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早已備好的容器

作者︰區區咸喵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索幼梓的昏迷,對反抗軍而言,堪稱一次巨大的危機。

不僅僅是因為她在人們心中的地位。

更是因為她自身獨特的能力。

別忘了,在反抗軍這麼多成員中,其實有大多數都是被索幼梓的超凡能力「感化」。

改邪歸正,皈依輝教。

他們自身的性情可遠遠不像現在這樣溫和。

反而都是再典型不過的廢都人。

貪婪、狡詐、殘暴、自私……這些形容詞都不足以形容他們原本的性情。

其中更有相當一部分,原本就是隸屬于三大公司的員工。

只是受到索幼梓的感化,才成為反抗軍中的一員。

即便,隨著他們被感化的時間越來越長。

這些人也開始真心的信奉輝之主,性格略有轉變,有真正走上正途的趨勢。

但是,趨勢畢竟只是趨勢。

杜佐佐毫不懷疑,如果將他們身上的枷鎖解開,再給他們一個可以為所欲為的環境。

這些人絕對會以極快的速度回歸曾經的品性。

還是那句話,永遠不要想著去考驗人性。

因為,人性從來都經不起考驗。

可以說,反抗軍從骨子里,就不是一個正常的勢力。

而是在超凡力量的作用下,強行構建出的表面上和諧的存在。

實際上比一個空殼還要脆弱。

支撐它存在的核心,自然便是索幼梓。

可想而知,聖女大人倒下,會對整個反抗軍造成怎樣不可逆轉的影響。

現在的他們,不要說是反攻廢都,不就此直接內亂、解體,都算運氣不錯了。

這件事, 杜佐佐不可能跟任何人提起。

她還要隱瞞索幼梓昏迷的消息, 鎮壓有可能出現的內部騷亂。

老實說,這些事在杜佐佐心中的地位,也沒有那麼重要。

她是很在意反抗軍的存亡沒錯。

但這份在意,是建立在索幼梓重視反抗軍的基礎上。

倘若索幼梓再也無法醒來, 或是承受無法修復的傷害。

那麼反抗軍發展得再好, 都毫無意義。

極端點說,在杜佐佐看來, 整個反抗軍所有人的性命加起來, 都沒有索幼梓一人重要。

「聖女大人,您千萬不能出事啊……」

杜佐佐握住索幼梓的手, 貝齒咬住紅唇, 用力得都微微滲出鮮血。

索幼梓的手,在她手中顯得格外縴細、蒼白。

哪怕依舊很美,卻是那種宛如瓷器般的易碎美感。

現在索幼梓整個人,就像是這樣一個瓷女圭女圭。

仿佛一個輕輕的觸踫, 就會讓她碎裂。

杜佐佐的大腦飛速轉動。

‘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二號遺跡!’二號遺跡那里究竟有什麼?’

‘可明明是我使用的聖基里斯之槍, 就算有反噬, 不也應該是由我來承擔嗎?為什麼……作用在了聖女大人身上?’

關心則亂。

由于索幼梓的現狀, 杜佐佐腦海里仿佛一團漿糊, 十分混亂。

只能猜到, 這一定和二號遺跡有關, 而且大概率是黑目者提前設好的局。

就是想借助她的手來對索幼梓下手。

愧疚、憤怒和不安, 填充著杜佐佐的內心。

就在這時, 索幼梓的手卻是輕輕地顫了顫,眼皮微微一動。

「痛……好痛……」

像是人在高燒時說出的囈語。

杜佐佐看到她這神情, 更是忍不住的心疼自責,恨不得由她替代索幼梓來承受所有的痛苦。

她此刻堅定了一個念頭。

不管設計這個陰謀的, 究竟是什麼人,她勢必要讓對方付出血的代價!

******

在索幼梓的腦海中。

她所見到、所承受的景象, 只有她一人知曉。

泥土的焦黑,鮮血的猩紅, 二者糾纏在一起, 佔據索幼梓全部的視線。

她仿佛置身于所謂的地獄。

四周都是廢墟,到處是被轟炸過的殘骸,斷臂殘肢,焦土茫茫。

高溫扭曲著空氣。

火焰在靜靜燃燒。

無數漆黑的半透明的人影, 正從淤泥般的地面中鑽出,伸出干瘦、枯槁的手, 向她靠近。

這些人影, 大部分連身軀都不完整。

要麼缺胳膊少腿;要麼干脆只有一半的身體,像是被攔腰截斷;要麼整張臉像是被血淋淋的撕下來一般。

殘破不堪,極為淒慘。

可盡管如此,他們仍是不顧一切的向索幼梓靠近。

哪怕是拖著殘軀的身體,爬也要爬到她的面前。

好似一只只索命的厲鬼,口中呢喃著。

「恨!我好恨!」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你為什麼……要害死我?」

幽暗陰深,如泣如訴。

光是話語本身就令人不寒而栗, 還有話語背後所蘊含的……深切且實質的惡意。

令索幼梓感到強烈的不適。

月復腔內翻涌起強烈的扭曲和嘔吐感。

皮膚上無時無刻不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好似那些惡意的注視已經化為實質。

如果眼神能殺人,她此時恐怕早死了千百遍不止。

這讓索幼梓產生了極強的不適和痛苦。

作為輝教聖女, 聖庭誕生的天命之人。

索幼梓可以說是在鮮花、贊美和光輝中誕生的。

並且,在她此後不算漫長的人生中,也幾乎沒有听到過辱罵或者是詛咒?

畢竟, 她可是輝教聖女啊!

來到廢都之前的日子不用多說,信徒們對索幼梓那崇高的態度,簡直把她當作該供奉在神壇上的神像,哪里會有人對她產生不敬和厭惡。

就連嫉妒這種情緒都不存在。

因為「聖女」,就意味著她已經超月兌了凡人的境界,是輝之主的代行人。

就像是一個信徒,或許會嫉妒身邊的同伴,難道會嫉妒他信奉的神祇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最多做多,是對索幼梓有些疏離而已。

就連這疏離,都並不是他們刻意表現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己不配與聖女過為親密的交談相處。

這種敬畏中帶著疏離的態度,才使索幼梓慢慢養成這種交流障礙的癥狀。

就算是後來離開聖庭,索幼梓也沒切身體會到多少針對她的惡意。

凡是和她見面的敵人, 都會不由自主的被感化。

那些在背後的惡意詆毀, 索幼梓又听不見。

可現在不同。

索幼梓只感覺, 她正身處一片由惡意構成的深海, 被深沉幽暗的海水所吞沒。

漆黑的海水,瘋狂的涌入她的口鼻、眼眶,皮膚上所有的毛孔。

讓她切實體會到那種苦澀的滋味。

原來被人厭惡、仇恨,會是這麼難受的事情嗎?

索幼梓僅存的一絲清明中,不由得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是……’

‘好可怕。’

‘好難受。’

‘好痛苦。’

在這無盡的惡意深海中,索幼梓企圖如往日一樣,召喚、使用光輝的力量,可是平日里如臂驅使的超凡力量、溫柔親切的光輝,卻根本無法在這個世界響應,她能做的只是用雙手環抱住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好像這樣做,就能減輕身體和內心的痛苦。

可惜,現實又豈會如此美好?

當索幼梓產生這種負面的情緒時,那些半透明的人影,便開始變得越發龐大,越來越向著猙獰可怖的模樣轉變。

它們或是長著野獸的相貌、獠牙修長且鋒利;

或是全身都開始潰爛,涌出大大小小的膿包,膿汁四流、迸濺,出現大片燒傷的痕跡;

又或是干脆摒棄了人類的外形,伸出扭曲的觸手,長著怪誕的稜角。

但凡是能引起人類心底恐懼的形象,都開始在這只存在于索幼梓腦海中的世界演化、出現。

它們都不需要主動的攻擊,做出其他行動。

只需要存在于這里,就能不斷的擴大索幼梓心中的恐懼。

隨著這份恐懼的加深,它們在索幼梓眼中的形象,也會變得愈發可怕。

以此循環反復,一點一點的蠶食著她心靈的力量。

終究有那麼一個瞬間,索幼梓會徹底被恐懼所吞沒。

可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經歷這一切。

索幼梓從來沒有見過這些人,更不明白他們對自己的怨恨是從何而來。

她暗暗開始懷疑自己。

‘我難道在什麼時候對他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嗎?’

可索幼梓怎麼也想不到答案。

黑影們如同潮水般涌來。

‘不,不要靠近我。’

‘佐佐,你在哪兒?’

少女無助地在心中自語著。

在被褪去了聖女的外衣,被剝奪了虔誠信奉的光輝後,索幼梓其實和一個普通的少女,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她也會害怕、會不安、會惶恐。

索幼梓現在無比渴求,有誰能夠出現在這片滿是惡意的海洋中拯救她。

杜佐佐自然不可能听見少女的呼喚,那麼此時,她所能依靠的還有什麼呢?

在惡意與恐懼的逼迫下,索幼梓想到的是……

輝之主!

沒錯,哪怕沒有光輝,她不還可以向輝之主祈禱嗎?

祈求祂的恩賜、救贖,從而擺月兌這個可怕的世界。

可不知為什麼,這本該是索幼梓在第一時間就該想到的事。

可在她的潛意識中,卻隱隱的有些排斥這一行為。

好像如果真的那麼做了,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索幼梓不知道這樣的預感從何而來。

此時有如實質的惡意,已經滲入他的身體,污染她原本純淨澄澈的靈魂。

索幼梓開始承受被火焰炙烤的痛楚。

好似還有千萬根細針刺入顱骨,攪拌著她的腦漿。

可怖虛影們伸出的手,觸踫到索幼梓的身體,開用力撕扯、抓撓,想要把她撕成碎片、把她拉入永遠無法解月兌的地獄。

索幼梓已經別無選擇。

她在心中呼喚著輝之主的名諱,如同平常一樣虔誠的祈禱。

「偉大神聖的輝之主啊,請庇護我吧……」

下一秒。

一縷光輝,出現在了這充滿惡意的世界。

像是黎明時劃破黑夜的破曉之光。

而後,這縷光輝開始迅速的擴散,籠罩整片漆黑的深海。

和光芒接觸的瞬間,那些飽含著仇怨的虛影,便如同冰雪消融般融化在璀璨的白色中。

枉死的、企圖復仇的冤魂,不再那麼可怕。

在這光輝下,沒有它們生存的空間。

與此同時,在遠處出現了一個明亮的光團,散發著溫和的光與熱。

祂,輝煌而偉大,親切而美好。

光是感受到祂的氣息,就足以令無數輝教徒熱淚盈眶,感激涕零。

哪怕是索幼梓這樣平素就飽受其恩寵的人,在這時,都油然生起更多的感激與敬仰。

祂,正是輝之主的化身。

可奇怪的是,在看到光團後,索幼梓心中那股不祥之感愈發濃烈,甚至于在警告她——

不要靠近!

不要靠近!

不要靠近!

好像,倘若與那團光輝接觸,她會失去很多很多,會變得……不再是自己?

另一邊,索幼梓的「身體」又在不受控制的朝著光團走去。

「來吧……來吧……」

「投入我的懷抱。」

仿佛有這樣一個充滿誘惑力的聲音,在靈魂深處響起。

對任何一個輝教徒來說,祂的化身,都具備無比強烈的吸引力,想要親近是再自然不過的情緒。

更別說是索幼梓這樣的輝教聖女。

她怎麼可能會懷疑、會警惕來自輝之主的光輝呢?

那豈不是將她過去的一切全盤否定?

這兩種極為矛盾的心情,同時存在于索幼梓的心中。

她一時間竟有些迷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也沒有人能替他做出選擇。

隨著索幼梓越來越靠近那團看似溫暖祥和的光團。

她心中的預警,漸漸演變成不遜于之前面對虛影們的恐懼。

索幼梓忍不住開始掙扎,想要朝著反方向逃離。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反抗來自光輝的呼喚。

遺憾的是,當她主動向輝之主祈禱的那一刻開始,結局就已經注定。

少女的身心,早就在過去全部的人生里,被改造成了光輝的形狀。

哪怕她想要掙扎,又怎能真正擺月兌祂的掌控?

于是,索幼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向著那團光輝走去。

與祂觸踫、擁抱。

無數細小微弱的光線,灌輸進她的身體,像是在填充著一件早已準備好的容器。

而後,她的眼中,只剩下一片耀眼的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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