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屋子里，山匪老大孫虎正來回踱步，顯然心事重重。
正中央跪著的兩名小弟互看一眼，連忙低垂著腦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媽了個巴子的，這老二老三到底是死是活，連個音兒也沒有？你們怎麼辦事的！」孫虎停下步伐，指著兩人大怒道。
兩人一抖，你推我，我推你，其中一個小弟怕孫虎等久了又要踹人，連忙道︰「大…大哥，咱倆都在那段路上蹲了幾天了，確實一點消息也沒有。」
另一人見狀也跟著小聲道︰「會不會他們就沒出現在那里過啊？」
孫虎听了，也怕會是這樣的情況，若老二老三聯合起來，那確實對他黑風寨來說是個麻煩，可到底也是一起拼過命的兄弟，他不願往這方面想。
現在听小弟說起，他一把怒火無處發泄，一腳快狠準的踢在那小弟身上，直接兩人踹翻在地。
「都給老子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找不到人別回了！」孫虎怒吼道。
兩個小弟哆嗦著，互相攙扶逃也似的離開了屋子。
留下孫虎一人在屋內，昏暗的火光照在他臉上，一張臉粗獷異常，濃密雜亂的眉毛，配上一雙耗子眼顯得尤為滑稽。
若幾人沒有異心，那白溪村那個地方就值得懷疑了，老二老三的武力值也都不低，何況還帶了那麼多小弟，再說，那刀把子在他們寨子里也是一號人物，他竟然也消失在那個村子里了。
這個白溪村到底有什麼恐怖的存在？
正當他想的入神，忽然有小弟敲門進來，孫虎一看來人，立馬起身，恭敬的迎了過去。
「張統領，您這深夜大駕光臨是為了何事？」
「若不是擅自行動，惹惱了主子，我也不至于來你這烏煙瘴氣之地。」張統領虎著一張臉開口道。
「什麼！」孫虎瞪著眼楮，臉色蒼白。
那位主子雖然一直不見真人，甚至壓根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存在，可他這黑風寨能囂張這麼多年，沒有被官府打壓都是那位主子庇護。
如此可見，那位主子必定不是普通人物，若是惹怒了他，那他……
孫虎不敢多想，慌忙道︰「我也是讓這大旱鬧的，這麼多弟兄要養，所以才才不得已派他們去山下搶掠。」
細小精明的老鼠眼一轉，又接著道︰「小的說的句句屬實啊，若不是老二那隊人馬無故失蹤，我也不會派人進村模索，這…這麼多兄弟不見了，我這個做老大的也沒辦法和下面弟兄交代啊。」
「哼。」張統領瞪了一眼身旁的人，又繼續道︰「你可知道你這次踢到鐵板了！」
孫虎一頓，他遲疑道︰「這都是一幫鄉下泥腿子，能有啥子厲害的。」
張統領臉色一暗，和這種粗鄙的人說話真是夠費勁的，他那麼遠過來，到現在不說一杯茶水，連個坐的沒有。
現在竟然還敢質疑他的話，不願再多說，他沉聲道︰「主子讓我給你帶句話，接下來安分些，你要不听，出了什麼事，沒人再幫你！」
說罷，他悶哼一聲摔門而去。
孫虎收起一張笑臉，眼神陰狠的盯著沒入黑夜的背影，「啐」的一聲，道︰「神氣什麼東西，不就是個傳話的狗腿子，老子是山匪，干的就是燒殺搶掠的事，這不讓干，那不讓干，老子做個毛的山匪。」
他一坐到虎皮交椅上，灌了一口酒，想起剛剛張統領的話，陷入沉思。
雖然嘴上罵罵咧咧的，但上頭那位主子的話他也不得不放在心上，畢竟能保他黑風寨這麼多年，也是不容小覷。
上頭都說那白溪村有大人物，那肯定不是他一個山匪能抗衡的存在，若是這樣，那只能避而遠之。
那老二老三怕是凶多吉少了，想想那麼多弟兄遭了難，他心里又是氣憤又是恐懼。
「真他娘的憋屈！」
孫虎手臂一揮，桌上的茶具盡數摔碎在地上。
外面的兩個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脆裝聾作啞看向黑夜里。
……
鎮上。
藥堂。
感覺到有人走進來，楊掌櫃抬起頭，看到來人，不禁臉色一變︰「我來見你家公子。」
「是。」
楊掌櫃連忙行禮，然後親自走向後院通報。
他沒有多問，也不敢多問，知道的少，才能活的久。
很快，張統領走進後院，看到正在飲茶的慕白，微微躬身，雙手合攏行禮︰「公子，別來無恙。」
慕白放下茶杯︰「何事？」
「我來替主子說聲謝謝，要不是公子提醒，那些山賊險些誤了大事。」張統領笑著說道。
他淡淡道︰「無妨，用不著特地道謝。」
「其實，我還有個疑惑。」
「說。」
「公子向來不願意摻乎這些事，此次為何破例提醒？」
張統領臉上笑容微微收斂︰「莫不是有什麼公子在意的人或者事？」
慕白這才看過來，細長的眼眸，透露出些許淡漠冷意，說道︰「是你的疑惑，還是你主子的？」
「有區別嗎？」
「自然是有的，如果是你，那你可以滾了。」慕白微微一笑，繼續道︰「如果是你主子，那你替我回一句，無可奉告。」
張統領听完，臉色僵住。
「送客。」
慕白喝道，根本不管旁人的臉色有多難看。
等人離開，他才端起茶水，然後一飲而盡。
別人的主子，可不是他的。
他並不欠誰的，縱然欠過，如今也已經還清了。
只不過，想要擺月兌，倒也難了。
入了局，早已經身不由己。
放下茶杯，慕白有些病態的臉色，似乎更白了一些。
……
白溪村。
第二日，布樁伙計小丁一早就將成衣和李心艾買的棉花和布料送過來了。
孫氏大喜過望，連忙道謝，又拿出自己剛煎好的雞蛋餅子送了兩張給小丁，這才將人送走。
看著那一大兜子棉花，孫氏小心翼翼的伸手模了模，像是怕弄髒弄壞一樣。
李心艾從兔棚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笑了笑朝著孫氏走過去說道︰「娘，這個驚喜怎麼樣？」
孫氏看著白花花的棉花，輕聲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棉花。」
確實，她成親那會兒穿的都是塞了蘆花的襖子，那一件襖子穿了好久，蘆花早就跑的差不多了，這棉花，她只听人說過而已，不成想今日竟能親眼看到。
李心艾看著婦人的神情，心里說不出來的感覺，棉花的成品在她那個時候隨處可見，甚至很多人冬天都嫌棉花太過笨重而更傾向于羽絨。
可在這個時代，棉花確是這樣稀缺，她收了收心思，笑道︰「咱也能用的上棉花了，這些棉花夠做一床厚實的被子了，娘，這個冬天咱也不會受凍了。」
孫氏張了張嘴，還是將心里的話咽了下去，她知道這棉花多不易，閨女這都是為了她著想。
欣慰一笑，孫氏這次倒是痛快，「成，娘今日就來縫被子，咱也早點用上。」
家里那床薄被子，雖然塞了蘆花，可到了夜里，還是凍的倆人手腳冰涼。
看了看閨女身上單薄的衣裳，至少攢下的那些兔子皮毛，拿來給閨女縫兩身衣裳里子應該也是足夠了。
至于自己，那個舊襖子和那床薄被子里面的蘆花拆出來，縫在襖子里應該也夠渡過即將到來的冬日。
敲定主意，孫氏就開始忙碌了起來，李心艾也不打擾，拿上家伙事兒，喚來大黑，一人一狼朝著後山走去。
大黑現如今已經長大了很多，一身灰白的毛發也養的銀亮柔順，一雙犀利的眼楮只有在看向李心艾才是溫順的樣子，再也不見剛開始帶回來那奄奄一息又瘦弱的樣子了。
李心艾看著前面有些歡快的大黑，一種老母親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這次出來，就指望大黑靈敏的嗅覺能給她帶來驚喜了。
大黑要是知道她心里想的這些，估計又要翻著白眼，趴在地上嗷嗚半天了吧。
累死狗……等等，累死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