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王二孬，自從失手將李二牛打傷就躲起來了，一整個下午過去都沒听到什麼動靜，他心里又開始活躍起來。
也是，那個傻子他以前也經常欺負的，也沒啥事兒，這應該翻不起多大的浪來，想著，他趁著天黑悄悄潛回家了。
回到家，王二孬長舒了一口氣，雖然他想的通透了，但，到底做了虧心事，就怕李二牛帶著他那瞎眼的老娘哭到家里來。
不過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王二孬得意的吹著口哨，兩腳一蹬一踢，將洗的發白帶補丁的鞋子踢到地上，躺在炕上。
忽然，他肚子咕嚕咕嚕叫喚起來，這一想，才想起來今天光顧著躲起來了，晌午到現在一點飯都沒吃。
揉揉餓的發酸的肚子，他罵罵咧咧的起來，穿過堂屋來到另一間房，對著黑暗，扯著嗓子喊道︰「趕緊起來弄點吃的，我餓了。」
黑暗里響起一陣咳嗽聲，緊接著又是一陣淅淅瀝瀝的穿衣服聲音。
一個矮小的老婦人顫顫巍巍的從黑暗里走了出來，外面的月光灑進來，隱約能看見老婦人高聳的顴骨和皺巴巴的臉。
「來了來了，咋這麼晚回來，鍋里還有點苞谷粥，我給你熱熱。」老王氏說道。
「啥？就那苞谷粥，我回頭上兩趟茅房不就沒了，家里不還有前天帶回來的黃瓜，是不是你個老不死在家吃獨食了。」王二孬一臉不滿的喊道。
這要是旁人看到，定然會不滿。
大楚國以孝立國，王二孬這般對自己親娘說話，實屬大不孝。
老李家的馮老太為何能夠把李心艾的便宜爹給拿捏的死死的，就是靠的「孝」這個字。
孝可以是孝順，也可以是愚孝。
這其中的度，是要自個把握的。
把握不住，害人害己。
這邊老王氏听了自家兒子如此惡劣的言語，不但沒生氣，還哄著道︰「有的，有的，我差點忘了，這就給你拍了去。」
王二孬一听，冷哼一聲，這才舒坦了，他又回到自己房間炕上躺下，半眯著眼，翹著個二郎腿，一臉享受。
等老王氏顫顫巍巍的端來熱乎乎的苞谷粥，和一碗拍黃瓜，王二孬才慢悠悠的起來。
「二孬啊，趕緊喝了，餓壞了吧。」老王氏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一臉關切道。
王二孬眼神都不給一個，他盤起腿，一把接過拍黃瓜放在腿中間，又接過苞谷粥。
一口粥一口脆爽的黃瓜，雖然家里沒什麼調料，可王二孬吃的舒服極了，黃瓜清醒脆爽，他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這大冬天的，財主老爺也沒他吃的好啊。
這要是能天天吃到這樣的好東西，他做夢都得笑醒。
可想到今天被李二牛逮個正著，他心里不爽極了，要不是那傻子，他也不會躲這大半天，不僅差點凍死他，往後，他再想有點動作，怕是李二丫那小賤人得防著他了。
這麼想的，他心里怒氣騰騰往外冒，看著杵在門口的老娘，那一臉松垮的褶子，和笑起來稀疏發黃的牙齒，冷不丁的，他嚇了一跳。
當下筷子一拍呵斥道︰「老子吃個飯，你杵在這兒看啥子看，大晚上，跟個鬼似的。」
老王氏見兒子生氣了，連忙陪著笑道︰「哎，娘知道錯了，娘這就走，你吃完，碗放地上就成，我明早收了。」
「趕緊走，趕緊走……」王二孬沒好氣的催著。
老王氏拉了拉肩頭上要滑落的外衣，轉身往自己房里去，房里響起了老王氏嘶聲力竭的咳嗽聲，像是要將肺腑咳出來。
王二孬只覺得耳朵里吵的厲害，他罵罵咧咧起身，抬腳，一腳踹在門上，破舊的木門搖搖晃晃的合了半天，發出噶幾噶幾的聲響，最後才合上了。
被這麼一折騰，王二孬氣的直想罵娘，兩個碗被他丟的原地打個圈，原本就有幾個豁口的碗，又添加了新傷。
他扯過薄薄的被子，腳一蹬，將自己裹了個嚴實，家里到處破破爛爛，這大冬天的也沒個婆娘暖床，王二孬越想越煩燥。
日子，咋就過成了這樣子。
知道了。
都是因為家里有這麼個不頂用的老娘，真是倒霉到家了。
在心里胡思亂想著，翻來覆去，最後大概也是累了才睡了過去，睡夢中，他躺在梨木雕刻的大床上，有香噴噴的美人躺在兩側，一個拿著美酒，一個拿著精致的點心，王二孬心里得意極了。
他看著左右兩個美人，露出壞壞的笑容，當下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逗得兩人嬌笑連連。
夢，很美。
而此刻，躺在炕的王二孬正揮著兩只手，笑的一臉猥瑣，被子下，兩條腿飛快的蹭著，不一會兒，兩條腿連同上的肉都繃緊了。
睡夢中的王二孬舒服的嘆息了一聲，轉身，鼾聲如雷。
第二天，太陽的光線透過破爛的窗戶照射到亂糟糟的屋里，屋里散發著腥臭的氣息，王二孬撓撓雞窩一樣的頭發，咒罵了幾聲。
沒個婆娘的日子真他娘的難過啊。
他罵罵咧咧起床換了身衣服，將換下的髒衣服團起來往角落里一丟，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來到灶房，老王氏坐在一條斷了腿用石頭墊著的四腳方桌上，桌上放著一碟子黑漆漆的腌豆子，兩張干巴巴的苞谷餅子和兩碗稀的像水一樣的苞谷粥。
王二孬走過去看著一點食欲也沒有，可昨晚消耗太多，想了想，他還是端起苞谷粥咕嘟咕嘟喝了個干淨，又拿起兩張苞谷餅子卷在一起咬著朝外頭走去。
至于自家老娘，管他呢。
老王氏看了一眼空空的盤子，將筷子放在嘴里吸了一下，沾了一筷子腌豆子放在粥碗里攪和了一通，端起碗咕嘟咕嘟的喝著。
路上，王二孬粗魯的將兩個餅子咽下去，兩手團在一起大搖大擺的朝著村子里走去。
這個時候，村子里那顆老槐樹下，已經聚了好些村民，都在嘮閑嗑，還在正月里，大家閑著也沒事，所以都不約而同的跑到這里。
老槐樹下，最里面的正是周老四的婆娘玉梅和其他幾個歲數差不多的婆娘，然後就是一些補著衣服的小媳婦和翹著二郎腿的漢子們。
不知道漢子們說了啥，惹得一眾婆娘笑彎了腰，而那些小媳婦則低著頭，笑的一臉害羞的模樣。
一時間，氣氛熱烈，即使呼啦啦的北風吹著，也擋不住大伙兒的八卦之心。
就在這時，最中間的玉梅嬸子，四下瞅了瞅，擺著手道︰「哎，有個消息你們想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