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是個清雋的中年人,依稀能看出他年輕時的俊美。
像是貴族或是富家子弟的相貌,往往都不會太差,自己長得不好看不要緊,娶的老婆漂亮就完事了,在幾代基因改造後,自然基本上全是俊男美女。
愛德華面帶微笑,態度親和的對調查組的人們說道。
「請進。」
他的態度和善,但調查組的人們可不敢有所僭越,很小心謹慎。
這就好像是領導對你說,來了公司不要拘謹,把這里當成家就好了,可你要是真的把公司當成家,和老板稱兄道弟,前者只會讓你成為一個優秀的職場卷王,後者則代表你離被穿小鞋不遠了!
況且,即便愛德華面帶笑意,他身上仍有久居高位的壓迫感,以及不怒自威的氣勢。
令調查組的人們心中升起壓力。
但想起此次的任務,他們還是盡可能維持冷靜︰「打擾了。」
「如有冒犯,請多諒解。」
「只要能證明我的清白,一切都好說。」
愛德華笑意不減,示意僕人關上房門。
光太,也身處調查組的行列——為防止被收買一類的情況發生,調查組的組成很復雜,多方參與其中。
而光太作為多次剿滅迷霧教徒的超凡者,有資格參與其中。
剛一走進這座宅邸時,光太的犬耳便高高豎起,心底泛起一股怪異感。
愛德華端坐在客廳的典雅椅子上,啜飲一杯紅茶,桌上還擺著精致的點心,一本被攤開的書本。
看他這姿態,哪里像是在被嚴肅調查,分明是在享受美好的下午茶時光而已。
愛德華的身體已經被驗證過,沒有和迷霧相關聯的氣息。
也用測謊的超凡遺物,進行驗證,也得出他並非迷霧教徒的結論。
即便如此,仍有人抱有懷疑,覺得能在這座宅邸內找到線索。
光太對此不抱太大希望——不管愛德華是不是迷霧教徒,既然敢這樣放心讓他們搜查,就證明他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那麼,你到底是不是迷霧教徒呢?’
光太看向愛德華,心中想著。
在經歷過高級公寓的事件後,他對任何人都抱有懷疑,愛德華也不例外。
光太數次听聞過愛德華的事跡,在他年輕時,曾獨自離開城市,在荒原上生活足足三年,而後攜帶一只恐怖亡靈的遺骸歸城。
也曾率領部眾,剿滅數次邪教(喵)組織的聚會,粉碎它們的陰謀。
而後更是常年位居一線,多次參與危險的行動,留下赫赫功績,令人敬仰。
即便近年來他慢慢爬上了管理層,露面的次數少了許多,但警衛司很多老人都還記得他的事跡。
說是月涌市的有功之人,絲毫不為過。
然而邪神的力量就是這樣詭異、禁忌,可能在悄無聲息間就將一個人替換。
察覺到光太的視線,愛德華微微舉杯,好心問道。
「你也要來一杯?」
「只有紅茶可以嗎?」
光太禮貌拒絕,心想,不愧是愛德華,在這種處境下還能如此冷靜,還是說,他真的沒有做虧心事呢?
只是在光太心底,那種說不出的怪異,越發濃郁。
「唔——」
光太忽得感到一陣暈眩,捂住腦袋,但只是眨眼間,暈眩感便消失不見,令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轉頭看向調查組其他人。
那位b級的老人,名叫溫鐵牛,也在其列,但老人神情很正常,像是沒發現任何異常。
為了確保調查的準確性,警衛司派出兩名b級超凡者,避免可能存在的精神干擾。
只是現在,他們都沒察覺出絲毫古怪。
調查有條不紊的進行。
隨著對這棟宅邸的檢查,甚至是挖開地面、鑿空牆壁,調查組的人們最終得出結論——這里,沒有隱藏任何和邪教相關的事物,只是一棟普通的豪華的住宅而已。
「非常抱歉,愛德華大人,我們會如實向上面匯報情況,洗刷您的冤屈。」
調查組組長誠懇而歉意的說道。
他從一開始,確實懷疑過愛德華,可是當結果出來之後,這份懷疑便變為歉意和羞愧,感覺自己冤枉了好人。
「我們會盡快抓住散布謠言的嫌犯,為您找回公道。」
愛德華微微一笑,像是自始至終都沒把誣陷放在心上。
「的確有必要抱著懷疑的態度,但是逮捕嫌犯的事可以暫且放放,現在的重點是,要去營救新城規劃區失蹤的超凡者們,他們的安危更加重要。」
調查組員們愈發感動,沒想到愛德華會這樣重視他們這些超凡者。
在離開的路上,組員們紛紛表達自己的觀點。
「愛德華大人,果然不是迷霧教徒!」
「我之前不就說了嗎,愛德華大人不可能是叛徒,只不過是有些人危言聳听而已。」
「到底是什麼人在造謠生事,真是可恨!」
所說的內容,無非是愛德華是無辜的,造謠者有多麼多麼可惡。
光太皺著眉,眉心一陣刺痛。
他越是回想剛才調查的過程,便越覺得奇怪。
‘我剛剛,真的是在調查嗎?’
腦海中分明有著關于調查過程的記憶,包括打開房門,仔細檢查每一個房間,詢問宅邸內的佣人,打開櫃子、掀起幾塊可疑的地板、鑿穿一面牆壁。
這些記憶歷歷在目,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但為什麼,又好像沒有實質去做過的實感?
記憶和身體之間,像是隔了一層迷霧。
******
宅邸的二樓。
愛德華正站在窗邊,看著光太等人走遠,口中喃喃道。
「會是誰呢?」
「居然敢做出這種動作來針對我。」
「不過,我還要多謝你呢……」
忽然,愛德華那張俊朗的臉上,浮現出慘白和扭曲,看上去像是擇人而噬的惡魔,他的臉皮不自然的蠕動著,骨骼在扭曲,像是有某種存在要從中鑽出來似的。
隨後,伴隨「嘶啦」一聲,臉龐的肌膚驟然撕裂開來,一張布滿利齒的嘴巴,于愛德華臉頰上張開,幾乎橫亙了整張臉。
鮮血緩緩滴下,那張嘴不斷開合,像是想要撕咬血肉,看上去怪誕恐怖。
從口中,還吐出一些不屬于人類的呢喃。
「果然,想要欺瞞b級超凡者,還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愛德華的痛苦表情只持續極短的兩三秒,他重新面帶微笑,以優雅而紳士的神情,拿右手撫模臉頰,語氣輕柔。
「小寶貝,別鬧了。」
只是眨眼的工夫,當手掌從臉上移開時,血液和被撕裂的肌膚便恢復如初,那張嘴巴,自然同樣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愛德華轉身,看向宅邸內。
這里的景象,絕非光太等人眼中的普通、華貴的住宅。
牆壁、天花板、地板,皆由血肉鋪成。
不規律的肉塊,堆積在一起。
能清晰看到肌肉的紋理、泛青的血管,它們甚至還在有規律的律動,這是在呼吸,血液在血管里運輸。
整棟宅邸,都是活著的!
數雙黑白分明的、帶著血絲的眼球,在天花板上輕輕轉動,監視著宅邸內發生的一切。
那些桌椅,由慘白的骨骸制成。
華麗的毛毯,則是猩紅的肉毯,其上的肉須在擺動。
偶爾還能看見數張長著鋸齒型的口器,藏于血肉之下,等待被投喂。
隱約還有幾張屬于人類的、痛苦的、扭曲的五官。
然而,房屋內的其余人,包括管家、僕人、保鏢,他們全然沒有發現這里的真面目,像往常一樣行動著,女僕打掃衛生,管家整理文件,保鏢則守在他們該在的位置。
在這些人眼中,周遭的事物,都是再正常、再熟悉不過的畫面,哪里有什麼異常?
「愛德華大人,還要用紅茶嗎?」
有女僕上前,恭敬詢問道。
愛德華溫和的笑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辛苦你了。」
他伸出手,拍拍女僕的肩膀。
在一瞬間,愛德華的手掌發生畸形的變化,延展、擴張,裂開一道夸張的口子,內里長出一顆顆尖銳的牙齒,仿佛這只手變成了某種詭異危險的生物。
而現在,它餓了。
它直接從女僕的肩膀開始,向下啃噬。
只一口,女僕小半個上身,就被吞進它口中。
衣服被撕裂,露出白皙豐(喵)腴的肌膚,和飛濺的鮮血交相輝映。
一時間,房間里充斥著牙齒咬合,以及血肉被咀嚼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女僕臉上先是有些疑惑,還有點驚喜——安德烈大人,難道想對我……
然而在極度的痛感傳來時,她得以窺見眼前的真實。
女僕的神情迅速變得驚恐,宛如墜入地獄。
在她發出尖叫聲之前,手掌變作的生物,一口把她的頭顱啃下。
無頭的尸體倒地。
地板上的肉毯,也張開一張張嘴,像是在爭食的野狗,爭先恐後的撕扯、啃噬著它。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里,女僕連同衣物一起,消失在房間里。
只是在地板上,隱約多出一張俏麗的面容。
而房間里其他人,對這駭人听聞的血腥事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沒有人,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更沒有人知道,誰會成為這位女僕的後繼者。
在細致優雅的咀嚼完頭顱後,愛德華的手像是攫取了最精華的部位,對剩下的殘渣不屑一顧,眨眼間便變回原本的模樣。
「果然還是飽含恐懼的大腦,更符合你的口味嗎?」
愛德華笑容燦爛,用手把長出細密的足肢、要爬出來的眼球按回眼眶,輕輕撫模著臉頰,不知道在對誰夸獎道。
「真是個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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