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
蘇黛沒有讓安樂賠償異石戰甲的損壞。
況且,這種程度的損毀不算太過嚴重,是可以進行修復的。
安樂也順理成章的提出他的另一個要求。
「你們這里,有記錄歷史或是一些禁忌知識的古籍嗎?」
听到這個請求,蘇黛神情愈發古怪。
通常來說,哪有正常人會主動追尋那些被塵封的歷史和禁忌知識?
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容易陷入詭異的畸變,和瘋狂為伍。
「其實呢,除去醫生這個職業以外,我還是一個考古愛好者,對你們石族的歷史很感興趣。」
安樂也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到了這時,蘇黛也算看明白了,安樂是真的和一般那些來石族追尋艷(喵)遇的男人不同。
簡單來說。
沒有那種世俗的.jpg
相比于她們這些任君采擷、風情各異的石族女人,居然還是冷冰冰的知識和異石戰甲更有吸引力?
甚至于,蘇黛感覺她要是這樣向安樂發問,還會得到對方詫異的回復。
「你們是哪來的自信,居然覺得自己的魅力比禁忌知識要大?」
想到這里,蘇黛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挫敗感。
但還是點頭應道︰「這個要求我們可以滿足你,石族的古籍任你翻閱。」
在短暫的猶豫後,蘇黛又說道。
「還有一件事,我想請醫生你幫忙。」
安樂︰「嗯?」
蘇黛認真道︰「請跟我來。」
******
安樂一路跟隨蘇黛來到石族戰車靠中心的位置。
相比于外層那些用于作戰的堡壘,石族聚落中心位置的建築,更多的負責生產和儲存功能。
但是無一例外,這里的房屋,全部都是由摻加了異石的材料建成。
或許是因為剛剛異石企圖扎根于體內的行動,安樂現在再看這些含有異石的房屋,總有種淡淡的嫌惡之感。
好像它們帶有什麼髒東西,會污染他的身體。
一路上,安樂和蘇黛無疑成為了石族女人們視線的焦點,不時能听到她們惋惜的嘆息。
不過,礙于蘇黛的威嚴,沒有人敢和她搶男人。
也就只有一旁的石伊,一直幽怨的盯著她的母親。
在臨近目的地時,周遭意外的冷清,只有煙囪冒出黑煙的聲音。
安樂仔細一看,在這輛異石車上,居然看不到一個石族人的身影。
好像……這里是石族人的禁地!
就連石伊都被蘇黛支走。
安樂嗅出,在這輛異石車上,有著他不太喜歡的氣味。
「蘇族長,這里是?」
他一回頭,驚訝發現蘇黛的異石戰甲已經覆蓋全身,進入了戰斗的姿態,十分緊張戒備。
在面對先前的異石蟲潮時,蘇黛都沒有這麼緊張。
蘇黛的聲音隔著面甲傳出,有一種獨特的質感。
「醫生,在這里有一些……特殊的病人。」
「能否請您幫忙,看看能否治好他們呢?」
安樂表情古怪,知道蘇黛是誤會了。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說明自己是心理醫生,被誤解也是很正常的。
安樂想了想後開口︰「事先聲明,我其實是一名心理醫生,上的疾病,不屬于我治療的範疇。」
「但是,姑且看上一眼,還是沒有問題的。」
「啊……原來是這樣。」
蘇黛的語氣不免有些尷尬。
「那就拜托您了。」
如果在正常情況下,蘇黛肯定不會這樣草率,見到一個醫生就讓他看病。
然而,事情的情況已經惡化到她有些病急亂投醫的程度。
再加上,安樂展露出來的實力,以及先前驅使異石戰甲的奇跡,蘇黛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沒想到居然弄出了這樣的烏龍。
面甲下,蘇黛的神情黯然,濃濃的憂慮在她心底繼續沉澱。
既然只是心理醫生,又怎麼治療那種怪異的病癥?
在蘇黛看來,安樂只是想緩解她的尷尬,才願意進去看上一眼。
即便不抱什麼希望,蘇黛還是為安樂開啟了一扇容納一人進出的小門。
兩人一同邁入其中。
剛一走進屋子,安樂便皺起眉。
房屋里很暗,只有異石散發出的微弱熒光,有些陰森、壓抑。
不好聞的氣味,鑽進他的鼻腔。
‘腐爛的尸臭,長時間沒洗澡的體臭,還有……發霉的礦石?’
這間房子很久沒有通過風。
這一點很異常。
石族人除去較為熱情開放外,生活習性和現代人幾乎沒有差別,她們早早的知道個人衛生的重要性,在堡壘內還有專門的浴室。
而這房子里的異常,只能說明,他們是故意不通風,將這里與外界隔絕。
再聯想到蘇黛身披戰甲,全身裹得密不透風的姿態……
安樂索性直接問道。
「他們得的是傳染病?」
蘇黛︰「是的。」
「但請您不要擔心,這種傳染病只在石族人之間傳播,還從沒有外鄉人患病的例子。」
但她不免想到了剛才安樂驅使異石戰甲的奇跡,有些小心的問道。
「醫生,冒昧的問一下,您的父母或是祖上,有沒有石族人?」
這是把安樂當成流浪在外的石族後裔了。
安樂︰「……沒有。」
他反問道︰「這種病的癥狀是什麼?」
蘇黛語氣微微低沉︰「等您見到就明白了。」
穿過幽暗壓抑的走廊,安樂走進了最近的一間房間。
那股腐臭的氣味再次加重。
一張慘白的人臉,突然出現在安樂眼前。
他臉上遍布著粗糲的皺紋,像是一道道的溝壑,而在溝壑上,則瓖嵌著大塊大塊的銀灰色斑塊,呈現出石頭的質感。
至少有半張臉,都被斑塊覆蓋。
他的一雙眼楮,充斥著灰白色,宛如凝結的石灰。
渾濁且僵硬。
那根本不像是活人應有的眼楮,而是被制造的人偶眼珠。
一道裂痕,橫亙在銀灰色的斑塊上,似乎要把斑塊連帶著他的臉一同撕開。
這是一個石族男性,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
而那些斑塊的存在,讓他看上去至少衰老了二十歲。
他的突然出現,自然嚇不到安樂,反倒是蘇黛嬌軀顫了一顫。
「哥哥?!」
蘇黛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最近……還好嗎?」
「呵……」
男人僵硬的發出冷笑,眼珠極其吃力的轉動,視線落在蘇黛的臉上。
「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態……」
「還能……用‘好’……來形容嗎?」
男人的話語十分遲緩,每一個音節從他喉嚨中吐出,都好像混合著粘稠的濃痰,又像是從沼澤里艱難掙月兌而出。
不過,男人明顯還有著理智,看向安樂問道。
「他是?」
「他是我請來的醫生,或許可以……」
蘇黛轉頭向安樂介紹道︰「這是我的親生兄長,蘇離。」
「呵……呵哈哈哈!」
蘇離先是冷笑,隨後很快變為略帶癲狂的大笑。
他的五官連同那些斑塊一同扭曲,像是斑塊已經成為肌膚的一部分,使得這笑容愈發猙獰可怖。
「醫生?呵呵,醫生能有什麼用?」
「我愚蠢的妹妹啊,你不會明白的!」
「詛咒!這是詛咒!只屬于我們石族人的詛咒!」
蘇離的身體突然抽搐起來,關節僵硬的扭動,肌肉和皮膚像是有它們自己的想法,荒誕可怖的蠕動著。
好像……有某種怪物,即將從他的體內破體而出。
同時,蘇離轉頭看向旁邊的牆壁,努力的伸出手,企圖抓住些什麼。
然而,他的手中卻只無力徒勞的抓住了空氣。
「我看到祂了!祂……來了!祂來了!」
蘇離神情猙獰,發瘋般的吼叫道。
這嘶吼,已不像是任何一種活物能發出的聲音。
可無論是安樂還是蘇黛,都能輕易理解吼叫聲的含義。
「逃不掉的……我們都逃不掉的……」
說完這話,蘇離發出低低的啜泣,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淚水混合著涎水從他的臉龐流下。
蘇黛只覺得濃厚的寒意滲透進身體,就算身穿異石戰甲,也絲毫無法阻擋。
極度的瘋狂與悲觀,于她的心底滋生而出。
可蘇黛轉頭一看,安樂的表情一如既往,像是絲毫沒受到影響。
這讓她很快冷靜下來。
蘇黛好歹也是石族的一族之長,心理素質並不差,只是哥哥發瘋一般的表現,給她帶來了太大的沖擊。
「看起來,除去身體上的疾病外,他也有不小的心理問題呢。」
安樂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
專業對口了,屬于是。
安樂開口問道︰「他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在安樂平靜語氣的感染下,蘇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回答道。
「大概在兩個月前,我哥他患上了異石病。」
「從那以後,他的體表開始不斷長出像是異石一樣的斑塊,不只是臉上,而是全身上下都有。」
「他的性格也開始變得暴躁、易怒,和從前判若兩人。」
安樂俯,直接掀開蘇離的衣服。
正如蘇黛所說,除去臉部的斑塊外,他身體的各處,都呈現出銀灰色的石質感。
與其說它們生長在肌膚上,倒更像是肌膚被侵染成這種物質。
安樂用手指輕輕敲擊。
斑塊絲毫沒有人體皮膚應有的彈性和柔軟,而是和搭建這房屋的異石材料相似,十分堅硬。
「恐怕,這石斑……不只是長在體表吧?」
安樂幽幽的嘆息一聲。
他毫不懷疑,要是把眼前的蘇離解剖,身體之內,在血管、肌肉、髒器中……一定分布著大大小小的異石塊。
就連大腦里,也可能有異化的組織。
可以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痛苦的感受。
蘇離因此被逼瘋,也是情理之中。
這時,安樂注意到一點。
「你知道這叫異石病?」
「這是你取的名字,還是從前就有的?」
蘇黛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有隱瞞。
「這是我在古籍中找到的叫法。」
「在很久之前,石族就出現過這樣的病癥。」
安樂奇怪道︰「這樣說的話,那古籍中,也應該有治療的方法吧?」
「沒有。」
蘇黛認真的搖頭︰「古籍中也沒有治愈異石病的方法。」
她無奈又悲哀的說道。
「先祖們,只是采取了最殘酷、最直接的手段……」
「將所有異石病患者……處死!」
「而目前被封閉在這里、患上異石病的人,已經有43人。」
听完這話,安樂眉頭緊鎖。
「蘇族長,我可以試著進行治療,但還請你退避一下。」
「順便,幫我把相關的古籍拿來,那其中或許包含有價值的線索。」
蘇黛面甲下的美目微微發亮,點頭應道。
「是!」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願意放棄。
等到蘇黛離開後。
觸手毫不憐惜的、粗暴的刺入蘇離的顱骨。
就蘇離剛剛的表現來看,他的精神已經受到了某種污染。
而對待污染最好的方法,莫過于觸手的汲取。
污穢理智+28!
面板上閃過提示。
但是觸手那端傳來的感受,卻不太舒服。
倘若把平時的抽取污穢理智比作喝一杯珍珠女乃茶,污穢理智像是里面的珍珠,帶來不同口感的小驚喜。
那麼吸收蘇離的污穢,便是一杯極苦的藥茶,時不時還帶上幾根苦的要命的藥渣,不當場吐出來都算不錯了。
就連觸手都委屈的蹭了蹭安樂的臉頰,像是在說——
「以後咱能不喝這個了嗎?」
安樂苦著臉,低頭審視蘇離的狀態。
他意外發現,蘇離臉上的異石斑塊,居然變淡了一些?
‘果然,異石病不只是侵入,連靈魂都一同污染。’
安樂回想之前身披異石戰甲的感覺。
他已經猜到了異石病的成因。
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這種病癥恐怕永遠無法在石族根除。
‘不,不對。’
安樂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就蘇黛的說法,是最近兩個月才有異石病重新出現,而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
‘那種異石的滲透只是一個因素,肯定還有別的什麼我不知道的誘因。’
不一會兒。
蘇離悠悠醒來,他茫然的說道。
「我這是……在哪?」
「你、你又是誰!」
他驚訝的瞪著身前陌生的安樂,驚訝問道。
‘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了嗎?’
‘而且,這性格……’
安樂直視著蘇離的雙眼,眼神和話語中,都有令人不自覺安定下來的力量,他嚴肅的說道。
「我是你的醫生。」
「接下來,我問……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