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
卡諾一瘸一拐的從先前藏身的地方走來。
在怪物不講道理的「轟炸」下,他就算躲開了其中絕大多數,但仍是不慎被砸傷了一條腿,好在傷勢不算太過嚴重。
此時,安樂和那輛黑色高級轎車,都已經從雇佣兵們的視線里離開。
槍彈團的人正在打掃戰場,爭取撿到一些有價值的槍械、武器。
這些殘羹剩飯在大公司眼里一文不值,但是對生活在底層的他們來說,這卻是能否繼續維持下去的關鍵。
「刀老大,他們走了?」卡諾問道。
刀八點了點頭,臉上還殘存著驚悸之色。
「沒想到,居然連那位大人物都會參與這件事。」
到了這會兒,頭腦聰明的人早就能猜出,這根本不是一次簡單的攻堅行動那麼簡單。
背後涉及到了無限生物和黑山安保兩大巨頭。
而他們,只不過是不幸被卷入其中的倒霉蛋而已。
以雇佣兵們的身份地位,就連抱怨、報復的資格都沒有。
黑山安保公司的美姬沒有把他們全部斬草除根、殺人滅口,這就值得慶幸了。
「醫生,到底是什麼人?」
猶豫片刻,卡諾終于問出了埋藏于心底的問題。
「哈哈——」
刀八豁達的笑了笑,拍拍卡諾的肩膀。
「誰知道呢?」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和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抬頭看向飛車離開的方向,眼底流過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別的什麼情緒。
******
車窗外的景色在飛速倒退。
高樓的玻璃在光線下反射出炫目耀眼的光彩,明亮而璀璨。
樓屋並非十分整齊,恰恰相反,它們大多有著不同的建築風格。
有的涂抹著張揚夸張的涂鴉,很賽博朋克;
有的以白色的骨骸作為裝飾,一顆高大繁茂的樹冠生長在其上;
還有的平整宏偉,充滿現代的科技感。
像是漫不經心的造物主把現代都市和奇幻世界粗暴的糅雜到了一起去,充斥著異樣奇妙的美感。
這是廢都貧民區的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景象。
在這個高度往下看。
基本看不到那些底層的如同螞蟻般庸庸碌碌的人們,只有這些奇特的美景。
根本看不出一絲和「廢都」契合的因素。
「很美吧?」
略帶沙啞的磁性嗓音從旁邊傳來。
黑山美姬豐滿的右腿翹起,勾在了自己的左腿上。
隨著她這個動作,黑色套裙被向上拉起了一部分,多露出了一小截大腿,以及包裹著圓潤大腿的黑色絲襪。
她目光灼灼的盯著安樂。
一時間,安樂竟是不知道她的問題,是針對于這廢都高處的景致,還是對于她自己。
但不管是二者中的哪一個,安樂都會給出一樣的答案。
「嗯,確實。」
「不自我介紹一下嗎?來自外鄉的……醫生?」
黑山美姬饒有興致的問道,視線始終落在安樂的臉上,像是被他的美色所吸引。
安樂不動聲色,毫不示弱的與之對視。
「叫我醫生就可以,但我是專注于精神和心理方面的醫生。」
作為在廢都只手遮天的三大巨頭之一,黑山美姬能一語叫破他的跟腳和在酒吧里暴露過的代稱,安樂一點都不意外。
但要說她是因為自己的相貌而找上來,安樂卻是一點都不信的。
到了黑山美姬這種地位的大人物,想要怎樣的美男子,甚至都不需要她勾勾手,他們就會蜂擁而至,哪怕當美姬的狗也願意。
「我想……黑山女士你叫我上車,應該不只是為了欣賞這美景吧?」安樂平靜說道。
黑山美姬笑了笑,像是不介意安樂這幅冷淡的態度,輕笑道︰
「男人太心急可不是一件好事。正式認識一下,我是黑山美姬。」
安樂伸出手和她輕握了一下。
黑山美姬說道︰「醫生您的戰力,剛剛我已經見識到了。」
「剿滅無限生物科技公司據點的報酬,待會兒會交給您的。」
「我想,我們之後還會有不少合作的機會。」
安樂微微皺眉︰「可……為什麼是我?」
「您應該不缺少手下吧?」
「一般的手下我當然不缺。」
「但是一個只和我合作的、B級以上的超凡者,也不是那麼好找的。」
黑山美姬微微一笑,只是這個笑容卻有些復雜,顯出些許的軟弱,容易讓男人升起保護的。
「我現在的處境,可不像是旁人看上去那麼光鮮亮麗啊……」
「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不是嗎?」
安樂稍微能理解黑山美姬的想法。
她黑山安保公司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地位,自然有無數人覬覦。
尤其是黑山公司內部。
黑山美姬的兄弟姐妹們,搞不好巴不得她死呢!
這種時候,公司內部的強者,也未必值得信任,使得她必須培養屬于自己的勢力。
而顯然,安樂便是被她看中的人選。
對此,安樂的想法是——
‘得加錢。’
反正安樂也不想在廢都久居,等賺到足夠的路費,自然就會遠離此地。
不管黑山公司內部有怎樣的糾紛,都與他無關。
或許……
先從黑山美姬手里騙來一筆資金。
拿到錢後提桶跑路,也未嘗不可?
好在,安樂畢竟也沒有那麼缺德,他看了眼黑山美姬的縴手,暗道一聲可惜。
安樂本來想玩波大的,把這位黑山公司的長公主也拉入教堂,變為他的打工仔。
但是他敏銳的靈感卻是既是發出預警,制止了觸手的刺入。
安樂不難猜出,恐怕在黑山美姬身上,有著能保護靈魂的超凡遺物。
倘若觸手有所行動,勢必會被察覺。
‘也就是說,只有她把它卸下,才有可乘之機嗎?’
安樂在心里想著,臉上仍是一幅溫和的神情。
「能為黑山女士效勞,我樂意至極。」
「但是……報酬要給夠。」
安樂知道,在黑山美姬面前,可不能擺出一幅無欲無求的姿態。
你一個外鄉人,一不要權,二不要財,三不要色,別人怎麼能信任你?
適當的展現出一些弱點,是很有必要的。
果然,在听到這話後,黑山美姬的面部表情反而柔和了一些,她笑著說道。
「我會給你一個無法拒絕的價格。」
******
不多時。
飛車在安樂暫住的公寓樓頂降落。
安樂知道,這本質上是一種側面的威脅,相當于那句經典台詞——
「我知道你學校在哪里,也知道你讀哪一班。」
雖說安樂和那對母女萍水相逢,但是也不希望因為自己波及到她們。
「這是一點額外的禮物,請醫生您不要推辭。」
黑山美姬一個眼神,便有保鏢拿來了一個小盒子,遞給安樂。
安樂在車上已經和黑山美姬達成了初步合作關系,是否會繼續深入暫且不談,但是明面上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他接過小盒,說了聲「謝謝」便往樓下走去。
等到安樂離開後。
黑山美姬回到車內,豐潤的紅唇翹起︰「陳姐,你覺得他怎麼樣?」
轎車的前座,一道身影緩緩顯現。
女人從一開始就在車上,她的氣息連安樂都沒有察覺到!
比起那些普通的保鏢,陳姐才是黑山美姬真正信任的心月復。
「強,很強!」
「哪怕在B級中,他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陳姐略帶冷淡的點評道︰「而且……」
「感官很敏銳,我差點都被他發現了。」
「如果是正面戰斗的話,我不如他。」
黑山美姬一挑秀眉,美目中流露出些許驚訝。
她的雙眼很有特點,眼角略微有些吊起,這種眼形放在一般人身上,多半會顯得有些凶悍、刻薄。
可放在黑山美姬這張臉上,卻恰到好處的增加了些許線條感和威嚴感。
看上去像是一位女王。
再加上她久居高位,天然的就帶有上位者的氣質。
御姐範十足。
放在廢都內,願意當她的狗的男女數不勝數。
這時罕見的驚訝,倒是外人基本上見不到的景致,也就只有陳姐這種從小跟到大的長輩面前,黑山美姬才會稍微卸下心防。
她許久沒听到過陳姐有這麼高的評價,所以才會感到驚訝。
「有這麼厲害?」
陳姐嚴肅點頭︰「嗯。」
「而且他展現出來的,肯定不是他的全部實力。」
她提醒道︰「小姐,和這種人打交道,千萬小心。」
「我知道啦。」
黑山美姬慵懶的躺在後座的真皮座椅上,舒展著身子,毫不在意裙底的春光乍現,兩條美腿並攏在一起,略微彎曲,使得黑絲下的臀部輪廓與腿部曲線盡顯,像是兩條魅惑人心的毒蛇,倘若被它們纏繞,就算死在毒牙之口,也是心甘情願的吧?
女人喃喃道。
「如果用得好的話,這會是一把好槍。」
另一邊。
安樂自然不知道,轎車內此刻的美景。
他回到樓道內,打開小盒一看,發現里面裝著兩支針管狀的藥劑。
這大概便是所謂的「基因穩定劑」。
而且顯然不是給安樂準備的,而是和他同住的那對母女。
想到這里,安樂心里都不免冒出一兩分寒意。
他來到廢都不過兩天時間,除去來歷之外,基本上所有的信息都被黑山公司所知曉,這種效率堪稱可怖。
這耳目,堪稱遍布全城啊!
‘或許,是別的東西,泄露了我的信息?’
安樂有意無意的看了眼樓道里殘破不堪的監控。
攝像頭在閃著輕微的紅光。
這座城市的科技水平明顯高于月涌市,如果說有什麼能調用全城所有監控、分析出結果的人工智能,安樂也一點不會驚訝。
安樂表面上不動聲色,陰影在他腳下蔓延開來,探查著整棟樓里的情況。
這棟公寓樓的樓道里一共有四個監控,剩下的監控全都因為年久失修而廢棄掉。
按照常理來說,這四個監控原本也是關閉的狀態——貧民區有誰會在意監控這種東西存在呢?
但現在,它們全都是開啟的狀態。
到底是為了監視誰,答案不言自明。
除此之外,公寓樓外的街區上,也有著相似的情況。
‘真是神通廣大啊。’
在肚子里嘟囔一聲後,安樂回到了母女所在的房間門口。
恰好看見一個男人站在走廊里,異常粗暴的敲響房門。
「喂喂,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男人身穿皮衣、一臉橫肉,邪笑著說道︰「我听說你們家來了個陌生人啊。」
「作為鄰居,我覺得我得過來看看。」
「再不開門的話,我就把門砸了啊!」
安樂默默走到他身邊,臉上的笑容依舊很和煦,輕聲問道。
「你有什麼事嗎?」
大漢一看安樂那俊美白皙的面容,露出猙笑︰「哪里來的小白臉,你是想多管……」
說著,伸手就要按在安樂的肩膀上。
「嗤!」
他的話還沒說完,咽喉處便多出一道不淺的血痕,痛苦的捂著脖子,只能任由鮮血和生命一同流逝。
還沒等大漢繼續掙扎,他的身體就漸漸被陰影所吞噬,被送到了公寓樓的垃圾場。
這算是對陰影的另一種掌控。
實際上,直接把尸體藏在陰影之海里也未嘗不可,只是那樣說不定會釣上來一些「大魚」,引發陰影之海下的異變。
這時,房門猛地被推開。
林瑾一臉擔憂的沖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把菜刀。
在她身後,則是同樣拿著小刀的小女孩。
只是在她們眼前,卻只有安樂一人。
空氣中殘余的血腥味,讓她們很快理解了現狀。
但是昨晚發生的事情,已經讓林瑾初步認知了安樂的強大,充其量只是對他「大變活人」的手段有所驚異罷了。
「我……我是想幫忙。」
「沒有別的意思。」
林瑾匆忙把菜刀放下,把女兒護在身後,細聲細語的說道。
安樂看向她身後的陳思思,她那張小臉上,潰爛的膿瘡再度擴大了一些,散發著令人不適的臭味。
她默默的盯著安樂,像是一個靈魂漸漸被抽離的破爛玩偶。
這種情況,絕不只出現在這樣一個孩子身上,而是絕大部分貧民區的人,都是如此。
這時,安樂的心中,終于有了些難以形容的酸澀。
安樂把小盒子遞給母女二人。
「這是給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