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怪人的行動,無疑讓在場的許多人都詫異不解。
按道理來說,主使者黑山空太都死了,剩下兩個偽A級超凡者也死了。
就剩你一人,你不趁剛剛安樂作戰時偷襲,反而在大局已定後才動手?
這種行為,在基本上都屬于結論主義者、認為利益至上的廢都人看來,是很不能理解的。
但是,也正通過這獨一無二的古怪舉動,
不少人認出了他的身份——無名刀客。
曾在一年以前。
一名不知姓名的持刀人出現在廢都,開始如瘋魔般、不要命的接連挑戰廢都的B級超凡者。
當真是不要命的那種程度。
往往前一天才剛剛落敗而歸,被打得口吐鮮血、深受重傷。
而後第二天,刀客又裹著繃帶、面如金紙的再度發起挑戰。
如果只是毫無意義、不自量力的自殺行動。
根本不會有什麼人記住他的名字,只會將其看作一個滑稽的小丑,作為茶余飯後的談資。
人們之所以會記得他,是因為,在數次看似愚蠢的挑戰後,刀客竟是如同小強一樣頑強的存活下去。
而且,無名刀客的戰斗極有特點。
他通常只會出一刀。
一刀過後,戰斗力便喪失大半,堪稱極端中的極端。
廢都也有人將他稱作「一刀男」。
與此同時,針對強者的挑戰,仍在繼續。
甚至還有細心的人發現。
每次挑戰之後,下一次的他即便身負傷勢,可展現出來的實力,都會比先前更強。
像是應了那句話——「凡是殺不死我的,都會令我更加強大。」
于是,有傳言說,刀客真實的超凡能力,便是以戰養戰。
他的表現,似乎的確證實了這一點。
隨著刀客挑戰的次數越來越多,漸漸的,他能夠戰勝一些原本隨手就能將他打成重傷的超凡者。
先是持平,而後戰勝,最後碾壓。
在刀客能戰勝先前的超凡者後,他便會尋求更強的目標,堪稱一位戰斗狂魔。
可是,廢都的強者們,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踏腳石?
無論是已被刀客戰勝的、還是有可能被他挑戰的人,都對這個無名刀客產生了強烈的厭惡。
前者是被擊敗的恥辱。
後者則是有隱約的危機感和不安。
這些人不得不承認,他們有些怕了。
有些害怕被無名刀客戰勝。
他們不斷積累的名望、威信,憑什麼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這種貨色踩在腳下?
于是,在某一次刀客的挑戰中。
數名和他頗有仇怨的超凡者一起出手,勢必要斬下他的大好頭顱。
原本,眾人都以為勝券在握。
只是沒有人想到,在面對數名同級超凡者的壓迫感時。
刀客像是受到了刺激,竟是再度臨陣突破。
而且揮出了威力駭人的第二刀。
這一刀,直接殺死了在場三分之一的B級超凡者。
此戰過後,人們便將無名刀客劃分為偽A級的等級。
遺憾的是,刀客此後銷聲匿跡。
相對可靠的說法是,無名刀客固然斬殺了很多敵人。
但在精疲力竭後,便再無抵抗之力,隨後被輕易殺死。
廢都從來都不缺少這樣的能人異士,但是,沒有人會去記住一個死人的名字。
人死如燈滅。
人死後,過往的一切事跡,全都無關緊要。
所以,此時在認出刀客的身份後,不少人都表現得十分驚詫。
原來他沒有死,而是成為黑山空太的手下?
還是說,指使刀客的,另有其人?
不得不說。絕大多數宴會中的賓客,不論是衣著暴露的美女,還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在親身面對這種偽A級間的戰斗時,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不安和恐慌。
對于常規的超凡者,他們還可以用槍械、超凡遺物、保鏢等手段來應對。
還處于他們可以理解、戰勝的程度。
但對于絕大部分B級超凡者,乃至這些偽A級.
人們過往依仗的那些事物,全都不再可靠。
尤其是面對剛才毒刺或是機械改造人,臨終前的反撲.
有一種好像無論他們怎麼掙扎,都不可能幸存的感覺。
人們親身體驗到,這類個體潛在的威脅。
死亡的陰雲,籠罩在他們心頭。
這對位高權重且極其愛惜自己性命的高層來說,實在無法接受。
他們無法想象,如果今天沒有安樂在場的話,事態究竟會演變成怎樣慘烈的狀況。
經過今天這次事件後,對于這種擁有遠超一般超凡者個體實力的存在,這群人心中的看法,默默發生了一些偏移。
一部分人甚至希望,這種超凡者永遠不要出現。
至少,要掌握在他們手中。
這些後續的影響暫且不提。
此時,人們目不轉楮的盯著對峙中的兩人。
盼望著這兩個異類,最好兩敗俱傷、同歸于盡。
無名刀客顯然察覺到這些眼神中的惡意,卻是再度大笑出聲:「哈哈——」
「你現在應該能夠明白吧?」
「就算你救了這群人,在他們眼里,你永遠會是一個異類、怪物!」
他環顧四周,面對眾人驚懼的神情,臉上的嘲弄之色更甚。
「他們會永遠敵視你、恐懼你、警惕你,或是把你當做一件武器來利用。」
「因為從步入超凡的那天起,你和這些人就已經不再是同一種存在。「
「低級的超凡者還可以用武器、超凡遺物來制衡,而到了我們這種境界,能夠擊敗超凡的……只有超凡!」
听到這話,會場中的不少人紛紛變色。
他們現在能夠依仗的只有安樂,要是安樂真的被這番誅心之言改變了自己的念頭。
結果,不堪設想。
而事實上,人們甚至無法否定刀客的這種說辭。
這的確是插在他們心底的一根刺,難以拔除。
于是,他們紛紛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不遠處的黑山美姬,希望她能夠說些什麼,穩定安樂的心態。
只是黑山美姬卻沒有任何開口的想法,只是默默的看著兩人。
以她對安樂的了解,對方可不是那種因為別人一兩句話就會改變想法的人。
正如黑山美姬所想的那樣,安樂面色絲毫不改,卻只是冷笑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呢?」
「那你為什麼要來挑戰我?你不還是听從他人的命令?」
「而我,則是貫徹我自己的意念,這便是我和你的不同!」
他冷哼一聲︰「多說無益,說到底,還不是要用實力來分勝負。」
無名刀客一時語塞。
但他很快將那些紛亂的心情盡數收攏,面無表情的說道。
「果然,就像是他說得那樣,你是個真正的強者。」
「無論是心理還是肉身,都是一等一的強悍。」
刀客嘴角翹起,露出一抹瘋癲的笑意。
「不過,那正和我意。」
他的手握住了腰間的刀柄,眼底燃燒著狂熱熾烈的火焰。
身上的氣息霎時一變,先前的那種普通感再不復得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恍若將眼楮都刺傷的鋒銳。
刀客繼續說道︰「但有一點,你說錯了。」
「我並不是听從誰的驅使,才來到這里。」
「而只是听說,這里會出現一個強者,所以,我來了。」
「小心了!」
沸騰的戰意和氣勢的積累,達到了頂點,像是浪潮于最高處轟然落下。
嗡——
在場所有人的雙耳,都听見這樣的嗡鳴。
有如白練的刀光,以超乎人們視覺捕捉範疇的速度撕裂空氣、摧毀途徑的一切事物,連空間都隱約為此震顫。
由于其極度凝練集中,好些視力超絕的超凡者,僅能看見一道璀璨的白線。
鋒利到視線都會被它斬斷。
人們無法遏制的屏住呼吸,心神顫栗。
而就在它抵達安樂身前之時,賓客們眼皮一眨,就發現——
天,黑了。
和上次逐漸降臨的黑夜不同。
陰影的氤氳,甚至比刀光還要快。
所謂「刀光」,並非是真正的光,即便能超過音速,距離光速仍有很大的差距。
但陰影,作為光線的衍生產物。
擁有光的速度,也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吧?
所以,在人們的感知中,甚至不知道黑夜是何時降臨的。
仿佛他們一直都迷失在深沉的黑色中。
先前看來耀眼奪目的白線,置身于無盡的陰影中,一瞬間竟顯得如此渺小。
像是一縷企圖逃離黑洞的光線,無論再怎麼掙扎,都逃月兌不了龐大的引力。
又像是漆黑冰冷星空中,一顆微不足道的星辰。
星辰的光芒在近處看,固然明亮,可和整片宇宙相比,便只顯得微不足道。
揮出這一刀的刀客,迷茫懵懂的睜大雙眼,抬頭望向黑色的天幕。
此刻的他,如同獨自一人猛然一頭扎進了那浩瀚無垠的星河,那深不見底的黑暗。
黑暗深處,乍一看什麼都沒有。
可是努力觀測的話,就會出現一片片五彩斑斕、變化無定的星雲。
星河演變,踫撞、重生,那種龐大的絕美壯麗。
超乎刀客曾經目睹過的任何景象,甚至比他一直以來追求的力量,還要令他沉溺、無法自拔。
可在那超越一切人類想象的龐大、黑暗與孤寂中,刀客逐漸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星空、對宇宙、對人類自身無比渺小的恐懼。
污穢理智+70!
安樂意念一動,大暗影天的效果瞬間消退。
人們又是一眨眼,周遭的環境又變回了還算富麗堂皇的大廳——要是把那些滿地狼藉和幾具尸體盡數忽略的話。
那短短一瞬的黑暗,恍若只是他們的錯覺。
高層們神色恍惚,分別看向安樂和不遠處的刀客,希望不要出現最壞的結果。
嗤!
安樂的胸口冒出一朵血花,染紅那件早就破爛不堪的禮服。
先前毒刺無數鋒銳針刺都沒擊穿的「裝甲」,終于出現了小小的破損。
這傷口處,仍溢散出強烈的鋒利氣息,像是毒素般殘余在安樂體內。
所以,鮮血汩汩流出,傷口難以愈合。
這部分血液,還暫時失去了安樂的控制,滴落在地上。
要是林瑾在這里,肯定會覺得萬分惋惜,巴不得用嘴接住這些珍貴的液體。
! !
于此同時,更大的異響從窗外傳來。
人們轉頭看去,愕然發現,安樂身後的牆壁,徑直從中間裂開。
而且裂痕在迅速擴大。
再往更遠處看去,窗外的一棟大樓,竟是從中間的某一層開始發生偏移,緩緩的滑落,要就此倒塌。
切口處光潔無比。
不用想就知道,這是刀客那一刀的威力。
連被加固過無數次的高樓,都被攔腰截斷。
可想而知,倘若這半截高樓就此墜落,會有多少人死于這場事故。
而這名醫生,竟然硬抗了這麼一刀?
他,難道輸了嗎?
可當人們看向這「輝煌」戰績的始作俑者時,臉上的神情陷入短暫的迷茫。
一瞬間,他們不免懷疑自己的視覺是否出了問題。
因為,眼下的無名刀客表情呆滯、雙目空洞無神,甚至就連嘴角都流出了涎水。
簡直像是理智連同靈魂一起,從這具身軀中抽離。
任誰都能看出,現在的他,失去了作戰能力。
變成一個宛若智障的存在。
勝負已分。
安樂活到了最後。
但是,現場遺留下來的,卻是一片狼藉。
這附近,都屬于黑山安保公司的地盤。
都不需要安樂出手,就有超凡者陸續趕來,阻止了那棟大樓的繼續滑落。
可這道深深的切口,好像是一道無法磨滅的傷口,依舊留存在原地。
隸屬于黑山雄的數名骨干力量,在事後才姍姍來遲的趕到。
如同電影、里的警察,總是在事件結束後處理後續。
不過,他們歸來得如此之慢也是有原因的。
有一批來歷不明的超凡者,將他們纏住,目的異常明確。
就是為了拖延這些人回防的時間。
不出安樂所料,黑山美姬輕松掌握了大權。
並且直接被任命為黑山公司董事長。
但是,黑山美姬卻沒有如同眾人想的那樣,直接發起對另外兩大公司的宣戰。
而是發布命令,先行調查黑山雄的死因。
在她看來,這起事件充滿了詭異與陰謀,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走錯一步,都是萬劫不復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