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先生。」
「你想好了嗎?你確定要這麼做?
安樂語氣十分平和的問道。
臉上的和煦微笑,更是讓他看起來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翩翩公子。
僅從他表面上流露出的氣息來看,黑山清甚至感覺,安樂不是自己的對手。
可是另一方面,黑山清的本能,又在不斷的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像是在預警,讓他趕緊遠離這個男人。
黑山清咬了咬牙,吞口唾沫,強行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有什麼好怕的?’
‘他就算再強,還能強得過那位?’
不管怎樣,黑山清對自己招募到的那位手下還是很有信心的。
再者說,就連黑山美姬都用「醫生」來稱呼對方。
這說明他大概不是擅長戰斗的超凡者。
這就再次增強了黑山清的信心。
他還想在心中低呼一聲。
「這一次,優勢在我!」
其實說實話,黑山清和黑山美姬之間也沒有特別嚴重的深仇大恨。
畢竟,都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加上有他們父親的管束。
往往在事態變得嚴重以前,沖突就已然消弭。
黑山清對姐姐逐漸產生怨念的原因很簡單。
隨著年齡漸長,黑山美姬在公司內的地位逐步提升,自然受到父親更多的重視,听到更多贊譽之聲。
而與之相對的,是宛如活在她陰影中的……黑山清。
人們在談到黑山家的孩子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黑山美姬。
而後,是黑山清的另一位兄長。
只有少部分人,才會想起,原來黑山清也是黑山家的一員。
絕大多數人對他最多的認知,並不是「黑山清」這一身份,而是——「黑山美姬的弟弟!」
這個標簽,簡直像是烙印般刻在他的身上。
只要黑山美姬還存在一天,只要她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沒有更改。
黑山清就要一直背負著它。
不管他做出什麼事跡,和這位姐姐散發的光芒相比,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只有在少數一些人的口中會被提及。
長此以往,黑山清對黑山美姬滋生出的不滿和嫉妒,便像是酒窖里的毒酒,愈發醇厚香濃。
黑山清不止一次的想過——‘為什麼,不能是我?’
站在萬眾矚目之處、享受無盡贊譽和尊重的人,為什麼不能是他黑山清?
無論如何,黑山清都想勝過黑山美姬一次!
可是,在這段時間以前,他的任何努力,在黑山美姬面前都像是小孩子的把戲。
有時候甚至都不能引來她的注意。
這令黑山清更加郁悶、難受。
像是一個小學男生費盡心思,準備一個惡作劇,卻根本沒有人發現、發現後也沒有人在意的感受。
而最近,黑山清終于看到了,幾絲勝過黑山美姬的希望。
才會一次又一次的不斷針對她。
正是因為這份執念。
即便心中升起些許不好的預感,黑山清仍是執意想要挑戰安樂。
旁人自然沒有黑山清如此復雜的想法。
他們只是單純的想要借黑山清之手試探安樂。
要是能趁機讓美姬大人改變心意,那就再好不過。
不多時。
黑山清所指派的手下,便來到安樂的面前。
這人意外的是一個女性。
相貌倒是普普通通,但是身材格外嬌小縴細,大約只有一米四左右的高度。
單從外表上看,沒有任何威脅。
讓人懷疑門口身材高大的保安,一巴掌會不會把她扇飛。
只是,在場的人們在見到女人後,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的輕視或是嘲笑的情緒。
反而全都面色一凝,用略帶警惕的眼神注視著她。
此人喚作希樂。
乃是這兩個月來廢都,新闖出赫赫威名的後起之秀。
別看她表面上神色平靜,還有一兩份乖巧。
事實上,這個女人的真實年齡遠遠超乎她的外表。
而且其性格,甚至可以用「暴虐」、「殘酷」來形容。
希樂曾在廢都,接連犯下過十起滅門慘案。
一共四十三人,其中不乏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
且死法相當淒慘,令人不忍直視。
有人說,希樂乃是某個邪惡教派的信徒。
為獲取更強大的力量,完成她所信奉神祇的願望,于是做下這種慘絕人寰的凶殺案。
也有人說,其實只是因為這些人惹到她,才會遭到這樣的對待。
在這十個家庭中,有實力相當不俗的幫派頭目。
雖然相比于三大公司的人而言,只是三流貨色。
但對普通廢都人來說,仍是不能輕易招惹的存在。
而後,那些大大小小的勢力,自然想著要去報復希樂。
最終的結局卻驚掉許多人的大牙。
他們的手下,連同那些幫派一起,盡數被希樂殺死。
而且,和先前的手法相同,全都是血腥至極的滅門慘案。
凡是和這起事件有所勾連的人,都會被她毫不猶豫的斬草除根。
這種狠辣的作風和手段,還有其表現出來的實力,便終于讓希樂進入了三大公司的視線,並且讓不少人心中有所忌憚。
這段時間以來,關于希樂的行蹤漸漸銷聲匿跡。
不少人還以為,她已經離開廢都,前往更廣闊的天地。
萬萬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在這場黑山公司內部的宴會中見到她。
同時。
看此時希樂和黑山清的相處狀態,竟是黑山清佔據主導。
他居然把那個希樂,成功招募為自己的手下了?
光憑這件事,就能說明黑山清不凡的手段。
意識到這一點,眾人看向黑山清的眼神中,都不由得閃過幾分異色。
像是在重新審視,這名他們從前一直忽略的青年。
黑山清不免為此顯出幾分得意之色。
他要的便是這種效果。
黑山清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安樂和黑山美姬,想從他們臉上看到驚訝和畏懼。
可是遺憾的是,他什麼都沒有看到。
兩人的神情非常平靜。
黑山美姬是對安樂的實力非常信心。
而安樂本人則是根本沒有听說過希樂的名字。
有一說一,安樂現在還是挺忙的。
要是隨便一個超凡者的名字、事跡,都要記住的話,那他一天到晚就不用干別的了。
說句實在話。
安樂對這種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幼稚比試,一點都不感興趣。
要不是為了黑山美姬的石板,安樂根本不想摻和進去。
‘還是速戰速決好了。’
安樂默默下定決心。
眾人本來正在借助一件超凡遺物,搭建一個小型的牢固的場地,卻看見安樂徑直向希樂走去。
‘難不成他是想主動出擊?’
‘還是說,想放些狠話?’
‘總不至于沒品到偷襲吧……’
和近距離體會到安樂氣息的黑山清不同,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從外表和「醫生」這個稱呼中,判斷出——安樂大概率不擅長戰斗。
再看安樂此時的行動,自然產生些不利于他的聯想。
甚至有人惡意揣測,他是不是想要直接投降?
然而,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卻超乎人們的認知。
希樂對安樂的行動明顯有些意外,抬起頭,用那雙淡漠的眼楮直直的看向他。
其中透露出暗含的殺意。
安樂看人還是很準的。
一眼就能看出,這女人身上沾染的血腥之氣,非常濃郁。
那絕不是殺死十一二個人能夠具備的殺氣,而是至少殺死過成百上千人,方能擁有的氣質。
可見,在她看似嬌小的身軀下,隱藏的是何等殘酷凶狠的內心。
或許希樂也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
但那對安樂來說,絲毫不重要。
她此時的身份,是安樂的敵人,僅此而已。
安樂沒有與之交談的想法,只是默默走到她面前,和她對視。
在希樂的眼中,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她就便已身處一處全然未知的空間。
四周盡是深沉的漆黑。
而在她面前的安樂,則在不知不覺間,變化為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事物。
‘是幻覺?'
希樂再見到場景變換的一瞬間,便有所推測。
身經百戰的她,自然見識過各種稀奇古怪的超凡能力。
像是這類改變感知的敵人,不在少數。
希樂在心中輕輕嗤笑。
‘光憑這就想擊敗我,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就希樂在過往戰斗中的認知,不論幻覺有多麼真實、多麼逼真。
幻覺畢竟都是幻覺,無法對現實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越是害怕,往往會落入對方的下懷。
只要堅守本心,就不會被其影響。
這一次,希樂仍然是這麼想的。
可是事實,卻和她的認知有一定的出入。
在身邊寂靜的陰影中,並沒有出現任何攻擊,或是突然竄出來的虛幻怪物。
而只是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听不見、什麼都感知不到的黑。
這並非是一種顏色,而是像黑洞那樣因為將一切感官都吞噬,所以在感知中形成的黑。
可這股黑暗,卻像是有一種魔力。
吸引著希樂將自己的注意力投入其中。
而一旦開始這樣做,就像是深陷流沙中的受困者,越是掙扎,就越是無法逃離。
她,再也無法回頭了。
希樂隱約看到,細小而密集的灰黑色觸足,在其中靈動鮮活的蠕動著。
其堆積起來的形態,好似數之不盡的眼球,正在悄然的盯著她。
難以言說的涼氣,猛然順著脊椎骨從下往上攀附而上,直沖女人的天靈蓋。
這和希樂曾經有過的驚恐情緒截然不同。
那不像是被驚嚇或是由于對方強大、對死亡的恐懼產生的驚恐,而是一種……
對未知的怖懼。
倘若希樂從未知道有這種事物的存在,她或許還不會如此不安。
可當她開始嘗試觸及的那一瞬間,潘多拉的魔盒便被打開。
或許,對大部分人來說,無知才是一種幸運。
遵循著心中無法遏制的沖動,希樂繼續將感知的觸覺,探入深沉無垠的黑暗。
她所感知到的存在,愈發混沌無序。
女人仿佛踩在一片波瀾起伏的海面,遠處的迷霧中,恍若能看見一些模糊事物的冰山一角,好似極為龐大的巨獸,又像是連綿不斷的山脈,哦不,祂大如城市。
穢亂遙遠的呢喃,沖卷匯聚在一起。
猶如一曲源于未知的歌謠。
紛亂而詭譎的景象,滲透希樂的精神、侵染她的靈魂、摧毀她的理智。
像是有無數只細小的螞蟻鑽進女人的腦海中,一口接一口的啃噬著那美味的腦組織。
可即便如此,她殘余的理智仍舊遵循那股源自對知識的渴望。
或者說,是知識主動的在追尋著她,讓希樂繼續深入仿佛永無止境的黑暗。
混沌的、扭曲的、污穢的存在,持續洗刷著她的身心
最後的最後。
希樂的意識,仿佛終于穿過那片黑暗。
她不顧一切地睜大雙眼,死死的看向不知名的遠處,卻只看見了一座安靜矗立在那里的……教堂。
哪怕只是瞥見教堂的一角,從未有過的滿足與幸福感,便這樣涌上她的心頭。
這一瞬間,女人甚至熱淚盈眶。
這份心情,比起以往的任何一種遭遇都要強烈。
隨後,希樂竟是就這樣昏厥了過去。
而此時,超凡遺物構築的場地還沒有搭建完成。
人們用錯愕的眼神看向安樂兩人。
在他們的視角中,安樂好似根本什麼都沒有做。
而希樂則是先露出迷茫的神色,隨後突然崩潰似的大喊大叫,像是溺水者似的絕望的伸出手,乞求得到解救。
在如同瘋子一般的行動後,希樂又突然站住不動,淚水從眼角滑落,臉上掛著陶醉幸福的笑容。
這一連串的突變,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包括將安樂帶來的黑山美姬,和希樂的雇主黑山清。
最絕的還在後面。
希樂的全身上下,忽然開始長出混亂的肉瘤、膿包,肢體宛如吹氣球般膨脹。
任何一個有經驗的人都能看出——這是畸變的前兆!
黑山清臉都綠了。
這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原本在他想來,希樂就算無法戰勝安樂,但起碼也能打個五五開吧?
至少逼出這人一部分實力來,輸了也不難看。
可此時,還沒開打呢,這人就突然瘋了?還直接畸變了!
這事要傳出去,無疑是個天大的笑話。
安樂對這效果稍有驚訝,但仍是雙目微亮、面帶微笑。
「看來,這位小姐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恰好我很擅長治好這種病癥,不如,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