邊是副使、支使、判官、推官一班文官,右邊是押衙、虞侯、兵馬使一班武將。
「司馬大人到來,也不早早知會,有失遠迎。」薛尚書笑吟吟抱拳。
望凌通哪敢怠慢,幾步上前,立時跪倒。
喜淚奔涌而出,叩首謝曰︰「小生蒙尚書大人抬愛,才有今日。知遇之恩,九死難報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