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的工匠一個個抬起頭，使勁嗅著空氣里的香味，踮著腳，撅著，歪著腦袋，往灶房里去看。
這是做的啥，也太香了。
「這是肉味兒啊，我這鼻子聞啥是啥，指定錯不了。」
那人喊道。
眾人頓時鄙視的看過去，當誰聞不出來。
「我听說，這家就母女倆，這又砌房子又吃肉的，家里可夠能賺錢的。」
「這家那丫頭可會賺錢了，害，你說咱，一年到頭也在賺錢，可是啊，能叫家里吃上肉的次數也少的可憐。」
說完，這人不僅郁悶的嘆了一口氣。
其他人的臉色也都不好看，作為家里的頂梁柱，讓家里人餓肚子，心里能好受才怪。
「這味兒太好聞了，自家煮的沒這麼香，怕是放了不少好東西呢。」
「誰肚子那麼響，好家伙，擱著打雷呢。」
「哈哈哈……」
「好了好了，趕緊干活兒吧，再想也不可能是做給咱吃的。」
幾人低低議論著，模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又繼續干起手上的活兒了。
味道再好，也不是他們能吃的，這點自知之明，他們這些人還是有的。
畢竟他們在外都是干力氣活兒，吃的又多，說的難听點，豕豬都沒他們吃的多。
主家自然不可能舍得給他們做肉吃，說的夸張點，多少肉都不夠他們造的。
若是鄉下人家的活兒，能多幾個菜團子填飽肚子都已經算是好的了，鎮上人家也不過弄些窩窩頭，炒的雜菜里頭有些油水，僅此而已。
就這樣，他們這活計都讓泥腿子們羨慕得不行，畢竟，能賺錢還能管飯，農忙還能幫襯著家里，這活可不好找。
別看，這是力氣活，可也是手藝活。
大多都是父傳子，師傅帶徒弟，尋常人想要干這個營生，那都是要拜師的，這拜師，一年學藝，一年效力，第三年才能自個賺錢。
簡單來說，就是第一年跟著師傅干，師傅管吃管喝管住，第二年，就要跟著師傅一起干活，賺了錢也是師傅拿，第三年才能獨立。
為何如此？
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想要讓師傅認真的教你，這就是代價。
別看學手藝不容易，說到底這也就是個下九流的營生，士農工商，讀書人下面是農民，其後才是他們這些手藝人，說到底，也就是比賤商的社會地位高了一丟丟罷了。
所以，無論是在什麼地方做工，他們的待遇都算不上好。
遇到好一些的主家，哪怕是吃的不好，那好歹也能混個溫飽，這要是遇到不好的主家，別說吃什麼，能吃飽就是奢望。
就這樣，也要被主家各種挑剔，對他們吆五喝六的。
所以，眾人也從沒想那鍋里的肉是做給他們吃的，雖然香的他們一個個猛吸空氣，可其他也沒有再多想的了。
鼻子倒是痛快了，可肚子倒是遭了大罪。
一個個肚子打雷，可是饞壞了。
大家伙干著活，心里稍稍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好家伙。
顯擺啥。
就你家吃得起肉啊。
得虧饞不死人，否則，眼下指不定要饞死幾個人。
他們覺得這母女倆也太不會做人了，你說你們母女倆胃口小吃不了多少肉，這想吃肉了就尋個地方偷偷做了解解饞好了唄。
結果，好嘛。
你們還非得就在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做，他們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頂著這麼香的味道干活兒，這不成心讓他們跟著聞了味道心里難受嘛。
哎，這叫啥事兒。
灶房里，李心艾哪里能知道外面做活兒的工匠們的想法，她正忙著把燒的旺旺的柴火推一些到兩邊去，將火改小，這里頭擱了野山菌，得多炖些時辰，將菌子的鮮味兒都炖出來，野雞肉也得炖的爛爛的才入味兒。
聞著口鼻間的鮮香氣息，別說是工匠們嘴饞，就是外面收拾 子的幾個婦人也跟著吞口水，李心艾也不例外，看著鍋里咕嘟咕嘟冒泡泡的野雞肉，拿筷子沾了點湯汁送到嘴邊嘗了一下。
湯汁濃稠，香濃可口。
嗯，不咸不淡正好，幾樣食材參合在一起，就算沒有雞精蠔油一類的調料，味道也是極好的。
李心艾滿意的眯了眯眼，打量了一眼灶房里的備菜，剩下的就交給幾個婦人來吧。
至于那只 子，幾個婦人商量了一番，就剁下來一些脊骨，腿骨煮個骨頭湯，再切些瘦肉留著炒菜，剩下的留著明天再吃。
不得不說，人多做事的效率就快，幾個人分工明確，晌午十分，所有的菜都炒好了，雞肉也炖的爛爛的，骨頭湯也熬的白白的，看的幾人瞪圓了眼，口水更是吞咽個不行。
周氏倒是反應倒還好，畢竟都習慣了。
黃氏和香玲從沒見識過這種架勢，李心艾家的伙食好，這白溪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當真見到，還是被震撼到了。
說實話，他們過年，一大家子吃的都沒這豐盛。
黃氏看著那盛的高高的肉，和堆的高高的雜糧饅頭，忍不住小聲道︰「二丫，你這伙食也太好了，用得著嗎？人家請工匠干活兒，恨不得吃菜團子喝白水，哪像你這，整這麼多大菜，這要換成銀子，得老多了。」
黃氏的想法也是香玲的想法，如果是她家，怕是菜團兒都供應不上，更別提這麼多肉，這也太虧了。
而周氏和孫氏對視一眼，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二丫，她們最了解，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尤其是周氏，不說其他，就是每次李心艾上門都不會空手，哪怕是糖塊也得拿上幾個。
所以，對這丫頭的大方，她也早就心知肚明了。
李心艾自然也知道黃氏這話並沒有惡意，只是見不得這般鋪張浪費，都是因為節省慣了，笑了笑，她開口道︰「黃嫂子，不差這些，你看看，這里面野雞， 子，野山菌，那都是我從山上獵下來的，都不是花錢買的，頂多就是花了些油鹽面粉錢，這請人干活兒哪能叫他們吃不飽呢，我要是捉襟見肘也就算了，我既然有這個能力肯定得將飯菜弄弄好，他們吃的好了，干活兒也有勁兒，看著咱這麼盡心侍弄飯菜的份上，這活兒指定也能盡心給我做好的，所以，這麼一想，也不存在虧，畢竟，這房子我得住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