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李家出來,李心艾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惻隱之心,還是忍不住動了一下。
人吶,就是情感動物。
尤其是女人,理智在感性面前,一文不值。
《孟子‧告子上》︰「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只要是個人,就無法免俗。
李心艾跺了跺腳,吐出一口寒氣,認真的嘀咕道︰「李心艾,聖母要不得。」
強大的自制力,讓她內心深處的那點子觸動,漸漸平復了下去。
如果原諒了老李家,她都無法原諒她自己。
「二丫,二丫,哎,等等……」
李心艾听到有人喊,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身後的李老頭加快兩步,總算趕上了,他「呼哧呼哧」的喘息著,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李心艾平靜的看著,目光冷的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李老頭抬頭便看到這樣一張臉,一時間他竟然有些語塞。
老李家的孩子,都是他看著出生長大,李心艾雖然不受待見,可他也是抱過幾次,小時候,也曾攬在懷里喂過米粥。
他們之間,也曾經有過點滴的爺孫之情。
這些回憶在腦海中翻涌,讓老李頭一對已經渾濁的雙眼都不禁微微泛紅濕潤。
那麼。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視線里看不到了李心艾這丫頭。
他記不清了。
他更是記不清楚,李心艾這些年在老李家到底怎麼長大的。
似乎是,一夜之間,就成了眼前站著的婷婷少女。
他知道自己錯了,但也找不到彌補錯誤的機會。
如今的李心艾早已經成長起來,不再需要他們,反倒是他們需要她,這樣的情況下,他拿什麼去彌補過去的錯誤。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蒼老的老李頭,心頭充滿了無奈和心酸以及深深地懊悔。
這世上但凡有後悔藥,他早就吃了個干淨。
李心艾見他不說話,只是神色復雜的看著她,便開口問道︰「找我有事嗎?」
李老頭一怔,隨即苦笑道︰「你這丫頭,倔脾氣也不知道像誰,連聲爺都不喊了。」
說完,他嘆息一聲,搖搖頭道︰「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吶,從前是爺糊涂,腦子不清爽,讓你們母子受苦了,我知道你這丫頭是個有主意,有本事的好孩子,是我李家對不住你。」
李心艾心里悶哼一聲,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晚?
早干什麼呢?
曾經的李心艾你愛答不理,現在的她,已經高攀不起。
若他知道,原主早就在被趕出門的那天被打死了,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不怪她心狠,只是,她沒辦法代替原主原諒李家這群人。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和娘現在過得挺好的,大家啊,各自安好吧。」李心艾想了想道。
然後,她又在心里默默地補了一句,只要老李家不搞事情,她也不願意趕盡殺絕,但是,也絕對不會輕饒了馮老太婆。
原主被打死,這個仇不能不報。
當然,馮老太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讓她不搞事情,恐怕挺難的。
至于孫氏和原主遭受的那些虐待,如今也基本上報復的差不多了。
當然。
還不夠。
李心艾腦海中閃過原主小姑李金鳳的身影,目光不禁隱晦了一些。
要說馮老太重男輕女,倒也不準確,因為,李金鳳從小到大都是被馮老太當千金大小姐養著的。
老李家條件不好,自然不會有丫鬟使喚。
所以,李心蘭和原主就成了李金鳳的「丫鬟」,明明還是那麼小的女孩子,明明是佷女,卻做著丫鬟的活兒。
想到這里,李心艾似乎還能夠感受到內心深處的憤怒。
「哎,我知道你沒辦法原諒我,成,你們過得好就行。」李老頭嘆息道。
如果他早點意識到會有這一天,當初,他說什麼也不能任由家里那老婆子瞎胡鬧。
今日的果,他日的因。
這苦果,他必須得吃。
李老頭模著兜,摳了半天,從兜底摳出一塊用紙包著的糖塊兒,顫抖著伸到李心艾面前。
「這大過年,爺也沒有大紅包給你,只有這塊糖塊兒,你拿去甜個嘴。」
李心艾見狀,猶豫了片刻,看著李老頭皮包骨的手,到底還是伸手接住了。
李老頭見她收了,皺在一起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竟有幾分和藹的感覺。
李心艾搖搖頭。
幡然悔悟?
得了吧。
這樣的善意,就是致命的毒藥。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老祖宗總結了這麼多話,就是為了讓後人明白,有些人改變,不過是某個時間的情緒到位了。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家庭暴力?
一是因為,施暴者只有一次和無數次,二是因為原諒和逆來順受。
你以為他跪下道歉,痛哭流涕,發誓說不會再犯了,就是真的嗎?
不。
別天真了。
下一次,只會越來越變本加厲。
眼前這個了李老頭也是如此,他後悔,他懊悔,他想要補償,無非是建立在,他現在需要李心艾的基礎上。
偏心這種事情,已經刻在了他骨子里。
「走了。」
李心艾吐出兩個字,目光平移,轉身走開了。
「好。」
兩人背道而馳,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腳剛踏進門檻,屋里就傳來馮老太訓人的聲音。
李老頭臉上笑意頓無,嘆息一聲,走了進去。
桌子上,李心艾送來那些油紙包已經都被打開,餃子還溫熱著,冒著香氣。
老大一家分了兩包,老二一家分了一包,剩下還有一包被打開放在老太太桌前。
剩下還有兩包點心被馮老太收了起來,打算留著過年慢慢吃。
馮老太吃了一口餃子,餃子里新鮮的芹菜混著豬肉和肉渣的香氣,好吃的差點叫人把舌頭吞下去。
兩個賤人,這麼糟蹋吃食,這得多少白面和豬肉啊,就不知道省著點,
這蔬菜多金貴的東西,咋就叫那小賤人給種出來了。
馮老太在心里罵著,可手上的速度卻是不減。
這餃子實在太好吃了,她活了大半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另一邊,大房得了最多的餃子,李招貴雖然怨恨李心艾,可聞到餃子的香味,他也暫時忘了去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