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陰影……」
隨著這念頭于心底冒出來,安樂開始想象陰影的構成,想象他浸沒在陰影之海時,被那「海水」淹沒,像是被子喵宮里的羊水包裹的感受。
在安樂的腳底下,陰影像是活物一般蠕動起來。
它們主動攀附上安樂的小腿,滲入他的肌膚、血肉,和隱藏在體內、靈魂深處的秘力交相呼應。
那股對陰影的掌控力,重新出現在安樂的心頭。
周圍的陰影匍匐在地面上,傳遞出親近、臣服與敬畏,如同少年最虔誠的僕人,又好像是忠心的臣子,在恭迎它們歸來的王者。
「然後,是鮮血……」
一條不會停歇的、奔涌著的鮮血長河,在安樂腦海中被想象而出。
每一條血管內的血液,都以極快的速度散發高熱,像是以那條長河作為源頭,流經安樂的四肢百骸。
隱約間,安樂再度見到了那血色的巨人,和他相似的面容上,正帶著詭譎的笑意。
好在,這樣的異相只出現了短短的幾秒,便消失不見。
當鮮血和陰影兩大秘力重回安樂的身軀,他不免松了一口氣。
但是,這還不夠。
「最後,是太息影劫……」
關于這項恩賜的知識,再次糾纏著在安樂腦海生長,如同蓬勃的植物那樣擴散、蔓延。
這恩賜的本質,乃是對力量的一種運用方式,比起依托的陰影和血之力,更容易被找回。
等到確定大部分能力,甚至連左手手心的「漆黑之間」,都重新出現在這具孱弱的少年身體上。
安樂才睜開雙眼,看向鏡中的自己。
他的眼眸中閃過糾纏的陰影,瞳孔還泛著猩紅的血色,甚至還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淡金色。
那是服用龍血後的影響,似乎對靈魂都造成了一定的侵染。
怪嚇人的。
安樂心意一動,瞳孔中的詭異景象便消失不見。
不過,比起全盛狀態,還是差了一點。
大概是因為這具夢境中塑造的身軀和現實中有所差異,安樂能感受到他對各種力量的控制,還是差了一截,實力大約是現實中的七八成。
但經過這次重新拾回恩賜的過程,安樂對這些能力有了更深的理解,如果回到現實,大概能更加得心應手的運用它們。
在那之前,還是要把這麻煩給解決了。
安樂扭過頭,看向遠處的夜色,面露凝重之色。
他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到一身黑袍披上,可惜的是,沒找到合適的面具。
出于某種特殊的心理,安樂並不想把他此時的相貌暴露在他人面前,那涉及到他心中最深處的秘密,最不想被外人探尋的往事。
大約十分鐘後。
身披黑袍的安樂來到了主城區的入口。
為了確認他心中的一些猜想,安樂方才基本上將孤兒院附近的貧民區都逛了個遍。
和安樂意料中的一樣,不僅是孤兒院里,在夢境中的整個貧民區,都沒有任何活物。
這是個好消息。
說明制造出這個夢境的存在,還沒強大到不可戰勝。
要是真有一個能將全城人拉入的夢境,安樂現在估計只想著盡快逃離這里了。
當然,安樂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在這種自己不擅長和他人擅長領域里,再怎麼小心翼翼都不為過。
在安樂邁入主城區的瞬間,他便眉頭一挑。
悉索的惡意,正潛伏在視線無法觸及的角落。
冰冷的、非人目光,躲藏于不為人知的陰影。
來都來了,那就……留下吧!
安樂在心底輕聲說道,露出溫和的、友善的微笑。
只是剎那,安樂的身影便消失在陰影中。
等到他再度出現時,手中便已然扼住一只怪物的咽喉,陰影附著在他的手掌,使得安樂無需真正觸踫到對方滑膩的肌膚。
「給我……死!」
手掌重重攥緊,將其脖頸直接捏碎。
血液飛濺間,一顆似人似犬的頭顱掉落在地面上,依稀能從它的臉上看出錯愕和驚駭。
它剩余的身軀,則是被陰影吞沒,不見蹤影。
「發生什麼了?」
「那家伙……不對勁,很可怕!」
「他想做什麼?」
旁邊的角落中,幾只四肢著地的丑惡怪物,正在交談著。
這些怪物的形象和躲藏于小巷尸體下的變異老鼠們相似。
沒有毛發、皮膚好像抹上一層劣質的油脂,泛著令人作嘔的質感。
還是慘白色的,這是長時間不見陽光的特征。
怪物們的身形佝僂著,骨架比常人略小。
能分辨出,它們所說的話語,仍是人類的語言,只是語速極快,顯得極其尖細,且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腔調,像是那些居住在深山中不與外界溝通的村民所說的神秘的方言。
而且,這些怪物的智力水平,似乎不太高,只有人類幼童的水準。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一只稍微健壯些的怪物爬了出來。
它只有一只獨眼,眼神更加滄桑,看起來智力水平比起同類更高。
「不要害怕,他只是一個人類。」
「而這里,是我們的主……」
它話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聲,它身邊那兩只懵懂無知同伴的腦袋,便像是被砸碎的西瓜一樣,應聲而歲。
棕黃色的腦漿、混合著異常粘稠的血液,濺了這怪物一臉。
獨眼怪物稍稍愣神,隨後莫大的驚恐和不安,便涌上了它的心頭。
什麼時候?
他怎麼會……這麼快?
獨眼怪物的眼中閃過陰冷和毒辣,直接……
跪倒在地,用那怪異的語調和語速求饒︰「求求你,不要殺我。」
然而,在它面前的身披黑袍的男人,就像是一台冰冷的、無法溝通的鐵血兵器,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伸出了左手。
獨眼怪物驚恐的抬起頭……
在一陣難以言喻的黑色光芒中,恍若有無數細小的觸須在那黑光中伸出,刺入它的皮膚、眼球。
而那,便是獨眼怪物所見到的最後一幕。
安樂沉默的接收著從「漆黑之間」中調取出來的記憶。
說來奇怪,安樂剛剛曾做過嘗試,試著能否把小小、或是其他超凡遺物帶入這個夢境世界,但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唯有「漆黑之間」能出現在他的左手手心。
大概是因為,「漆黑之間」的碎片,不僅以物質的方式嵌入安樂的,更是有微妙的、靈魂間的聯系。
在安樂身後,則是碎成一地的肉塊。
為了避免這些家伙再生,安樂不只是打爆了它們的腦袋,而像是對付污血獸那樣,把身軀也破壞到一定程度。
而在這個過程中,安樂沒有像以往那樣,將陰影變形成為利刃等武器進行攻擊,而基本全是由他徒手打爆的當然,有陰影作為防護,使得污物不會濺到他的身上。
這是因為,在這夢境世界中的陰影……和現實中有所差異,像是一種虛幻的存在。
而安樂在調用它們時,一旦距離隔得較遠,就會本能的感到不適。
將陰影附著于體表、且激發體內力量的作戰方式,更適用于眼下的環境。
而除此之外。
我……在享受這種感覺?
安樂心想著,在打爆怪物的頭顱,看見那碎裂的肉塊、飛濺的血肉時,他似乎……有些愉悅?
那並非對血腥的追求,而是享受生命在他手中消亡時的感觸。
拳拳到肉的戰斗,也遠比在遠處用陰影放冷槍,更令他感到興奮。
這是夢境對我的影響?
還是說,我十六歲時喜歡做這樣的事情?
安樂搖搖頭,在他記憶中的十六歲,自己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學生,除了成績優異、長得好看點,也就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不要說是殺人,就連只小雞仔都沒殺死過。
是哪里出了問題呢?
夢境,源自于人類的潛意識。
人在夢境中,或許會轉變成更為更真實的模樣。
塞蕾的話語,依稀在安樂耳邊回響。
少年俊美的臉龐漸漸被陰影所籠罩,氣質幽暗冷酷。
他想︰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在翻閱獨眼怪物的記憶後,安樂基本可以確認,它們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食尸鬼,能穿梭在夢境之中。
而且還是最近,才來到了月涌市。
只是關于它們是如何來到這里的記憶,怪物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毫無印象。
它們僅僅遵循著本能,去尋找食物、進食。
安樂也是現在才知道,在夢境中生活的食尸鬼,數量極多,算得上一個小型的種群。
它們也不是毫無智力的野獸,而像是人類一樣,是一種群居動物。
其中智力較高者,更是會使用工具、建造房屋。
這點也不難理解,部分食尸鬼,本身就是由人類轉變而來,擁有智慧再正常不過。
這些食尸鬼,遠算不上它們族群中的高等存在,就連獨眼也是如此。
然而,即便如此。
安樂卻在獨眼食尸鬼的記憶中,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在這座月涌市之下,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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