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那種病癥叫什麼,只是本能的對患者臉上長出的異石感到好奇和……不安。
有些狂熱的異石教信徒,認為那是來自異石神的饋贈,把那位病人看得十分寶貴,詢問她是怎樣做到的。
只是很快,當異石教的大祭司得知這件事後,卻是首次在我們面前露出了驚恐、震驚的表情。
她恐懼的大叫︰「不!這不可能!」
甚至一度痛哭流涕、瀕臨崩潰。
我從未見過露出那幅神情的大祭司,簡直就好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在重拾理智後,大祭司則是下達命令,將所有和患者接觸過的族人全部隔離管理,包括我在內。
大祭司告訴我們,這種癥狀並非是恩賜、饋贈,而是一種疾病。
那便是異石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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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歷43年12月13日
隔離的生活已經過去了三天。
我居住在不透風的封閉的屋子里,每天有專人送來食物和飲水。
雖然有些無聊,但是勉強還能接受。
幸運的是,我目前還沒有表現出任何被傳染的跡象。
凡是確認患病的人,全都被帶走了,應該是去接受某種特殊的治療吧?
唉,可惜在這里不允許親密接觸,即便是一同被隔離的男女也不行。
我開始想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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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
還在隔離,好無聊,今天的飯菜好難吃。
我想男人了。
15日。
繼續隔離。
想男人。
16日。
隔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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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歷43年12月17日
隔離結束了!
在一周的隔離後,我終于被放出來了,長時間沒曬太陽,感覺整個人都要發霉了。
我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沖動。
在這天中午,我便找上了自己的男伴,之後……
干(喵)了個爽。
久逢甘霖的滋味,甚是美妙,讓我體會到了久違的快樂。
事後,我也從男伴口中得知了這一周以來石族的近況。
大祭司似乎和族長一起,將異石病的信息封鎖,絕大多數石族人只知道族內產生了某種變故,卻不知道變故的原因。
總體上說,族內的氛圍還是比較平和的。
還有一件事,有一隊荒原獵人,來到了石族的領地,我決定明天去會會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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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批老練的荒原獵人。
他們實力不弱,謹慎且警惕,團隊獵殺一些危險的大型
只是對我們石族特有的風俗從未耳聞,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在獵人隊伍中有一個很俊秀的醫生,年紀不大,很容易害羞,臉紅的樣子很可愛,是我喜歡的類型。
這天晚上,在引導他進行深入交流之後,我對醫生有了更多了解。
醫生坦言,他是余燼研究院出身的醫學學徒。
這讓我感到意外。
那可是在整片荒原上都赫赫有名的余燼研究院,原來他們的學徒,也要來荒原上游歷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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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研究院?’
安樂注意到這個特殊的名字。
巧合的是,安樂對它也略有耳聞。
余燼研究院,它的歷史甚至比石族更悠久,早在光輝歷的末期便已誕生,並且一直流傳到了今天。
從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它深不可測的底蘊。
據說,它最初建立時的目的——
是為了尋找神祇的殘骸,在那余燼中,重燃祂們的火焰,讓神祇的力量重歸現世。
但是在漫長的時間中,研究院的創始人們漸漸不再追求神的遺跡,而是以研究為船帆、實踐為船槳,在科學的浪潮中奮勇前行,引領時代的發展。
無論是醫學、化學、工學、力學……任何一個學科,余燼研究院都是整個世界頂尖的水準。
尤其以醫學和電氣學著稱。
曾在歷史上留名的諸多偉大科學家,或是做出巨大貢獻,或是制造出極為重要的發明、推動科技發展,他們大多有在余燼研究院進修過的履歷,要麼根本就是研究院內的學者。
哪怕是其中走出的一個學徒,放在月涌市這種小城市里,都注定會備受矚目重視,絕不容許小覷。
這些見聞,安樂一部分是在鏡中人的存庫中翻閱看到的。
另一部分,則是來自約瑟夫等獵人之前的閑談。
但是極高的地位和優渥的待遇,不代表余燼研究院的人們就可以隨意享樂,恰恰相反,在余燼研究院內有相當嚴苛的考核評價機制。
倘若考核評分過低,便會被逐出研究院,並且剝奪聲稱自己來自余燼研究院的資格。
能加入研究院的,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天縱奇才,這種懲罰對他們心靈、自尊造成的傷害,遠比物質、上的傷害來得深刻。
這就導致了,余燼研究院內,每個學徒都在拼命的學,並且通過各種歷練提高考核的評價。
說句不太好听的話。
研究院內,幾乎人人都是內卷狂魔!
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加入荒原獵人的隊伍,在荒原上行走,正是一項非常傳統、常規的歷練。
《異石族史》中的顧秋雨會遇見這樣一位醫學學徒,倒也正常。
安樂接著翻到了下一頁。
我對這件事非常驚喜。
既然是灰燼研究院出來的學徒,總該有辦法治好所謂的異石病的吧?
我找到了族長,向她說明了這一點。
意外的是,族長似乎沒有我預料中的驚喜,眼底的憂慮反而更重了。
我這時才發覺,族長已經許久沒有笑過,更是沒有同哪個男人親密接觸。
這對石族女人來說,很不正常。
或許……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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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極力推薦下,族長和大祭司,最終還是同意了讓醫生給病人們看病。
我也得以探望被封閉治療的族人,前提是穿上由異石制成的防護服,否則也有被傳染的可能性。
老實說,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時,我被嚇到了。
我沒有想過,族人們會變成那幅模樣。
大大小小的異石斑塊,遍布他們的臉龐、身體,既猙獰可怖,又荒誕怪異,讓人在看到的瞬間,便心生寒意。
比病人們的外表,更可怕的,是他們的精神狀態。
有人哀嚎,有人痛哭,祈求族長快點把他們殺死。
有人躺在病床上,閉目等死。
有人雙眼空洞無光,像是沒有靈魂的人偶。
更有甚者,半個身子都異石化,呈現出銀灰色的石質。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病人所說的話語,他不住的念道︰「異石背叛了我們!
「這是詛咒!來自異石的詛咒!」
很快,便有人帶他離開。
即便我沒有親眼目睹,也能猜出,這個病人大概永遠得到了解月兌。
但他所說的那句話,卻是始終印在我的心頭。
異石,背叛了我們?
文字在這里出現了短暫的停頓,像是顧秋雨在思考這句話,又像是受到了某種觸動。
尤其是那個「?」,被不斷加粗加重,代表她心中的疑惑和不解。
空出了兩三行的距離,顧秋雨才繼續寫道。
醫生見過那幅景象後,也很驚訝,聲稱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疾病。
但是,在驚訝過後,他卻很興奮。
像是我遇見了他這樣漂亮的少年,對醫生來說,這種棘手的病癥,也是一個難得的機遇。
即便富有挑戰性,卻也充滿誘惑力。
我對他很有信心。
那可是灰燼研究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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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一周時間。
醫生一門心思的投入治好病人們的工作中,幾乎處于廢寢忘食的狀態,以至于我都沒有時間找他深入交流。
我也知道,異石病遠比我的個人情緒要重要,但終究還是……有點寂寞。
醫生的研究,似乎有了一定的成效。
他用精湛的外科手術除去幾名病人身上的異石塊,並記錄他們各自的狀態。
那幾位病人的狀態,確實有肉眼可見的好轉。
就連大祭司和族長,都對此感到驚訝。
只是……
醫生對此似乎並不滿意,他有些焦慮,時常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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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周時間過去。
肉眼可見的,醫生的精神狀態在急速惡化。
他開始月兌發,大把大把的頭發掉落,他的面容愈發憔悴,黑眼圈越來越濃,眼底遍布血絲,不復最初的俊美。
簡直就好像,醫生的靈魂,在漸漸從這具中析出。
他時常面對著病人喃喃自語,說的都是些我听不懂的話,有奇怪的術語,還有什麼「精神」「靈魂」「畸變」等混亂無序的詞語。
先前動了手術的患者,也沒有人痊愈,異石再度從他們身體上長了出來,到處都是。
甚至比先前更多、更痛苦。
承受煎熬的病人,甚至用污穢不堪的話語咒罵著醫生。
活著對他們來說已不是幸運,而是一種煎熬。
死亡才是解月兌。
而族長也來勸說我,讓醫生放棄繼續治療,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且願意成為那個背負罪孽的罪人。
難道,是我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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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醫生找到了我。
他徹底崩潰了。
醫生非常愧疚的痛哭流涕,跪倒在地上,祈求我的原諒。
他大喊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異石病,不是任何一種醫療手段能治愈的疾病。」
「只要你們一天還在使用異石,異石病就會繼續存在。」
或許的確是這樣。
可我們石族人,又怎麼可能放棄使用異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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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
即便所有病人都在被隔離,可族內還是不斷有新的異石癥患者出現。
醫生說,如果不把感染源徹底消滅,這種情況還會不斷惡化下去。
最終,族長下達命令。
她把所有病人召集在一起,然後……點燃了一把火。
大祭司悲哀的跪倒在火焰面前,口中喃喃說著什麼,我卻听不清了。
看著那升騰而起的火光,從尸體上冒出的黑煙,我仿佛看見了異石被燃燒的景象。
在黑煙中,我還看見了一些難以形容的事物,它們帶著銀灰色的光澤,像是本該被深埋于地底的礦石。
但是……不一樣!
它們是活著的!
那目光狡詐冰冷,好像殘忍的野狼,又像是駭人的昆蟲。
祂生著千百條堅硬的觸足,流淌著銀光的甲冑在蠕動,好似波濤起伏的海面,我踩在海面上,面對的是一個龐然大物,是山脈,哦不,祂浩大似天穹。
整片天空中,都出現了深海、城市一樣巨大的怪異肉塊,和數千條瘋狂舞動的觸角,在我耳邊反復沖卷的,有海浪聲,還有異石燃燒崩裂的聲音,像是來自遠方的歌聲。
我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幻覺,只是憑借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勁頭把我見到的、听到的記錄下來。
或許,這就是我的使命?
祂大概不會在意我這樣渺小的存在吧?
不,祂看見我了!
祂……來了!祂來了!
異石背叛了我們!
紙上的最後三行文字,幾乎扭曲得不成樣子,安樂花了好大力氣才辨認出它的內容。
光是看著這些字眼,安樂都能體會到那滲出紙面的恐懼。
和之前安樂見到蘇離時吶喊的絕望,如出一轍。
而再往下翻一頁。
蒸汽歷45年7月3日。
我叫陳凱西,我在犄角旮旯里發現了這本塵封的史書。
看了前面兩位前輩的經歷,我深受感動……
史書的作者,再次換了一人。
至于顧秋雨的結局,不難猜到。
她或許也患上了異石病,成為被處死的對象。
讀完這段古老的歷史,安樂腦海中的熱意無法抗拒,冥冥中的呼喚響起。
他有種預感,這次獻祭知識,會有不菲的收獲。
獻祭「異石族」禁忌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